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踽行带着秦光去了一家很普通的蒸菜馆。

两人要了个包间,还算干净。服务员拿了两本菜单过来,这里的菜都很简单,很家常。两人谁都没客气,各自点了自己喜欢的。服务生收了菜单出了包间。

房门关上,这包间里就只余下他们两个,傅踽行没带助力,秦光的助理就站在门口,像是在看门。

秦光喝了口茶,啧了声,说:“想不到傅家二少爷还挺有意思,我原以为你是要带我去什么好地方吃饭,竟是这么个小小菜馆,不地道。”他拿手指了指他。

傅踽行笑了,拿茶壶给他将茶水添上,说:“这里看起来是简陋了一些,但好歹那几个菜味道还是很不错的。您试过以后就知道,我为什么带您来这里了。”

两人对视,片刻之后,秦光眨了下眼,低声嗤道:“你个臭小子。”

……

傅勇辉在路上,将所有的脏话骂了个遍。

傅延川没有多言,等他撒气撒的差不多了,才道:“消消气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秦先生要下个礼拜才回去,要想跟他套近乎还有时间。”

倏地,傅勇辉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转头往后看了看,左右看了许久,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傅延川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问:“您看什么呢?”

“傅踽行呢?”

刚才走的匆忙,完全没有注意到他。

“不是他陪着秦先生吃饭去了吧?”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傅延川:“那正好。”

“好什么好?你是不是糊涂了?你奶奶最讨厌他,今天这股东会上他得了多大的好处?这会还逮着机会跟秦光套近乎,他想干什么?!”傅勇辉瞪着眼,“你竟然还说正好,你这脑子里想什么呢?!你是不是忘了你奶奶是怎么说的?他那颗狼子野心,现在是暴露无遗了!都是这个傅勇毅,真是猪脑袋!总是做这种自家人打自家人的事儿,倒是让别人乘虚而入!”

傅延川说:“爸,傅踽行跟我说了,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希望奶奶能够交出实权,他要帮我坐上董事长的位置。奶奶在的话,他和小白就没有好日子过,他只想跟小白过安稳日子,但奶奶不放过他,所以他才不得不这样做。”

傅勇辉心里存疑,“他会有那么好?”

“前些日子,他都肯为了小白,牺牲自己来平息两家人之间的事儿,我觉得应该是真心的。而且,这一次若不是老太太胡思乱想,做了些不厚道的事儿,林家也不至于做这件事,送傅踽行进咱们傅氏的董事局。奶奶有时候太过偏激了,她对傅踽行的怨念太重,长此以后,她会失去判断。这对公司来说不是好事儿。”

傅勇辉挑眉,“所以,你也想让老太太把实权交出来?”

“我只是觉得,奶奶这么大年纪了,应该享受一下生活,过一过安稳的日子。她这一辈子都攻于算计,报复,深陷在仇恨里。我真心觉得,奶奶应该放下,只有真正的放下,她才能够感受到生活的快乐。她这样下去,就是到死,也不会安心的。”

傅延川也不希望两家人真的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他不想与林宛白为敌。

傅勇辉吐了口气,自己的老娘自己最清楚,他摇摇头,说:“执念了一辈子的事儿,你让她如何能够放下?我恐怕这样做,咱们自己家里要先乱。你那小叔,他那个愚蠢的脑袋,只想着上位,他会那么容易的让你夺权?”

“小叔这边谈不上任何威胁,您都说他蠢了,那咱们自是有办法让他没法捣乱的。”

父子两对视了一眼,没有再说下去。

到了泗北。

老太太已经醒过来了,她靠在床上,脸色苍白,胸口轻微起伏。宋婆婆炖了药,坐在旁边喂她,她别过头,一口也不肯喝。

傅渺站在房门口,见着他们来,便快速的迎了过去,拉住傅勇辉的手,摇摇头,说:“还气着呢,连药都不肯喝。”

“先进去。”

这时,傅勇毅和傅延峥赶上来,快他们一步进了房门。

“妈,妈,你怎么样?”傅勇毅快速走到床边,一副孝子的样子。

结果,姜淑芝正在气头上,转眼看到他,想到傅延铭,顿时火气上来,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打在了他的脸上,“你是巴不得我死!”

傅勇毅一顿,这一巴掌使出了极大的力气,是攒了姜淑芝当下全部的怒火。傅勇毅头一偏,只觉的脸颊火辣辣的疼,心里的火气也冒了上来,他双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咬着牙一言不发。

傅勇辉和傅延川正好看到这一幕,傅渺站在后侧,轻哼了一声。

这屋子里安静,这轻轻的一声,一下就钻进了傅勇毅的耳朵。

他余光看过来,满目憎恶。

傅勇辉走过来,毕恭毕敬的,“妈。”

傅延川:“奶奶。”

姜淑芝打了这一巴掌后,心里的火气没有刚才那么大,可瞧着这几个人,还是一气不打一处来。想到傅踽行在股东会上那得意的样子,她就生气。

她一只手捂着胸口,瞪着他们,“我花费那么多功夫把你们一个个都养大,尽心尽力的培养,结果到头来你们竟然还让傅踽行进了公司,甚至还是以第三大股东的身份!现在他又顺利当上公司CEO。你们告诉我,你们在公司里一天到晚都在做些什么?嗯?!那个野种野心勃勃而来,你们是不是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这傅家往后要是成了他的天下,那就是你们一手促成的!”

傅勇毅立刻撇清关系,“这不归我管,资料也没到我手里,我可不知道。”

姜淑芝抢过宋婆婆手里的药碗,直接泼到他的脸上,并将碗砸在他的身上,呵道:“你这个蠢货!你还有脸在这里狡辩!要不是你没管好你的儿子,傅家至于落的这步田地?!我真恨不能把你和你那儿子碎尸万段!”

话音未落,姜淑芝似是怒极攻心,脸色更是白了一分,一只手死死捂着胸口,双目紧闭。

宋婆婆一惊,连忙给她顺气,并塞了一颗速效救心丸,“老太太,您别动气了,事已至此就坦然接受,咱们还能想办法不是?您要是再这样气下去,万一……万一有个万一,这不是称了别人的心意么。”

这话说的不错。

姜淑芝慢慢的冷静下来,好一会之后,她才吐出一口气,再睁开眼睛时,目光是冷冽坚定的。

“你说的没错,我绝不能让他得逞。他想依仗着林家是么?既然如此,我不会让林家好过!想夺权,除非我死了!否则,他休想!”

老太太稍稍安定下来,几个人便预备回公司。

出了房门,傅勇辉对傅渺说:“你就在老太太身边陪着,她若是有什么举动,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她现在在气头上,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可能再让她乱来了。”

“知道了。”

“我们走了。”

傅渺想了想,倏地拉住傅勇辉的手,左右看了一眼之后,将他拉到一旁,小声道:“爸,我跟林舟野的婚事儿……”

“你放心,这事儿我挂在心里呢,我会找个时间同他说一说,看看有没有挽回的余地。无论如何,你们都已经领证了,就算没有那个婚礼,你们也是合法夫妻。”

傅渺说:“都怪这老太太。”

“放心吧,你只要看紧了老太太,别让她乱来,就有转机。再者,其实婚礼有没有都无关紧要。现在你们拿了结婚证,他就是要离婚,也得经过你的同意不是?你既然有本事让他跟你结婚,也该有这个本事让他离不了婚吧?”

傅渺其实心里没底,前提还得老太太不整事儿,“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站在一侧的傅延川看了她一眼,想了想最终什么也没说,就跟着傅勇辉走了。

傅渺回到房间门口,就被人拦在了外面。

“老太太让小姐你做自己的事儿去,她要休息了。”

“嗯?”傅渺显然没有想到,她微的皱了皱眉,说:“你去跟奶奶说,我今天就在这里陪她,我担心她的身体。”

“老太太说了,有宋婆婆在,您不必担忧。”

这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傅渺抿了唇,与之对视了数秒后,缓和了神色,笑了笑,说:“那行,那我晚一点再过来看她。”

佣人没说话,只是低着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傅渺瞥了眼紧闭的门,这才不情不愿的走开了。

她心里有些慌,按照老太太的脾气,她真的怕她会做出鱼死网破的事儿,那到时候真是大家都不要好过了。

……

傅踽行回到家是下午,林宛白正在睡午觉。

家里安安静静,只有佣人在打扫,蓉姨坐在餐厅里正在研究菜单,并掐着时间预备给林宛白做小点心。

见他回来,有些惊讶,“少爷?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顺利么?”

她起身迎了过去。

傅踽行笑着,“当然顺利。”

“顺利就好,我去给你倒杯茶。小白刚睡下去不久,还得要些时候才醒。”

他点点头,跟着蓉姨进了厨房,说:“这些日子,要劳烦蓉姨好好照看小白了。”

蓉姨回头看了他一眼,笑说:“知道了。她眼下怀着孕,当然是要好好照顾着的。”

“别叫她到处乱跑。不过有你在她身边,我还是很安心的。”

蓉姨倒上水,将水杯递了过去,“放心吧。”

林宛白睡了一个小时就自动醒了。

睁开眼,就看到傅踽行坐在身边看着她。

她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急忙闭上眼睛,过一会再睁开,仍是他的脸。她又拍拍自己的脸颊,小声嘀咕,“这还是在做梦么?傅踽行不应该回来那么早啊。”

她的小动作分外可爱,引得傅踽行心念一动,低头在她唇上咬了一口,力度不大,但林宛白还是痛的嘤咛了一下。感觉到疼了之后,她便知晓这不是梦,高兴的一把抱住他的脖子,“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怎么样?股东会开的如何啊?顺利么?”

“顺利,很顺利。”

“老巫婆是不是特别生气?”

他想了想,并未回答,而是堵住了她的唇。

好一会之后,林宛白的唇被吻的红彤彤的,他才心满意足的松开了唇,而后将她一把抱起来。

林宛白没料到他这个举动,惊了一下,双手下意识的抱紧他的脖子,说:“你做什么抱我起来,快放我下去,你忘了医生说的话了?短时间内不要提重物。”

“你一点也不重,轻得很。”

“别骗人了,我今天称了体重,重了一点。”

“不重。”

“放我下来,听话。”她捏捏他的下巴,撒娇道。

傅踽行摇摇头,不但不放,还抱着她去了楼下。

蓉姨已经准备好了小点心,已经端到了茶室。

傅踽行抱着她,一路过去,所幸是没碰上人。

林宛白将脸埋在他怀里,竟是有些不好意思,明明以前在他们自己家的时候,她连上厕所都要他抱的人,在这里竟然会害羞。

进了茶室,她才稍稍松口气,耳朵红红的,捶了他一下,说:“快放我下来。”

傅踽行将她抱到沙发上,放下后,微的咳了一声。

林宛白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你可要说出来,别藏着。”

他笑着,转而一本正经的说:“你刚捶我那一下,特疼。”紧接着,他的大手一下握住她两只手,靠过去,说:“怎么补偿?”

“什么补偿,补偿你个头!”林宛白知他是故意的,双手抵住他的胸口,别开头,嘴角是藏不住的笑意。

她能感觉到他今天是高兴的,是真真正正从内心的高兴。

今天股东会上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让他开心的事儿,她双手捧住他的脸,仔仔细细的瞧着他的眉眼染着笑的样子,然后在他的眉心亲了一下,说:“我就喜欢看你高兴的样子,你高兴我也就高兴了。”

“傻瓜。”

“女人在爱情里本来就是傻瓜,特别好骗,所以你千万不能骗我。知道么?你要是骗我,我就打你。”

他笑着拍拍她的头,坐到她身侧,端了蓉姨做的雪花酥,“吃吧,容易说你想吃,但这种甜食要少吃,就做了一点,你过过嘴瘾就成。”

林宛白没动手,只是张嘴,让他喂。

傅踽行拿了一块,放到她的嘴里,林宛白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脸上,然后咬了一口,满嘴的甜蜜。

稍后,林宛白便缠着他,让她说说股东会上的事儿,他便简单的说了说。

林宛白一脸惊喜,“那秦先生是什么来头?”

“具体我也不清楚,但想必来头不小,大家都还满认可他的意见。”

“那你是遇上贵人了。”

“是啊。”

“不过进了公司,那老巫婆一定还会有什么操作,你自己小心一些,要更警惕有点。他们栽赃嫁祸的本事可是好得很。”

他又拿了第二块雪花酥,“这些事儿,就不劳烦太太你担心,我自有分寸。”

“是了是了,你可优秀可聪明了,我不担心。”

“我倒是更担心你。”

林宛白咬了一口,眼睛都笑弯了,很开心的样子,“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伸手搭在她的肚子上,说:“怕你熬不住。”

“不会的,既来之则安之,虽然没有准备,可他既然来了,我就会好好对待。你放心,我比你想象中厉害多了。”

晚上,林舟野他们回来,傅踽行将这件事与他说了说。

不过林舟野早一步就知道了,“恭喜了。”

显然,他在傅氏安插了眼线。

林舟野也不是全然没有准备的,所以他当下才有这样足的底气,与傅氏对刚。

每一个商人做任何事之前都会有两套准备,当初林宛白要嫁给傅踽行,他就有了准备,大家能和平相处最好,那是共赢。

若是不能,他也不会让林氏为此有所损失。

傅踽行没有多问,也没有多说。

“不到打扰你做事。”

林舟野点头,傅踽行便出了书房。

……

傅踽行要一周之后上任,林宛白隔天就拉着他去老师傅那边做了三套西装,林钊威是这边的常客,很早就开始在这边做衣服,也因为林钊威的关系,给这位老师傅打响了招牌,有不少暴发户为装上等人,也时常来这里做衣服。

一件手工制作的衣服价格不菲。

再加上老刘也算是这一行内的大师傅,价格就更高一些。

当然,有些人过来,他也不会亲自动手,只让他亲自带出来的徒弟做。他现在只给几个特殊的人物做衣服,除此之外他都不会亲自动手。

傅踽行与林宛白结婚以后,衣服多数是定制的,与她结婚之前,衣服都是随便买的,甚至都没有任何品牌。

姜淑芝说了,垃圾只配穿垃圾。

结婚之后,他的衣着很多时候都是林宛白亲自打理的。

“能让老刘亲自做身衣服,得有一定的地位才行。”

傅踽行:“是么?倒是没听说过。”

“你对衣着都不在乎,当然不会去打听这个。不过没关系,你有我嘛,所以你不知道也无所谓。”

车子停在长弄塘门口,老刘的衣服店藏的很深。

两人下车后,步行还要十几分钟,在老弄堂里穿行。这边剩下的店铺已经不多了,都是些古董字画店,都有固定的客人,所以还能维持生计。

老刘的店刚开门,出来是个年轻的小姑娘。

林宛白上前询问:“你好,我姓林,昨天跟刘老先生约过的,他在么?”

小姑娘上下打量后,点点头,说:“师父有一点事,还要十分钟才能过来,你们先里面做。”

“好。”

林宛白挽着傅踽行进去,小姑娘把他们带到会客室。店面不大,装修却格外简单精致,透着一点韵味。

小姑娘给他们泡了茶,没过多久,老刘就来了。

老刘已是古稀之年,身板还十分硬朗,说话中气十足,还未看到人,就先听到他的声音。

紧跟着,人就出现在门口。

林宛白起身,傅踽行自也跟着起来,“刘老先生,您好。”

以前林钊威过来做衣服的时候,林宛白跟着来过几次,不过那会还是个黄毛丫头呢,这会已经长的这么大了。

“今个你外公不来啊?”

“外公不来,我是想给我先生做三套衣服,还希望刘老先生亲自制作啦。”

老刘看了傅踽行一眼,笑着点了下头,“果真是一表人才,之前你外公来的时候,也同我说过几回。”

“外公与你说什么?”

“说他这外孙女婿特别的好。”

林宛白眉眼弯弯,笑的开心,怪他是真是假。

老刘坐下来,先喝了一会子茶,而后亲自给傅踽行量身,一边量一边赞,道:“这身材比例真好,这要是放到模特圈子里去,也是一等一的。”

傅踽行:“刘老先生过奖了。”

“我还真不是过奖,我这人说话向来是实打实的,从来不讨好人。这身材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你这身段,是我量过最好的。”

林宛白听到旁人夸奖自己的老公,当然是高兴的不要不要的。

她捧着脸,满面笑容的看着他们,心说这人要是不完美,她怎么能那么迷恋,这么义无反顾,无论如何都要嫁给他。

好就是好,哪儿都是好的。

量完之后,老刘询问了款式,颜色等问题。

林宛白一一回答,老刘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想不到昔日的黄毛丫头,如今是贤惠的人妻了。你外公那时候还犯愁呢,怕你不会当人妻子,脾气不好,还特别娇气。现在看来,他的担心完全就是多余的。”

林宛白咧着嘴笑,都有些害羞了。

老刘把单子夹上,而后去后面的仓库拿了衣服出来,递给林宛白,说:“这是前些日子你外公过来做的一套衣服,说是最后一套衣服了,我给做了两身。好些日子了,也没见他叫人过来拿,我都想打电话了,正好你来,就带回去吧。”

林宛白本想打开看看,老刘摁住了她的手,到也没说什么,就只是对着她笑。

而后,林宛白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这一身衣服,外公是要等走的时候穿的。

林宛白的鼻子当即一酸,想到外公眼下还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她差点没忍住要落泪。

她将衣服妥善收好,又给老刘报了一个尺寸,那是林舟野的,她说:“按照这个尺寸再帮我做一套衣服呗。”

“行。”

林家人的衣服,老刘无条件都会亲手制作。

出了店铺后,傅踽行才开口询问:“刚才是谁的尺码?”

林宛白这会还沉浸在伤感里,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默了好一会,才回答说:“舅舅的,他上位那么久,也该有一身符合身份的衣服。他跟你一样,不怎么注意这些细节,身边又没有女人,那我就帮忙顺道让老刘也给他做一套。”

“嗬。”他的笑,有些阴阳怪气。

但林宛白并没有注意,她转头看向他,说;“我们去看看外公吧,我好些日子没去了,不知道他怎么样。”

“好。”

随后,两人就去了医院。

安叔和两个专业护工在这边照顾着,情况还是那个情况,并没有好转,人也没有清醒过来。

床上的人,形容枯槁。

林宛白心疼的紧,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她扭过头,一只手抓住傅踽行的手臂,匆忙把眼泪擦了,尽快稳住情绪,再转头时,脸上挂着笑。

她蹲下来,小心翼翼握住林钊威的手,说:“外公,你要快点好起来呀。你知不知道,我怀孕了,再过六个月,您的小曾孙就要出生了。我还等着您给他取名字,您还有六个月的时间,您要努力努力再努力。”

她将脸颊贴到他的手背上,“外公,我陪你一块去隆宁州,你养老,我养胎,你说好不好啊?”

回应她的只有滴滴答答的仪器声,林钊威没有半点反应,就那么静静的躺着,无声无息,那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似得。

林宛白随后找了老段,再次询问了情况,老段的回答还是之前做完手术室的回答。

医生已经尽力,他们能做的都做了,接下去的要看老天爷。

从医院回去,她把衣服妥善放好。

林宛白有点想去拜佛。

但她现在胎不怎么稳当,不好跑太远。晚上,她将这个想法跟林婧语说了说,正好林婧语也有这个想法,两人倒是一拍即合。

傅踽行上任之前,肯定还要准备许多事情,林宛白不想浪费他的时间,所以不打算让他陪着。

傅延川给他发了许多物料,让他先了解一下。

他们两个打电话,那友好的态度,让林宛白有些诧异。

傅踽行说:“其实我也没打算真的要去做傅家的继承人,我只是不想老太太再这么下去。大哥一直温厚,等他执掌大权以后,就不会再有那么多纠葛纷争。我们移民的计划要退后,但不会取消,我还想着跟你过逍遥的日子。”

林宛白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她心里清楚他这样做的理由。

他能着想到如此,她也就没有那么多顾虑。

一段感情里,最忌讳的就是不信任。

从此以后,她会毫无保留的相信他,给他助力。

之后的几日,傅踽行多数时候在小书房办公,雷森作为特别助理,早上就过来,到了晚上才走。

林宛白除了给他们端茶倒水,不怎么打扰他们。

等双休日,林婧语得空,母女两去了一趟北城比较有名的寺庙,韶山寺。

她出门前给傅踽行提前说了一声,正好这天傅踽行有行程安排,还真是抽不出时间与她一块去。

不过林宛白本就是故意的。

把他送出门之后,她就换了身休闲衣服,打算跟林婧语一块出门。

蓉姨知道她要去寺庙,也换了行头,打算跟着一块去。

林宛白也没想别的,就让她跟着一道。

他们直接做了缆车上去,林宛白有孕在身,运动得适量。林婧语怕她有个什么意外,还是坐缆车安心一些。

不过这缆车两人一部,蓉姨跟保镖坐下一趟。

母女两进了缆车,才有单独的两人时光。

蓉姨是傅踽行的人,有些话也不好怎么说,眼下蓉姨不在,林婧语倒是能说几句。

“这男人有了事业以后,忙起来就是这样。他还没正式上任,就没时间陪你走这一趟。往后上任了,哪儿还有空。”

“他是想陪我的,是我故意岔开的时间。既然我决定让他进傅氏,那我就有准备他会很忙。男人嘛,事业为重,我可以理解的。”

“是咯是咯,他都肯为你去死了,想来那么努力也是为了你。凡事,只要你觉得高兴,我都高兴。现在老爷子出了这样的事儿,公司里没有之前那么太平,往后我也会很忙,可能也会顾不上你……”

林宛白握住她的手,“你安心拉,我也不是小孩子,我知道家里发生什么事儿,我还准备出山去公司帮忙呢。”

“别了,你怀着孕呢,就好生养胎吧。平日里要是无聊,就约几个朋友一块聊天喝茶,打发打发时间。其他的,你都别操心了。”

“知道。”

话音落下,两人都没再出声,林婧语侧头望着外面,高山林立,心却无法开阔,仿佛压着一块石头,叫人透不过气。

不知为何,到了今天这样的局势,她总觉得还要出事。

林钊威倒下的太突然,让人一下没了主心骨,她多年的靠山这样轰然倒塌,多少是有些不习惯的。

韶山寺的客流量很大,香火也很旺盛。

下了缆车,他们又徒步走了一段,才入了山门。

佛庙很大,其中有一间历史悠久,其他多是后来塑起来的佛像。

他们一座一座的拜,香烛什么的,蓉姨都准备着。

就是人多,拜起来有些拥挤。

林宛白在正殿门口拜,拿着三炷香,闭着眼许愿的时候。耳边倏地传来一丝熟悉的声音,“你小心点儿。”

她心头一紧,紧接着便听到有人喊了声,“瑶瑶……”

后面的话,她没听清楚,可这一声瑶瑶可是明显的很。

她猛地转头,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两个人正往出走,那女孩只露了个侧脸,然而只这一个侧脸,林宛白就能认出来,那是林瑶!那竟然是林瑶!

她什么都没顾上,丢了手里的香,赶忙追过去。

可这两个人走的很快,人太多,挤来挤去,很快林宛白就找不到人了。

林婧语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急忙将她拉住,“小白,你做什么啊?”

林宛白不知该如何说。

她回头看了林婧语一眼,神色复杂。

林婧语:“怎么了?”

林宛白说:“我,我好像看到林瑶了。”

林婧语也跟着愣了一下,而后笑了一下,说:“你是眼花了吧,这怎么可能呢。”

林宛白往四周扫了一眼,再没有看到那个身影,她揉了揉额,“难道真是我看错了么?”

“当然是看错了,瑶瑶已经没了。估计是你怀孕了,激素混乱,爱胡思乱想的缘故,才会有这样的错觉。”

这会,蓉姨也找过来,见着林宛白面色难看,“怎么了这是?”

林婧语笑说:“没事儿,她以为掉了玉佩,给吓到了。”

“哦,我还以为怎么了呢。”她赶忙走到林宛白的身边,握住她的手,“这手都凉了。”

林宛白勉强扯了一下嘴角,摇摇头,“没事了。我们继续吧。”

往回走的时候,林宛白还是忍不住,一步三回头的往后看。如果那是幻觉,那就太真实了。

可林瑶已经死了,所有的证据都证明她已经死了,所以只能是她眼花,要不然就是林瑶的鬼魂,或者就是跟林瑶长得很像的人,光线作用下,又只是一个侧脸,所以她看错了。

也只能是她看错了。

纠结一阵过后,林宛白就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拜完佛就下了山。

等他们离开之后,两个女孩从寺庙侧面钻出来。

“就差一点!”

“想不到会碰上她,她还没变啊,跟以前一样的好看,一样的出众。”

“你,你不会早就看到她,故意凑过去的吧?”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

傅踽行上任那一天,姜淑芝推着傅昌俊来了公司。

她身为公司董事长,自然是要来欢迎新上任的CEO。

她就傅踽行的办公室等,坐在他的办公桌前,傅昌俊被安置在落地窗前,朝着外面。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年轻小姑娘,生的十分好看,就站在姜淑芝的两侧。

傅踽行进门时,便是这样一副架势。

他关上门,“爷爷,奶奶。”

他径自走到傅昌俊的身后,拉动轮椅,将其推到茶几前,然后走到办公桌前,摁了内线,让助理沏一壶茶进来。

眼下的茶水都已经凉了。

他也不急于要坐姜淑芝那个位置,而且走到傅昌俊的身边坐下来,上下打量一番,说:“爷爷近来可好?”

傅昌俊压着笑,垂着眸,点点头,说:“我很好,很好。你不用挂心我。”

姜淑芝看着他们,压在心底的怒火蹭蹭往上冒,嘴角微微抽搐,“你可用不着担心你爷爷,他知道你上任傅氏ceo,别提有多高兴了,高兴的一不小心又伤了腿,这一摔,连手也跟着伤了。一大把年纪了,一点儿分寸都不知道。”

傅踽行这才察觉到傅昌俊的手,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就这么软软耷拉着。

他拉开他的袖子,手腕上随便抱着纱布。

那天,姜淑芝怒火攻心,如论如何都压不住火,到了半夜也还睡不着,便带着人冲到了傅昌俊的房间,二话不说,直接断了他的手脚,让人挑断了他手脚的筋脉。

好一顿折腾,瞧着他痛苦的样子,她心里才痛快一点。

过后,也没找医生给他治疗,只让宋婆婆随便包扎了一下。

她这一辈子对他太仁慈,可他不但没有感恩之心,竟然还企图联合别人来争权夺位,那么从今时今日起,他就别指望过好日子。

她会折磨他,一直到他死了为止!

姜淑芝说:“这两位是我专门给你找的秘书,你经验少,身边要有几个得力助手才行。这两个都是商学院高材生,工作上一定能帮助你。”

“做一下自我介绍。”她扬了扬下巴示意。

左边穿黑色职装的上前一步,说:“傅总您好,我叫黄问。”

另一位叫蓝静。

都是刚毕业出来没多久,工作经验少。

什么得力助手,不过是在他身边放两根搅屎棍,到底是不是商学院毕业的还是未知数。

姜淑芝坐在大班椅上岿然不动,慢慢转动椅子,转向落地窗,说:“其实这ceo的位置谁坐都一样,不过就是个虚职,你也不要高兴的太早。这半年里,你若是做不出什么成绩来,这位置你也坐不住。”

傅踽行一眼也没有看她。

话音落下,雷森端了茶水进来。

傅踽行说:“雷森,带爷爷去医院,稍后送去我的私人公寓,然后找两个高级看护。公寓里需要添置什么你看着办,尽可能让老爷子住着舒服。”

姜淑芝眉梢一挑,轻叱道:“还真是翅膀硬了,仗着自己身后有人,尝了点甜头就当自己是个人物了。狐狸尾巴是终于露出来了啊,真该让林宛白来瞧瞧,她眼睛里善良的男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你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吧?上次来我院子跳湖自杀,怕是故意做给林宛白看的吧?也就她是个傻的,能真情实感的相信你这种人。”

“说你是良善之人,还会以德报怨,打死我都不会相信。当初我就不该心慈手软,给你这一条生路!”

傅踽行起身,示意雷森把老爷子带走。

姜淑芝猛地一拍桌子,“谁敢把人带走!”

雷森顿了一下,看了傅踽行一眼,他摆摆手,没有半点惧怕的意思。

“你要是敢跨出这个门,我就……”

“您就怎样?”傅踽行转身,面含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她。

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里是畅快的。

她还有什么能够威胁他的?

让她耀武耀威那么久,她还真当自己是武则天了?!

从他走进傅氏开始,往后的日子,就不是她说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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