林宛白九点半准时上床睡觉,房里只开了一盏夜灯,蓉姨在旁边陪着。
林宛白侧过身,睁着眼看着她,可能是家里多了个人,她这会一点睡意都没有,她盯着灯光发呆,没有要闭眼的意思。
蓉姨笑着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还不闭眼睡觉。”
她回神,视线望过去,顺势往门口看了一眼,小声说:“他是不是在外面?”
“谁?”
“还有谁啊,这家里头除了我和你之外,谁是第三个人?蓉姨,你怎么跟我装傻呢。”
蓉姨笑了笑,说:“你好像很不喜欢他。”
“是不太喜欢。”
“为什么?”蓉姨想来想去,自她的记忆被催眠师封锁,傅踽行对她很克制,只要是她觉得不舒服,他就一定不会继续做下去,甚至减少在她面前出现。
林宛白想了想,“没有理会,就是不喜欢,他让我觉得不舒服。蓉姨,你真的没有骗我,他真的是我丈夫么?我可只相信你一个人,我什么都不记得,你可不能骗我。”
“怎么会骗你呢,他确确实实是你的丈夫,不是给你看过结婚证么?还有你们的结婚照,你也看到照片里你,笑的有多开心了。”
她眉头皱起来,“夫妻之间若是感情好,就算我失忆了,也不该是讨厌他吧。”
“好了,不要多想了,该睡觉了。你们接触的笑,少爷又是个不爱笑的,他不笑的时候看起来严肃,让你觉得不舒服很正常。等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就会慢慢好起来。”
蓉姨索性把夜灯给关了,让她闭眼睡觉。
这话再往下说,就说不完了。
黑暗里,林宛白伸出手,摸到蓉姨的衣角,说:“蓉姨,你今天就在我房里睡吧,你在我安心点。”
“好。”
她说着,起身在她身侧坐下来。
林宛白抓着她的衣服,倒也安心,可能是没有记忆的缘故,她显得特别没有安全感,也就依赖蓉姨一个人。她想,也许她应该去找回记忆,不然对傅踽行不公平。
如此想着,她慢慢睡了过去。
蓉姨一直等林宛白睡熟了,才轻手轻脚的出去。
傅踽行一直站在门口,“睡着了?”
蓉姨点点头,“睡了。”
“我进去看看。”
蓉姨侧开身,给让了条道。
傅踽行进门,等眼睛适应了黑暗,才慢慢摸索着过去,蓉姨则站在门口等着。
等他出来,蓉姨带着他去了另一间主人房,与林宛白的房间同一层,但中间隔了一个走廊的距离。
知道他这一趟来要待一个月,她提前让人准备了衣服和洗漱用品,床单被套也都是全新的。
“有什么缺的你及时跟我说,我好打电话安排人送过来。”
傅踽行往里看了眼,点点头走了进去。
这边的庄园建造风格偏欧式,屋内的装修也是全欧式的,稍显华丽,房间内的摆设装修,显得很满,让人眼花缭乱。
傅踽行不喜欢太复杂的东西,所以蓉姨已经让人撤掉了不少装饰品,就显得简单许多。
他将手杖放在一侧,解了西装的扣子,脱下叠好搁置在沙发背上。
“没事了,你也去休息吧。”他说。
蓉姨不动,犹豫再三,关了房门,行至他的身后,问道:“那个小宝最近怎么样?季节交替,一冷一热的,特别容易感冒,要多照看着一些。”
她抿了抿唇,提着胆子,“我有个想法,其实我觉得可以把小宝接过来,我可以照顾,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多安排一个保姆过来。我是觉得,该让他们母子两个多接触解除,小白是喜欢孩子的,她现在性格开朗多了,要是有个孩子在身边养着,肯定会更好。要是能跟孩子建立更深的感情,这样的话,若是哪天她把过去的事儿都想起来了,也还有个寄托,不会再做那么出格的事儿了。”
“为母则刚,再苦再难,为了孩子她也会坚强的活下去。”
她说的小心翼翼,字字句句都斟酌再三才说出口,生怕哪一句话说错,因而把他激怒。
回想起当年林宛白跳楼的惨烈情景,她都觉得后怕,她也差一点死在那场事故里。
谁都没想到林宛白会跳楼,会在那样一个阖家团圆的日子里,选择死亡。她那么决绝,不给自己留任何余地。也幸亏她当时在楼下,正好看到她坐在窗户上。
就是跳的太快,来不及做准备,她只有自己出手硬接,也幸得她奋力挡了那么一下,否则的话,就按照林宛白那个体位,脑子一定开花。
是当场毙命的姿势。
也因为这么一下子,蓉姨的左手也恢复不到原来,使不上力了。
林宛白出事后,傅踽行俨然不像个人,脾气狂躁,几近疯狂,除了他的医生王明成,没有人敢跟他说一句话。
只要说错一个字,他就会不受控制的发怒,抓着人就是一顿狠揍不见血不带停。
那时,蓉姨才真正见识到了傅踽行的真实性格。
他乖戾,残暴,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就算是他的亲生父亲梁钰康,也拿不住他。
蓉姨难以置信,这是她照看了三十多年的人,竟藏着这样残暴的性格。
她算是与他最亲近的人,看着他长大,看着他一步步走到今天,她知道他小时候受尽欺负和折辱。
却不想他已经扭曲到这种地步。
只有在林宛白面前,他会自觉收起身上的戾气,他像是害怕,所以会自我克制,变成一个温文尔雅的人。
幸好林宛白活下来了,蓉姨很难想象,如果那一年林宛白真的就那么死了,他会变成什么样。
王明成说,他可能会做出无差别杀人的举动。
蓉姨被这个结论吓到了。
那以后,她面对着傅踽行时,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
像现在,她鼓足勇气说出这番话,心跳的非常快,恐惧感侵占了全身。
傅踽行说:“孩子由小叔带着,你可以放心。”
蓉姨闻言,微微松口气,笑着点点头,没再多言,也不敢再多说。
“你的提议我会考虑看看,若是真的可行,我会安排孩子过来。”
蓉姨心里一喜,连忙点头,“好,好。那少爷你休息,我出去了。”
傅踽行点点头。
等蓉姨走后不久,他像是想到什么,迅速起身,冲到林宛白的房间,反复查看了一下窗门,都给封死了,连一条缝都打不开,他稍稍安心了一点。
窗帘拉开,窗外的月光泄进来,落在了床上,洒在她的身上。
傅踽行一时被绊住了脚,无法再挪动一分,两条腿像是有自己的想法,径自走到床边,目光慢慢移到她的唇上。
他难以自控,附身靠近。
林宛白没有什么反应,睡的很熟,呼吸很轻,模样很乖。
他伸手,手指轻触她的脸颊,她没反应,他便越发放肆。他靠的更近,在嘴唇快要落在他唇上的时候,瞬间停住。
他捏紧了拳头,脑海里响起王明成的告诫,他牙齿咬得咯咯响,最后转了个方向,隔着被子,在她的心口亲了亲。
然后仓皇而逃。
清晨,林宛白早早就醒来,迷迷糊糊的洗漱完,换了一身衣服下楼。
进了餐厅,见着餐桌前坐着的人,她一下没了睡意,整个人一激灵,瞬间清醒了。
她脚步顿了顿,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在她预备跑回去的时候,傅踽行先一步看到了她,“早上好。”
林宛白立刻停了步子,愣了一秒,立刻露出笑容,对着他挥挥手,说:“早上好啊,你起的那么早啊。”
她一边说,一边走过去,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来。
蓉姨听到动静,正好把她的那份早餐端出来,她的作息比较规律,每天固定生物钟,不需要闹钟,早上七点自动会醒过来。也不赖床,醒了就直接起来了。
但她这身子骨,医生嘱咐了暂时不要做剧烈运动,所以蓉姨不让她跑步,做瑜伽也是不被允许的。后来,蓉姨想了一个极合适她们两的运动,那就是太极。
动作慢慢的,也不是什么高难度动作,还能修身养性,绝佳运动。
然后,两人就养成了晨起打太极的习惯。
每天对着视频练,别说还真是似模似样。
蓉姨性子燥了点,只坚持了一周,就加入了广场舞的行列,但林宛白却还是喜欢太极,如今两人各耍各的,互不干扰。
早餐过后,林宛白就想回房。
蓉姨已经准备好了,见她要溜,赶紧把人喊住,“你做什么去?”
“我回去睡觉,昨晚没睡好,我要睡个回笼觉。”她抛下这句话,就迅速的跑了上去。
傅踽行这会已经在客厅坐下,闻言,回头看了眼,只瞧见她的背影,跑的很快。
蓉姨咳了一声,干笑道:“她,她估计是真没睡好,就让她再多睡会。”
她说着,赶忙去厨房,给傅踽行泡了茶。
这第一天,林宛白几乎一整天都待在房里没出来。
她房间里有个小书房,里面全是书,她泡一整天都不会无聊。
就这样,一连过了三天,除了吃饭的时间,傅踽行几乎是看不到她,两人也没有更多的交流。
第四天的时候,晚饭时间,蓉姨进来敲门,林宛白窝在小书房的沙发里,脸上盖着书,似是睡着了。她微的叹口气,走过去,将她盖在脸上的书拿掉,林宛白一下就醒了。
“蓉姨。”她一下坐直了身子,伸了个懒腰,往外看了一眼,“现在几点了?”
小书房内没有窗户,觉不出时间的变化,但她肚子饿了,该是吃饭的时间了。
“你再这么睡下去,晚上都不用睡觉了。”蓉姨把书房放在桌子上,在她身侧坐下来,“干嘛要躲在房里?”
林宛白抓了抓头发,装傻充愣,“我哪有躲,我这不是看书看入迷了,一时没注意么。”
“你当我看不出来你的小心思啊?”
“你都看出来了,那你还问什么。”她咧着嘴笑,整个人靠过去,靠在她的肩膀上。
“我知道你对他陌生,可你这样逃避是不对的。你的人生还很长呢,我年纪大了,总有一天也是要离开你的,你不能一直这样一个人。也不可能一直都一个人,他是你的丈夫,是往后要陪着你度过余生的人。我知道你可能心里对他有点排斥,有点害怕,但其实他很爱你的,他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儿。”
蓉姨握着她的手,继续道:“难不成,这一个月你都打算在这房间里头过了?”
林宛白想了想,说:“也不是不可能。”
“你看看你这话说的,他是专程放下工作来陪你的。你看,你这几天每天都窝在房间里,他从来也不打扰你,强迫你做什么,是不是?”
林宛白一只手撑起脑袋,视线落在蓉姨的脸上,眯着眼,说:“我又没让他来陪。”
“你这话就是不讲道理了,你们是夫妻啊,就算你失忆了,这个关系也不会改变。”
林宛白眨眨眼,默了一会,突然问:“我只有他么?”
蓉姨微的一顿。
“我出车祸之前,我的人生里,就只有他么?没有别人了?就算我父母双亡,无亲无故,难道我连其他朋友都没有么?”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静静看着她。
“不是说过了么,你很早就嫁给了少爷,一直是家庭主妇,不怎么接触外面的人。所以没什么朋友。”蓉姨说的认真,也尽量直视她的眼睛。
“所以,我的人生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蓉姨点头,不等她继续再问些什么,连忙说道:“好了,下去吃晚饭了。明天开始不准在躲在房间里了,你要是想了解以前的事儿,你可以亲自问他。”
说着,她便拉着林宛白起身出去。
“今天这顿饭,是少爷亲手做的。”
林宛白有点诧异,“他还会做饭啊。”
“当然了,以前你们在一起的时候,都是他给你做的饭。”
林宛白有些不信,“我不是家庭主妇么?怎么还要他给我做饭,那我干什么?”
蓉姨轻笑起来,轻拍了下她的脑袋,“你就不会想,少爷是爱你,所以就算你是家庭主妇,他也要亲手做饭给你吃啊。”
听起来还挺有道理,但林宛白仍然对蓉姨嘴上说的爱,没什么感觉。
她觉得好奇怪,电视剧,言情里头,那些失忆的男女主,就算再见面的时候也会一见倾心,会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怎么到她这里,会变得那么不一样。
按照蓉姨所言,她的人生里只有傅踽行,那该多依赖他,多么深爱这个男人。
既然这么爱了,怎么还能把他忘的一干二净,忘了也就算了,怎么会出现反感的情绪?她想啊想,想的脑袋疼,就懒得再想。
到了餐厅。
果然,看到傅踽行穿着围裙,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似模似样的。
他不穿正装的时候,整个人显得温和一些,没那么凌厉。
他抬眼,对着她微微一笑,说:“吃饭了。”
林宛白也回以一笑,应了一声,就跟着蓉姨去厨房,先洗了洗手,然后帮忙把菜端出去。
蓉姨的话还是有些效果。
这次吃饭,林宛白的话多了起来。
“真看不出来,你还会做饭,会做也就算了,手艺还真好,你是不是专门去学校学过?”
“熟能生巧,做的多,手艺就有了。”
“所以,蓉姨说的是真的,以前都是你做饭的?”
傅踽行夹了块肉放到她碗里,“是啊。”
“那我岂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奶奶?”
傅踽行笑了笑,“是啊。”
林宛白看他一眼,感觉这人很难聊天,又拿余光看了蓉姨一眼,她笑的开心,说:“可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奶奶么,可幸福的很哩。”
“我们结婚多少年啊?”
傅踽行:“五六年。”
“我们就没生个孩子?”她的小腹上有一条疤恒,看起来有点像剖腹产留下的,她之前也问过,蓉姨说是出车祸动过手术留下的,她也没深想。
不过这两天,她想了很多事儿,想蓉姨跟她说的那些事儿,想的多了,就变成一团乱麻,怎么理都理不顺,脑瓜子疼起来,她就不想了。
蓉姨倒是提醒她了,如果她想知道,可以直接问傅踽行。
既然他们两个是夫妻,肯定知道很多她的事儿。日子还长,她也不可能一直这么自顾自的过。
此话一出,蓉姨微微一惊,视线望向她。
她的神色淡然,似乎这个问题,不过是随口一问,并没有太深的意思。
蓉姨立刻垂了眼帘,也不做声,又偷偷看傅踽行一眼,心想着,要想把小宝安排过来,眼下倒是个机会。
傅踽行并没有立刻回答,他慢慢咀嚼,咽下嘴里的食物,才道:“有孩子。”
林宛白表情一滞,抬起眼帘,看向他,又看了看蓉姨,夹菜的手收了回来,把筷子放下,“什么?”
“我们有孩子,你出车祸之前生的。”
“之前怎么没跟我说?蓉姨?”
蓉姨听到傅踽行说出来,心里不知道多高兴,脸上满是笑,说:“这不是你还没完全恢复好,而且你不是一直很排斥少爷么?思来想去,就先没跟你说,怕你吓着。”
傅踽行点头,“对,原是准备再过一段,你能先接受我,再告诉你这件事。”
确实,这个消息让林宛白有些反应不过来,她瞠目结舌的,半晌都没说出一句话。
蓉姨打趣,“你看看,你的反应。我们的顾虑是对的。”
林宛白看向傅踽行,久久没有挪开视线,她眼里带着探究和好奇,似乎一直到现在,才开始正视他这个所谓的丈夫。
两人对视,他的眼眸深邃,不怎么能看透他的心思。
默了一会,林宛白先别开了头,有些受不了他的眼神,她踢了踢蓉姨,说:“你该早点告诉我,上次我问你我小腹上的疤痕,你还说是车祸动手术留下的。”
“这不是怕你接受不了么。”
“不管接不接受得了,都应该告诉我。”
“好了好了,是我不好。”
林宛白又问:“那现在孩子在什么地方?”
傅踽行说:“由我小叔带着,你放心很多保姆照料着,他很好。”
“儿子还是女儿?”
“儿子。”
林宛白有点失落,“是个儿子啊。”
傅踽行笑起来,“怎么了?不喜欢儿子?”
“我比较喜欢女儿。”
“那就再生一个。”
林宛白直接喷饭,呛到器官,咳的脸都长得通红,感觉要死过去一样。
她赶忙摆手,说:“我才康复没多久,药都还在吃,肯定是不合适生孩子。那什么,小宝叫什么名字?”她赶快转移话题。
“傅林笙。”
她起初没意识到,能自己念一遍,才觉出这名字的猫腻。
啧了一声,说:“谁取的?”
蓉姨说:“算命先生取的,你挑的。”
“这么巧啊。”
“是啊,不然怎么说你们两夫妻是天生一对呢。”
林宛白扯了下嘴角,天生一对四个字,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顿饭,吃的还算愉快。
饭后,林宛白没有直接回房间,傅踽行陪她一块去外面走走,消消食。
两人就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傅踽行话很少,但眼睛是一刻都没闲着,一直看着她,看的她都有些不自在,就只能抛出点话题来聊。
“那什么,我们两是怎么认识的?我算是灰姑娘么?”这些日子,林宛白实在是看了太多偶像剧和一些言情,而且多数设定都是灰姑娘和富二代的类型。
她自然而然就把自己和傅踽行往这个设定上套。
再者,他们都说了,她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就他一个,那肯定是家庭状况不太好,可能有个人渣老爸,抛弃妻女,妈妈病死,她就只能靠自己生活,然后机缘巧合遇到傅踽行巴拉巴拉的。
傅踽行还没说,她自己先乱想了一通,想完她就觉得搞笑,自顾自就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没什么,瞎想了一些事儿,觉得搞笑。”她立刻敛了笑容,咳了两声,表情认真了一点,说:“你还没告诉我,我们怎么认识的。”
傅踽行看着她,想了想,说:“我们从小就认识了。”
“青梅竹马呀?”
“嗯,你……你是自小进我家的童养媳,从小就是我媳妇。”
林宛白一脸惊讶,“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现在还有童养媳?”
“是啊。”
林宛白将信将疑,但她也没记忆,就且听他这么说吧,“那你从小就喜欢我?”
他点头,“是,从小就喜欢你,也只有你。”
林宛白停了下来,转身看向他,眨了眨眼,说:“那我把你忘了,你很难过吧?”
他的眸色微深,眼底有什么涌上来,他往前走了一步,一下抓住了她的手。
林宛白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挣脱,往后退一步,与他保持安全距离,她干笑,说:“我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她把双手背在了身后,神色里闪过一丝恐慌。
傅踽行的手还悬在半空,手指微僵,最后握成拳,慢慢收了回来,扬了下唇,说:“没关系,不记得也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不用重新开始,你可以帮我回忆过去,你还可以带着我去我们一起走过的地方,说不定慢慢的我就想起来了。既然从小一起长大,应该有很多很多回忆吧?”
他的眼眸微动,有一瞬的失神,他的心口像是被狠狠抓了一把,而后开始隐隐发疼。回忆?那些回忆,他甚至都不敢让她想起来。
他轻笑,说:“是啊,但回忆都是过去的事儿。你不记得没有关系,未来的日子更长,往后的点点滴滴你都记得就好了。”
林宛白只瞥他一眼,心里犹疑,却并没有追问。
两人继续往前,走了一圈后,就回到屋里看了一会电视,两人一块看了一部电影,时间差不多就各自回房休息。
……
晨起,安宁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日历,九月十号用红色的记号笔圈着。
也就是今天,她走到日历前,露出会心一笑,伸手在圈圈在敲了两下,而后去卫生间简单洗漱,将头发扎起,化了个淡妆,又从衣柜里仔细挑了一件衣服出来,换上以后,在穿衣镜前面照了又照,这才拿了皮包出门。
她吃过早餐,去了车站,坐上了去平顺的车子,辗转三四个小时的车程,终于在平顺监狱大门口停下来。
这监狱设的很偏僻,只一趟公车往来,周围很僻静,没什么往来的车辆。她让出租车等一会,自己下车,走到监狱门口,抬手看了一下时间,说是中午十二点出来,现在已经十一点了,再一个小时,他就要出来了。
这最后的一个小时,显得格外难等。
她一会靠墙站着,一会站到门口,一会有蹲下来,心情起伏的厉害。
终于,时针指向十二点。
眼前的门啪的一声,应声而开。
安宁猛然转身,双手紧握住了皮包,紧接着,她便看到她想了很久的人,才里面出来。
他的头发剃的很短,整个人比两年多前粗犷了一点,皮肤没那么白了,结实了很多。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短袖,一条黑色的休闲裤,手里提着包,跟狱警打过招呼后,朝着她走过来。
安宁只觉眼眶发热,有那么一瞬,她想冲上去抱住他。
但她没有这样做,她仍是站在原地,脸上挂着自恰的笑容,看着他走过来。
几秒的功夫,他便站在了她的跟前,“走吧。”
安宁伸手拿过他手里的包,说:“车子在那边,我先带你回家。”
“嗯。”他不多话,与她并肩往出租车的方向走去。
安宁用余光偷偷看他,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两人上车,安宁坐副驾驶,他则坐在后座。
一路无话。
安宁带着他回到自己家,他的资产已经全部被傅踽行清空了,也就是说,他如今是一无所有,连一套房子都没有。
下了车,路过小店的时候,林舟野用他在牢里赚的钱买了一包烟和一只打火机,抽出一根点上,一边抽一边跟着她往巷子里走。
这两年为躲避傅踽行,安宁一直住在北城最边上的贫民区,房子比较老旧,环境治安也很差。但也熬过来了,傅踽行对他们的追查,似乎也松懈了。
林舟野提前被放出来,他都没有过问。
安宁说:“我暂时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先讲究着在这边住一下,房间我都给你整理了,床单被套什么的,我都是按照你以前习惯用的牌子买的。”
“不用那么破费,现在不是以前了。”
林舟野进了屋内,环顾了一圈后,坐在了椅子上,安宁去厨房给倒了一杯水,放在桌子上,而后又拿了一只烟灰缸。林舟野看她一眼,将烟头摁灭在里面。
他抬手扫了一下自己的寸发,一时无话。
安宁在他旁边坐下来。
“你就一直住在这里?”
安宁:“是啊,起码不会被傅踽行的人找到。”她想了下,起身去房间,把了一堆资料出来,全是关于傅踽行的,“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林宛白,那天她走以后,就再没有回来,我也找不到她。后来有个小道消息,说她跳楼自杀,不知道是真是假。那以后,确实再没有见过她,也没有她的任何消息。”
林舟野无声的翻看着这些资料,信息有限,大多都是新闻里放过的。她人单力薄,也做不了太多事儿。
“这之前,有人来找过你么?”他翻了一遍,大致了解了如今傅踽行的地位,将文件合上,问道。
“没有,怎么了?”
“我被判了六年,现在两边零九个月就给我放出来了,名义上是表现好减刑,总该是有人做了点什么,想让我提早出来。”
安宁摇摇头,“这我不清楚,没人来找过我。”
林舟野:“不急,他自会来找我的。”
安宁用力点头,一双眼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看的有些出神。
不知为何,她觉得他整个人比以前更有味道,更帅了。
他看了眼小小的卫生间,问:“可以洗澡么?”
安宁一时没回神。
林舟野看向她,又问了一遍,她才猛地反应过来,立刻起身,点头,“可以,就是要洗快一点,洗太慢热水不够。”
“好。”
“那,那你洗澡,我去买午餐。你想吃什么?”
“随便都可以。”
“嗯。”她不敢看他,拿了钥匙和钱包就迅速跑出去了,一张脸热的不行,心脏快要跳出来。
她双手捂着胸口,在门口站了好一会,才冷静下来,然后去买饭。
林舟野便拿了换洗衣服进卫生间洗澡。
卫生间很小,站着都觉得拥挤,他左右看了看,也没放衣服的地方,就拿了椅子放在卫生间门口,方便拿。
花洒的头很小,打开后,跟闹着玩似得。
正洗着,外面就传来敲门声。
他睁开眼,不会是安宁,安宁走的时候拿了钥匙。
他冲掉身上的泡沫,关了花洒,几分钟后,从卫生间出来,拧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