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外边儿就恢复了安静。宋于坐在床上,侧头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脸上肿起来是紧绷绷的,稍稍的碰碰也疼,宋于并不知道脸现在是什么样,于安河吩咐人将屋子里的镜子都收拾起来了,她到现在仍是没看过自己肿起来的脸。但不用想也知道好看不到哪儿去。
大抵是因为在病中的缘故,她有些儿恹恹。往窗外看了会儿之后就收回了视线来。
她坐着是没事儿可做的,刚要躺下来准备闭上眼睛睡觉,门就被敲响了。
她的门是虚掩着的,门上象征性的响了两声之后门就被推开来。宋于以为进来的是阿姨,但却不是,过来的是阿斐。
从昨天回来之后宋于就没再见过他,这下不由得怔了一下。
阿斐的脸上仍旧是冷冰冰的,叫了一声宋小姐,然后回过身,对着后边儿吩咐道:“带过来。”
宋于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疑惑的看着门口处。过了那么一两分钟,一披头散发的女人被拽着出现在门口。
那女人不是谁,正是虞诗诗。
宋于一见着她身体就僵了起来,昨晚那些刻意去回避的记忆涌了出来。她紧紧的抿着唇,一动不动的就那么坐着。
她哪里不知道,昨晚的事儿,和虞诗诗是有关的。
以虞诗诗的性格,这时候是该扑向她,然后梨花带雨的说都是误会的。但大概是来之前被教训过了,她唯唯诺诺的站着,连看也不敢去看宋于。
阿斐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对宋于说道:“于先生说了,让您看怎么处理。”
虞诗诗在来之前就已去看过了那三人的下场,听到‘处理’两个字腿就抖了起来,她一向都是欺软怕硬的,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哭着说道:“表姐,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原谅我。我嫉妒你,我猪油蒙了心,求求你原谅我。”
她连大声嚎啕也不敢,可怜巴巴的看向宋于。如果不是来时被教训过,这时候恐怕已经冲到床前了。
宋于连看也不愿意看到她,别开了脸来。
她既然不愿意看到,虞诗诗在这儿是碍眼的。阿斐这下没有再说话,示意人将虞诗诗带下去。
大抵是直达被带下去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宋于这会儿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她紧紧的抱住了门框,哭泣着说道:“表姐,看在姑姑的面上,求你原谅我好不好?只要你原谅我,你想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求求你了好不好?”
她这样的人,哪里知道什么悔改。只不过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罢了。
听她嚎叫了起来,阿斐的眉头皱了起来,看向了手底下的人,冷冰冰的说道:“没吃饭吗?”
底下的人是诚惶诚恐的,粗暴的辦开了虞诗诗扒着门框上的手,就要将她拖下去。
虞诗诗见宋于看也没往她这边看,哭得更大声,“宋于你怎么那么冷血?要不是你那么冷血,我会想给你一点儿教训吗?你知不知道姑姑过世后的这段时间我经历了什么?我爸欠了债,将我送去抵债。那男人的年纪都有他那么多大了!明明你抬抬手就能帮助我们的,你为什么……”
她边哭着边咒骂着。那人见她大声的嚎叫起来冒出了冷汗来,直接捂住嘴就将她拖了下去。
宋于是疲惫的,闭上了眼睛靠在了床头。隔了会儿才睁开了眼睛,低低的说道:“如果方便,送巡捕局吧。”
她没那么大度,做不到什么原谅。交给巡捕,无疑是最好的处理方法。虞诗诗该承受什么样的后果,自有法律去判定。
阿斐这下应了句是,很快便离开了。
虞诗诗的嘴应该是一直被捂着的,院子里再无一点儿声音,安静极了。
阿斐离开后阿姨轻手轻脚的出现在了门口,端了一碟子果子以及一杯开水过来,客客气气的说道:“宋小姐,该吃药了。”
宋于点点头,接过了药一口便吞下。
阿姨在她吃药后就将果子递给了她,不过宋于并没有碰,摇摇头。
阿姨这下便贴心的将果子放下,轻轻的关上门出去了。宋于累得厉害,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她昏昏沉沉的,很快便睡了过去。
天色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儿的暗了下来,阿姨几次开门见宋于都是睡着的,试了试她额头上的温度后并没有叫醒她,又悄无声息的出去了。
宋于的身体疲惫得厉害,并不愿意睁开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有人好像一直在看着她,她费力的睁开了眼睛来。
屋子内光线有些暗,站在床前的人竟然是唐续。她的脑子里是昏昏糊糊的,就像是做梦一般的。
她闭了闭眼,又睁开了眼睛来,见眼前的唐续还在,不由得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唐续伸手拉了拉被子,将她露在外面的手盖上。没有回答她的话,说道:“睡吧。”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里也没有任何的波澜。
这完全不像是真的,就像是处于梦中一般的。宋于还记得这儿是于宅,唐续是怎么也不可能到这儿来的。果然是在做梦,她闭上了眼睛来。
她闭上眼睛昏昏沉沉的很快又睡了过去,床前的唐续并未站多久,在她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之后便轻轻的出去了。
客厅里是灯火通明的,于安河坐在轮椅上,正翻看着一本不知道是什么书。听到脚步声就合上了手中的书。
唐续从进来也不过才七八分钟的时间,走到客厅里后脚步停了下来,说道:“昨晚谢谢于先生。”
于安河眼皮也不抬一下,淡淡的说道:“这好像和唐总没什么关系。”不待唐续再说话,他就接着说道:“唐总想必也忙,我就不留唐总了。阿斐送客。”
他吩咐了那么一句就继续的翻看起了手中的书来,唐续没有再说话,出了于宅。
肖韫是在车里坐着的,见着他出去就下车来打开了车门。唐续刚要往车边走,送他出来的人就说道:“这边是于先生的私宅。于先生说了,希望仅此一次。要是下次唐总再这么闯过来,恐怕唐总就不会那么好手好脚的回去了。”
唐续没有说话,脚步稍稍的顿了顿后上了车。
他上车之后就拿出了一支烟点了起来,肖韫在外边儿并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如何,见唐续这样子也并不敢问。隔了会儿,才开口问道:“唐总,太太……宋小姐还好吗?”
他突然意识到叫太太已不合适。
唐续没有说话,夹着烟的手撑在眉心处揉了揉,才说道:“受了惊吓,也受了伤。”
他昨天去拍卖会时已经晚了,宋于被带走后遇到了她社里的主编,才得知宋于出了事。
事情于安河都已经处理好了,也轮不到他们做什么。肖韫没有说话。车内一时安静极了。
唐续也未说话,只是开着窗户抽着烟。一直看着外边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于脸上的伤在一个星期后才渐渐的消肿下去不怎么看得出来,她的身体虽是早已经没有了大碍,但却被于安河强扣在于宅中。让她休养一段时间再去上班。
宋于是坐不住的人,脸上的伤不怎么看得出了之后便向于安河道了谢,回社里去上了班。
大抵是于安河下了禁令,她受伤的事儿几乎没有人知道。就连彭曦也只是知道她受了伤,但具体的她也不清楚。
时间过得快极了,她这些日子在于宅里过得不谙世事。上班的第一天,就看到了报纸上报道唐续将会和孔家四小姐结婚的事儿。
订的场地的费用不菲,用品多么的奢华。时间过得太快,她这会儿才发觉,唐续和孔繁婚礼的日期马上就到了。
她看着那一页报纸,隔了会儿才折叠好放在了一旁。
这一个星期里,那姓李的事儿一直都是彭曦在盯着。她回来后便和她说了暂时没什么进展,她虽是麻将馆还有他住宅那边都跑过,但却没有任何的收获。
最近社里的人手不够,她的事儿其实又杂又多。也压根没什么时间去蹲守。
不过才过一个星期的时间,宋于却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的漫长。大抵是被好吃好喝的伺候惯了,她竟然觉得有些生疏了。这下便和彭曦说她晚上会过去蹲守。
她其实以为这事儿会很快解决的,但不光是她这边没有进展,巡捕局那边也未有任何的进展。彭曦这一个星期里也去过两次,但得到的答复均是还在查。也不知道是敷衍还是真的在查。
说完了工作上的事儿,彭曦看了宋于一眼,迟疑了一下,问道:“你今天看报纸了吗?”
唐续和孔繁的婚礼其实在两天前就开始报道了,独家的专访。虽是没有新人,但从婚房婚纱一一的都有报道。每天放一点儿出来吊足大众的胃口。
宋于知道她想问什么,点点头,若无其事的说道:“看了。”
彭曦这下低低的叹了口气,说道:“办公室里的同事们都已约好要过去,还准备了礼物。你去吗?”
孔繁虽是送过了请柬,但那样的场合,宋于过去不过是自取其辱。她也并不想去应酬谁,这下便说道:“最近挺忙的,我就不去了。”
彭曦是松了口气儿的,说道:“不去也好,我也不打算去。那天我有事要加班。”
都还没到时间她就知道自己要加班,这么说显然是为了陪着宋于。
宋于的心里是感动的,这下便笑笑,说道:“没事儿,你去吧。应该有挺多好吃的,到时候记得多吃点儿将份子钱给吃回来。”
彭曦这下就笑了起来,瞪着她佯装生气的说道:“我是那么好吃的人吗?”
宋于微微笑笑,反问道:“不是吗?”
她偏着头看向了彭曦。
彭曦作势要拧她,说道:“好啊,好你个宋于,竟然敢编排我。”
这样一闹气氛轻松了起来,宋于并不愿意彭曦处处都是小心翼翼的,这下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儿。
她傍晚原本是打算去麻将馆那边的,但刚下班就见于安河的司机在楼下等着。宋于的脚步顿了顿,等着同事都走得差不多了,这才出去。
见着她那司机就躬身叫了一声宋小姐,说道:“于先生让我过来接您。”
出了这事儿于安河完全将她当成是一易碎的瓷娃娃了。
宋于并不习惯被人这么对待,这下便说道:“你先回去吧,我有事要加班。待会儿我会给于先生打电话说清楚。”
司机微微笑笑,说道:“于先生让我跟着您,您去哪儿我送您。您放心,我不会打扰到您工作。”
他这样儿显然是要一直跟着她了。
宋于忍不住的揉了揉眉心,还想说点儿什么的,但知道就算是说了也没有用。这事儿是于安河吩咐的,他做不了主。
那司机见她揉眉头,又说道:“您现在身体还很虚,于先生不太放心。”
这样儿显然是哪儿也去不成了的,宋于只得改变了计划。没再说话,上了车。
司机很快发动了车子,从后视镜里看向了她,问道:“您去哪儿?”
宋于是有些儿恹恹的,说道:“送我回家吧。”
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回家了。
她这样儿显然是不加班了,司机又看了看她,说道:“于先生吩咐了,这段时间让您先住于宅。等身体养好了再回您自己家。”
宋于想说自己没事的,但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胡乱的点了点头。她知道,就算是说了也没用。
见她不反对,司机这下便开着车往于宅。
于安河这段时间好像都不太忙,回去时天色还未暗下来,但他竟然已经在于宅里了。正在客厅的沙发上喝着茶,见着宋于半点儿违和感也没有的说道:“先去换衣服,出来就能吃饭了。”
宋于点点头,往她住的房间去了。
她这段时间洗澡都未看过身体,今天脱下衣服时低下头,看到身上还未完全消散的青紫痕迹,身体不由得僵了起来。
她的手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着,她站到了蓬头之下,闭上了眼睛。
她很快便洗漱完,出去时餐厅里已经摆上了饭菜。阿姨例行的煲了补汤,宋于坐下之后就给她盛了一碗。
宋于低低的说了一声谢谢。
大抵是找不到说的,于安河在开始动筷子之后问道:“今天上班还顺利吗?”
已经工作了那么久的地方,有什么不顺利的。再说他也打过招呼了,就算是没有受伤,也没有人敢为难她。
宋于点点头,说道:“挺顺利的。”
于安河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餐厅里安静了下来。
宋于心不在焉的喝了几口汤,迟疑了一下开口说道:“于先生,您不用再让人接我,我已经没事了。”
于安河的动作稍稍的顿了顿,没有看她,淡淡的说道:“不用觉得不方便,司机会按你的吩咐行事。”
宋于这下苦笑了一声,说道:“我不是觉得不方便,是觉得没这必要。我真已经没事了。”
于安河沉默着没有说话,隔了那么十几秒才开口简单的应了一声好。
宋于这下长长的松了口气儿,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下来,说道:“谢谢于先生。”
这顿饭吃得异常的和谐,这边的饭菜精致,不是中午的外卖可以比的。宋于比往常多吃了半碗饭。阿姨又给她添了汤她也吃了。
她吃完饭后是要回房间的,但于安河叫住了她,说道:“去院子里走走消消食。”
他将她当成小孩儿似的。
宋于没有违背他的意思,应了一声好。接过阿姨的外套去外边儿散步去了。
院子里花花草草种了许多,这季节里正是花儿盛开的时候,一到院子里就有幽香的味儿飘散在鼻间。
宋于走了会儿就在边儿的石梯上坐了下来,抬头看起了空中早早的就出来的玩玩月儿。
她并未在外边儿坐多久,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后便回了屋子里。
于安河虽是回来得早,但她回房间没多久就又出去了。他就算是半夜出去也是非常正常的事儿。
宋于在这边事儿少,有些儿百无聊赖的。找了书翻看了起来。十点多就放下了书睡下了。
唐续和孔繁结婚的日期越来越逼近,婚礼仿佛在眨眼间就到来。孔繁做得周到,办公室里的同事们都发了请柬。
宋于原本是以为所有的同事都会过去的,但大抵是觉得去太多人不妥当。主编安排了部分人留了下来,宋于自然也在留下来的人当中。
她其实以为她会很难受。事实上,这一天就那么过去了。和以往的任何一天都一样。
上班下班,仿佛没有任何特别。
她仍旧回于宅,已经几天没有见过于安河了。今天回去他的车竟然是停在院子里的。本以为他是像往常一样在客厅里坐着的,但却没有,客厅里是空荡荡的没有人。只有厨房那边有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