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迟躺下后很快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烧一时半会儿不会退下。任念念稍稍的想了想,又拿出了自己的毛巾来,毛巾还是湿的,她将保温杯里的水倒在上边儿,然后丢在了陆迟的头上。
陆迟的眉头微微的皱了皱,但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就那么躺着。
不得不说,他生病时要比平常要顺眼很多的。整个人身上的戾气褪去,倒像是一正常人了。
怕陆迟起什么疑心任念念没有出去弄水,就将一张毛巾反反复复翻来翻去的给陆迟丢在额头上敷着。边敷边骂自己圣母心,陆迟这种人渣,死了正好。
但她很清楚,陆迟这人的杀伤力极大。她不顾及她自己,也得顾及凌枫他们。她不能让他们因为她受到牵连。
想起了凌枫他们来,任念念的脑仁儿开始疼了起来。这是晚上还可以糊弄下去,只要天亮就会露馅。
任念念的视线落在了陆迟的脸上,现在他发着烧,老老实实的呆在帐篷里显然是最好不过的选择,至于几个小时后的事儿,几个小时后再说。
从他受伤时来看,他来这山上肯定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的人也许已经找过来了。
任念念那么想着悄无声息的呼了一口气儿,今天原本就累了,她是有些撑不住的,靠着帐篷就闭上了眼睛来。
她原本只是想稍稍的眯一会儿的,没想到竟然睡了过去。
她是被陆迟给推醒的,她一个激灵立即就睁开了眼睛。陆迟的烧好像退了一些,脸不再是通红了,他靠坐着,说道:“扶我起来,走。”
任念念往外边儿看去,这才发现外边儿已经蒙蒙亮了。要不是陆迟先醒过来,待会儿其他人就要醒了。
任念念以为他是要自己离开,松了口气儿。但还未伸手去扶陆迟,陆迟又吩咐道:“把你的东西收拾好。”
这意思就是要让她和他一起走了。任念念的身体立即就僵了起来,还欲作挣扎,说道:“待会儿要是他们看不见我……”
陆迟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似笑非笑的扫了她一眼,说道:“你留个纸条不就行了吗?”
原来他早已经打好了主意。
也对,他现在这样儿自己显然是无法离开这山上的,怎么可能独自离开。
那么一想任念念反倒是镇定了下来,在这儿她受陆迟的威胁,但只要离开了这儿,她就不必再受他的威胁了。这也算是好事,至少不会让无辜的人受牵连。
她这下没有再说话,手机没信号,她拿出了纸笔来留了纸条,告诉凌枫自己临时有事先下山。并打算晚些时候有信号了再给她发短信说一声。
昨晚她那么粗鲁的包扎了一下,陆迟身上的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止住的。但还是沾了血迹在她这帐篷里,怕被人看出什么异样来,她将血迹处理干净,出去看几个帐篷皆是静悄悄的,这才扶着陆迟出去。
经过了一夜的休息,虽仍是在烧着,但陆迟比起昨天晚上是要好些了的。昨天晚上完全是她将他拖过来的,今天只需她扶着他便可。
陆迟对于自己要去哪儿心里是有数的,任念念原本以为他是要下山的,但却并不是,出了帐篷他就指使着她往昨天发发现他的方向。今天的天气并不好,阴沉沉的,仿佛随时都会下雨。
他不下山显然是要往深山里走,任念念是有些着急的,抬头看了看天空,迟疑着说道:“看样子要下雨,你现在这样子,应该去医院。”
可不,他现在这样子确实是该去医院。昨晚原本就只是简单的包扎,而且,药箱里的药很有限。要是伤口感染那就麻烦了。
陆迟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阴恻恻皮笑肉不笑的看了她一眼,说道:“去医院也要看有没有命。”
他这话一出任念念不由得一惊,昨天他是独自出现的,她完全忽视掉了他这样儿必定有人在追杀他。
她这下就不再说话了。
陆迟昨天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他对这边还算是熟悉,指使着任念念往山中走着。
夏天的雨说下就下,两人走了有一个来小时之久,天空中就飘起了毛毛细雨来。越是往山中,手机更是没有信号。
这下雨对陆迟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就是能将他昨晚的血迹都冲刷干净,坏事就是如果又淋湿伤口又沾了水,必定还会再烧起来。
他看起来是有些烦躁的,忍着疼将脚步放快了些。他昨天是在这边的一浅浅的山洞中避过的,这会儿正是要赶过去。
饶是他走过一次,但因为走得慢,两人过去时身上的衣服也湿了好些。
不知道是知道这边安全还是怎么的,陆迟在这边是要比在帐篷那边要放松些的,指使任念念将他们带上山的饼干给他,又让她去拾柴火。他这会儿好像一点儿也不着急要走。
尽管是夏天,下着雨山中是冷的。两人的衣服湿了好些,要是不生火冻也得被冻感冒。
他大抵是知道现在已经没有了威胁任念念的东西,将他随身带着的枪拿了出来,在手中捏着,不允许任念念走出他的视线。
这人果然是谨慎而又小心。
任念念知道现在不是走的时机,老老实实的按照了他吩咐去拾柴火,然后点起了火来。下雨柴火虽是湿了,但湿得并不厉害,她折腾了一会儿火苗渐渐的旺了起来。
身上的衣服湿离开她是冷的,坐在火边伸出手烤起了火来。
火渐渐的旺了起来,陆迟不知道在想什么,闭上了眼睛假寐了起来。
山里十分的安静,只有雨滴啪啪的声音。任念念不知道怎么的也有些走神,盯着火堆看着一时没有动。
这样的时刻,她原本应该是害怕惊慌的,但却没有,她竟然十分平静,这让她自己都没想到。
原本以为雨还会下一会儿就停的,但却没有,雨势竟然越下越大。陆迟睁开了眼睛来,指使住她将两人的衣服烘干。
任念念也不吭声儿,找了几根树枝支着,烤起了衣服来。陆迟则是继续闭上了眼睛来。
随着雨势大起来,山里多了一层蒙蒙的雾气,也多了几分的阴森。
任念念看着外边儿,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看了一眼闭上眼睛的陆迟,开口问道:“我们今天就呆在这儿吗?”
陆迟没有说话,在宋于以为他睡过去时,他睁开了眼睛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可不是,他现在受着伤,被困在这地方该急的人是他。
任念念这下闭上嘴不说话了。
陆迟像是睡够了,她不说话他却说起了话来。他从衣兜里摸出了一截皱巴巴断了烟来,就着火堆里的火苗点燃,吸了一口之后开口问道:“是不是觉得自己挺倒霉的?”
他脸上仍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儿,一双眼睛盯着任念念。
可不是倒霉,出来玩一趟竟然会遇到他。早知道会遇到他,打死她她也不可能会跑出来。
任念念没吭声儿,只是用树枝扒着火堆。
她不说话陆迟也不介意,稍稍的顿了顿,又接着问道:“是不是挺想弄死我的?”
他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他这下不等任念念说话,就勾了勾唇,说道:“你要是想弄死我,最好一次就将我弄死,要是弄不死我么……”
他说得颇为意味深长,让任念念的心里不由得一惊。
她的一张脸上面无表情,是想出声讥讽陆迟几句的,刚抬起头来朝着他看去,就见他闭上了眼睛。任念念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生了火虽是不冷了,但随着时间的过去,肚子开始饿了起来。任念念拿出了饼干来,慢慢的吃了起来。新
饼干很干,但她的杯子被陆迟用过了,她并不打算再用,就那么细细的嚼着。不知道为什么,她在这一刻突然想起了于安河来。
以往的几次,都是他救她脱了险。但这次他恐怕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发现她不见。
任念念的心里涌起了莫名的滋味来,一时就那么呆呆的坐着没有动。
陆迟这个受伤了的人都不急,她也没有什么好急的。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安静的呆着,偶尔在柴火烧得差不多时会到外边儿去拾些到山洞口来。雨一直下,不能让火堆熄掉,不然没有干的柴火,再生起来就未必能生得起来了。
陆迟这人的疑心病重,每次她出去都要说上一声。
随着时间过去,天色渐渐的暗了起来。她的手机没有信号但却还有电,拿出来看才发现不过五点多。因为下雨的缘故所以山里黑得要早些。
晚上是没办法去拾柴火的,周围的柴火都已经被她拾得差不多了。她稍稍的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我要到那边去拾柴火。”
她说着指了指不远处。
这时候的雨虽是淅淅沥沥的,但却并不大。
一直闭着眼睛的陆迟这下睁开了眼睛来,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他受的伤重,又没有对症的药物,一个人呆在这儿死了也没有人知道。他是不能让任念念跑掉的。
任念念看了看他腹部的伤,点点头应了一声好。
陆迟这人是从不肯亏待自己的,让任念念将她的外套给他。在外边儿披着挡雨。
这儿是大山,最多的就是柴火。拾柴火的地儿离山洞并不远,他站到了树下,任念念则是拾起了柴火来。
堆了一大堆,这才慢慢的往山洞门口挪。
陆迟这人非常的精明,并不让她离开他的视线范围,所以要分几批次才能运回山洞里。
待到拾了足够一晚上用的柴火回到山洞里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刚才拾柴火时任念念摘了几个不知名的野果子,坐下后就咬了起来。
她身上只穿了一件短袖,外套给陆迟拿了过去,这会儿身上已经全湿透了,她忍不住的打了个寒噤。
因为发烧的缘故,陆迟的唇又白又干裂。他等着任念念吃了两个果子,见她没事,这才开口说道:“给我。”
他说的给我不是让任念念给一个给他,而是全要给他。
不过才摘了十几个果子,任念念的肚子饿得厉害,不过还是按照他的吩咐将果子都给了她。
她是要去摸饼干出来吃的,但陆迟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开口说道:“这鬼天气,不知道会在这边呆多久,我劝你最好省着吃。”
是了,她带来的饼干并不多。还带了几个面包的,不过这一天也吃得差不多了。
任念念忍了忍,还是收回了手。看向了陆迟,开口问道:“你失踪那么久,没有人来找你吗?”
以他的身份,不见了那么久肯定底下的人早就着急了。
不知道他这次受伤到底是怎么回事,陆迟没有说话,靠在了山洞壁上慢慢的咬起了果子来。眼底闪过了一抹阴翳。
他不回答任念念也不再问,拿过了外套烤了起来。她的外套湿了,但陆迟却几乎没怎么湿。
天色暗下来后四周是一片漆黑,只有火光跳跃着。
山里极为寂静,是毛骨悚然的静。任念念身上的衣服已经干得差不多,她往黑漆漆的外边儿看了看,看向了闭上眼睛的陆迟,开口问道:“这外边儿会不会有野兽?”
脑子里有了这个念头后她身上起了鸡皮疙瘩,神经也紧绷了起来。
陆迟睁开了眼睛来,说道:“说不定。”
任念念的头皮发紧,稍稍的想了想之后站了起来,将原本堆在外边儿乱七八糟的柴火都往洞口拉。待到将洞口堆得严严实实的,她这才松了口气儿。
堆这一堆柴火并没有什么用,只不过是她心里觉得安全罢了。陆迟嗤笑了一声,不过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他冷得厉害,那么堆着烟雾虽是大了些,但好歹冷风不再直接往里边儿灌了。
任念念也不管他笑不笑,重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将外套盖在了身上,闭上了眼睛假寐了起来。
她是担心有野兽的,闭上眼后又睁开,对陆迟说道:“我睡会儿换你。”
说是睡,但其实她压根就睡不着。肚子里饿得厉害,如同钝刀子割肉似的磨着人。
她开始在心里默默的数起了羊来。
任念念睡得并不久,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就睁开了眼睛来。她的第一反应是去看对面的陆迟。
陆迟并没有睡觉,他除了枪之外竟然还带了一匕首,这会儿正用衣服认真的擦拭着。那匕首在火光下折射出冷冷的光来,任念念吸了吸鼻子,坐直了身体。
陆迟原本就防着她,她并没有让他睡,有一搭没一搭的扒起了柴火来。思绪在这会儿飞到了很远的地方。
就算是陆迟睡着,她这晚上也是不敢走的。下雨这密林里容易迷路,比和陆迟呆在一起还危险些。
陆迟需要她帮忙,和他呆在一起至少暂时不会丢了性命。在某段时间里,她曾无数次的想过要死,她其实是以为自己是在任何时候都能从容的赴死的,但在这一刻,她竟然还想活着。
她的脑海里再次的浮现出了于安河的那张脸来,好会儿她才重新开始扒火。
陆迟像是看出了她在走神一般,视线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见任念念一直没有发现他在看着他,他嗤笑了一声,开口问道:“你那继母是怎么回事?”
他突然出声任念念是吓了一大跳的。她完全没有想到他会问她家里的事儿,稍稍的怔了怔之后轻描淡写的说道:“什么怎么回事?”
陆迟又嗤了一声,抬了抬下巴指了指她,说道:“你不就因为她才弄成现在这样儿的吗?”
提起继母来,任念念是厌恶的,她看了陆迟一眼,冷冷的说道:“陆少的闲事是不是管得太宽了些?”
陆迟笑了一声,说道:“你说出来,也许我还能帮你出出主意。你那么继母和你那假舅舅,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出主意?黄鼠狼给鸡拜年还差不多。
那是她的家事,陆迟这人渣从来都不安心,她自然不会说什么。直接闭上了嘴。
她不说话不代表陆迟会安静下来,他不知道在想什么,视线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直看得任念念毛骨悚然了,他这才开口说道:“你和任天行真做了亲子鉴定吗?”
他会知道这些任念念半点儿也不惊讶,任家早已散成了一团,而且这不是什么秘密。
她仍旧不说话,陆迟又自言自语的说道:“我怎么感觉你和任天行长得挺像的?你真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他那么纠缠着是让人厌烦的,任念念冷笑了一声,说道:“看来陆家大少和一长舌妇也差不了多少。八卦别人家的家长里短很有意思吗?”
陆迟半点儿也不生气,竟然还笑了起来,说道:“我愿意八卦你们的家长里短,那是你的荣幸。别人家的我还懒得搭理。”
他哪有他说的那么好心。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受了那么重的伤也不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