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蔡仍将方腊义军和东南乱民全都移到台湾岛上并在台湾岛上建立了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地盘,还自称大都督,谁还能不知道蔡仍擅捉、擅放辽主和霸占辽国皇室之女根本就不是临时起意的,而是蓄谋已久,目的就是想自立?
不过——
也正是因为确定了蔡仍的心意,赵佶君臣才更得慎重对待准备得已经非常充分的蔡仍——这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叛将叛国的问题了,一个处理不好,这恐怕就会酿成亡国大祸。
要知道,就算先不提蔡仍在云地有数万人马,只说台湾岛上,原来方腊可是有上百万大军,而蔡仍哪怕只得了其中的十之一二屯驻在台湾岛上,再加上有能征善战的蔡仍统领,有可能就会亡了大宋、亡了赵氏。
赵佶君臣反复商议了许久,最后一致认为不能轻举妄动,否则有可能会弄巧成拙。
最终,蔡京主动提议,派他的儿子蔡绦去云地看看,顺便试探一下蔡仍所求,然后再根据蔡仍所求做计较。
赵佶听蔡京说,蔡仍跟蔡绦关系最好,应该能有所收获,便采纳了蔡京的建议。
与此同时,王黼主张,必须要收复燕京。
王黼的理由是,如果大宋不能收复燕京,那么不论是北辽和蔡仍联合在一起,还是蔡仍将燕京打下来,对大宋而言,都有可能是灭顶之灾。
郑居中则认为该与北辽修复关系,恢复之前的盟约,然后助北辽抵挡金军和蔡仍。
王黼说:“辽军击杀我大宋数万将士,郑大人觉得此仇能化解吗?”
郑居中针锋相对道:“咱们大宋的将士连耶律淳的残兵败将都打不过,如何能抵挡蔡仍和耶律淳联手,倘若蔡仍和耶律淳南下之时,蔡仍再派人从流求杀向东南,咱们大宋该当如何抵挡?”
王黼道:“我们大宋难道没有盟友吗?别忘了,将契丹打得节节败退的女真可是咱们大宋的盟友,咱们与女真可是讲好的,双方都不能与契丹议和,否则就是背盟,一旦咱们大宋背盟,可能就得孤军奋战,到那时,可就更危险了,而解决这个困境最好的办法就是收复燕京,然后与女真合力收复云地,到那时,流求上的人不足为惧。”
王黼和郑居中针锋相对,谁也不肯让半步。
就在这个当口,完颜银术可代表大金出使大宋。
完颜银术可到了登州之后,王师中不敢怠慢,一边快马加鞭通知朝廷、一边安排人送完颜银术可去东京汴梁城。
赵佶闻讯下诏,令周武仲安排金使住进都亭驿馆,按照过去接待契丹使臣的礼仪进行接待,并赐给他们衾褥和叵罗。
因为出了蔡仍这个变故,王黼、郑居中争吵不休,直到六月中旬,赵宋朝廷才安排完颜银术可等金使来到崇政殿朝见赵佶。
完颜银术可面朝赵佶行跪拜之礼,并将国书、事目与誓书草案一一呈上。
使轺荐届,俟成誓约,然贵国妄动刀兵……
简单一点说,金国的国书就是在质问赵宋为什么不顾誓约攻打他们大金的军队,致使他们大金损兵折将。
赵佶让王黼先去招待完颜银术可等金使,打探一下金使的来意。
王黼在家中宴请完颜银术可等金使。
不等开饭,完颜银术可就说道:“当初,赵良嗣出使我大金时,代表你们大宋与我们大金约定好,你们大宋先取朔、应、蔚三州,等我们大金捉了辽主之后,再与你们大宋交割云地,可你们大宋的河东制置使蔡仍,擅自越界捉了契丹旧主,将契丹旧主的金银财宝、妃嫔以及辽国的传国玉玺、天子衮冕、玉册、金印、车辂、法驾等物皇帝仪仗全都据为己有,当初咱们两国有约在先,这些全都属于我大金所有,还有,咱们双方有约在先,谁都不可以跟契丹讲和,可蔡仍捉了契丹旧主之后又将捉到的契丹旧主放了,以至契丹旧主纠集了数万达旦人并联合西夏人不断骚扰我大金的国土……你们大宋对这些做何解释?”
面对完颜银术可的质问,王黼哑口无言。
按照之前宋金签订的盟约,如果再将蔡仍算成是宋臣,那么可以说,大宋是彻头彻尾的违约,不仅毫无诚信可言,而且还有主动跟大金开战的嫌疑。
沉默了许久,王黼才道:“此事我不能现在就答复你们,咱们明日再谈如何?”
完颜银术可明白,王黼这是要去跟赵佶请示,要与其他宋臣商量。
完颜银术可知道这是必然之举,因此并没有反对,他只是说道:“我们与蔡仍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所以你们大宋最好快点作出决定,我们大金好决定是蔡仍开战,还是跟蔡仍讲和。”
完颜银术可的话音一落,王黼的瞳孔就是一缩!
完颜银术可的话,让王黼捕捉到了一个非常可怕可能——蔡仍和金国联盟!
“假如蔡仍跟女真结盟,那么……已经四分五裂的契丹绝不可能是蔡仍和女真的对手,到那时,燕云以北归了女真人,燕云以南……大宋危矣!”
想通这些,王黼对完颜银术可说道:“大使放心,我们大宋一定会给你们大金一个满意的交代。”
安排好了完颜银术可之后,王黼连夜进宫,然后将他的担心跟赵佶说了。
赵佶一听,也不禁担忧起来,然后问道:“完颜银术可真说要与蔡仍议和?”
王黼答道:“千真万确。”
赵佶想了想,说道:“可蔡仍全歼了女真的一支军队,让女真损兵折将,女真能与蔡仍议和吗?”
王黼一脸苦笑道:“官家,在一支军队与契丹大半的疆土之间,难道很难做选择吗?”
赵佶知道,这一点都不难选择,如果他是完颜阿骨打,他一定会暂时忘掉那支已经被全歼了的军队选择先得到广阔的疆土。
赵佶沉声道:“此事你怎么看?”
王黼道:“唯今之计只有继续跟女真人结盟,然后向燕京增兵,将燕京并入咱们大宋的疆土,之后再与女真人合力将蔡仍剿灭,方能化解这次浩劫。”
赵佶心想:“如此,是绝不能选择与耶律淳联合了,否则大宋危矣。”
这么一想之后,赵佶便下定了决心,然后对王黼说道:“将蔡仍的事酌情跟金使说了吧。”
只要有赵佶定下的基调,其它事情其实都好办,无非就是利益交换和妥协。
数日之后,完颜银术可很满意的返回金国。
……
与此同时,朝廷的诏书下达到了雄州,责令将种师道押赴京师枢密院,接受处罚,和诜调任亳州团练副使,安置在筠州,侯益调任濠州知州。
种师道回到枢密院,写了一份谢表:
臣总戎失律,误国宜诛。厚恩宽垂尽之年,薄责屈黜幽之典。属兴六月之师,仰奉万全之算,众谓燕然之可勒,共知颉利之就擒。而臣智昧乖时,才非应变,筋力疲于衰残之后,聪明秏于昏瞀之余,顿成不武之资,乃有罔功之责,何止败乎国事,盖有玷于祖风。深念平生,大负今日!臣拊赤心而自誓,擢白发以数愆。烟阁图形既已乖于素望,灞陵射猎将遂毕于余生……
尔后,种师道默然离开东京,然后来到了陕西终南山下,隐居在豹林谷中,过起了平静的生活,他以为他此生将会在这里终老。
然而,世事总是那么难料……
……
种师道走了。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种师道不能说没错,但主要责任却不在种师道,他只不过是在替童贯等人背锅,是在给童贯等人当替罪羊。
这天晚上,行军参谋刘韐酒后失言,他对种师道的一个名叫康随的属官说:“种老将军,乃关陕明贤之后,从军几十年来,提兵所向,何战不克?何城不下?今日白沟蒙羞,可惜,可叹!”
康随说:“这次出兵北伐,谋划之时,不让种将军参加,起兵之时,忽然下令委任种将军为都统制,而且,兵权又受制,不能独立指挥,这才遭此败绩,这能让他一人担责吗?倘若童宣抚能像冠军侯相信手下将领一样相信种将军,咱们能有此一败?”
“……”
“……”
不想,刘韐和康随的这场谈话竟被人偷听到,然后悄悄的报告给了童贯。
从此,童贯不再信任刘韐,逐渐冷淡疏远刘韐,并打算寻机将刘韐调离宣抚司。
不过——
就在童贯准备将刘韐下放的时候,童贯突然收到了赵佶的一封密信。
在这封密信上,赵佶亲笔所写:如有机会,可挟蔡仍入京,亦可直接诛杀。
得了赵佶的密令之后,童贯在想,怎么才能将武艺高强又有重兵保护的蔡仍捉住或者诛杀?
突然!
童贯想起,刘韐的儿子刘子羽在蔡仍手下任职,而且好像还颇为受蔡仍重用。
这让童贯心生一计。
随后,童贯便将刘韐找来,对刘韐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
不久,刘韐便带着数十死士前往云地去投他的儿子刘子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