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村长吧?我们几个是河东的,来村里打问个人。”
老汉满脸通红,一身的酒气,他瞟了一眼我手里的火腿肠和八宝粥,边打饱嗝,边让我们进屋。
“我是牛头村的村支部书记兼村长,你们就叫我邢大叔吧!有啥事屋里说啊!”
客厅中间摆着一张小方桌,上面尽是残羹剩饭,地上还歪着两个酒瓶,应该是昨晚有人喝酒,这会儿还没顾上收拾。
邢大书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你们随便坐啊!我……我这段时间一个人在家,挺乱的。”说罢,就去拾掇碗筷,刘立伟赶紧朝吴静涵使了个眼色,俩女孩反应倒也快,赶紧上去帮忙。
擦好桌子,邢大叔又沏了壶茶,几个人才围着聊起来。
“老哥,我们是河东的,来村里打问个人啊!”刘立伟直奔主题。
“奥!打问谁?村里九百多口人,我都熟得很。”说完还嘿嘿一笑。
“是这个回事,我们村一个叫薄大牙的老伙计,五六年前来闺女家养老,她闺女叫冬花,四十五六岁吧!我们来找薄大牙。”
“薄大牙?冬花?”邢大叔砸了咂舌,“村里好像没有这两个人……你们没有记错名字吧?”
我和刘立伟同时看向王胜佳。
王胜佳连连摆手:“不会!不会!薄大牙这名字我打问了好几个人——刚才打电话时也问的很清楚。”
邢大叔低头沉思了一下:“这样吧!待会儿我去趟村支部,查查村里的户籍名册,可能有些媳妇们的名字我没记准……这……这薄什么牙又不是我们村的。”
“大叔,先不管叫什么名字,来闺女家养老的老头应该不多吧?再具体到五六年前,就更少了。”吴静涵插话道。
对啊!按照农村习俗,养老送终都是儿子的责任,没儿子就轮侄子,总之不是实在没办法,不会来闺女家养老。
邢大叔又是沉思了半分钟。
“你们可能不大了解俺们沾化的风俗,我们这里孩子结婚,家具电器都是女方准备,所以在闺女养老也不算稀奇事,我记得五年前,有三户来了丈母爷。”
正说着,外面轰的一声响了个战雷。
“哟!这都快冬天了,雨量还这么大,前几天刚下过!”邢大叔站了起来,“早晨我刚晒上棒子,得赶紧收起来!”
我们几个心领神会,也帮着到院子收玉米,几乎是刚鼓捣完,黄豆大的雨点便砸了下来,随之电闪雷鸣,天也瞬间黑沉沉的。
“你看这天……得等雨停了,我再去村支部帮你们查查。”
“行啊!老哥,也不着急。”
我心想:不是不着急,外面下雨倾盆,着急有啥用?
围着小方桌喝着茶闲聊,吴静涵的职业病又犯了。
“邢大叔,咱们村靠黄河这么近,有不少打渔的吧!”
“以前不少,这几年不行啦!黄河里没多少鱼喽。”邢大叔说着点上旱烟,吸了两口。
“对了!刚才进村时,我们看到十几个手里拿着黄香和烧纸的街坊,那是去做啥啊?”
“奥!祭拜黄河娘娘。”
黄河娘娘?这又是哪路神像,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他吸了口烟,又接着说:
“两周前,村里杨树辉爷俩在黄河里捞上一尊神像,神像的样子很奇怪,长着俩脑袋,每个脑袋上都是三只眼,挺吓人的!刚开始,他爷俩不想让别人知道,想偷着卖掉,结果当晚俩人都发起高烧,挂吊瓶也不退烧,嘴里还光说胡话。”
“说啥话?”我随口问。
“念叨着‘娘娘饶命’,还有些乱七八糟的,也听不清楚。一看这样子。杨树辉媳妇害怕了,才把捞上石像的事说了出来,当天七八个好事的,去他家看过那尊神像,有几个还上手摸了摸,谁知这几个下手的当晚也发起高烧,嘴里同样念叨着‘娘娘饶命’之类的鬼话。”
听到这里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情节好熟悉啊,和好多恐怖片中的桥段类似,不过看着他一本正经讲述的样子,又不像逗我们玩。
吴静涵更是好奇心起。
“大叔,神像现在在哪呢?”
老汉不紧不慢地又嘬了两口,才缓缓开口:“知道的人多了,也不知道谁第一个传出来的,说这神像是黄河娘娘,惊扰了黄河娘娘,她会怪罪的,大概是第四五天上,村里几个老人和我商量,先把这尊神像供奉到村外的牛头庙里……我也就同意了。”
原来如此,刚才那十几个街坊是去祭拜黄河娘娘。
外面下着大雨,窝在这里听故事,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大叔,你说的那爷俩现在咋样了?”吴静涵又问。
“还是神志不清,前两天刚从区城大医院回来,花了好几万,也没查出病因,现在还那样!”
刘立伟知道吴静涵是学黄河古习俗文化的研究生,就问她:“小吴,你知道俩脑袋六只眼的是什么神嘛?”
吴静涵苦笑着摇摇头:“据我所知,自秦汉以来,黄河流域没有信奉这样的神,至于前秦时代……宗教繁多,信奉的神也不一样,没准有这么一位,具体……具体我得看看才能判断出来。”
其实刘立伟也是随口一说,我们原计划找到薄大牙后,赶紧把他带回去做人证,哪有闲人让她去看神像。
“对啦!老哥。你这五间大瓦房很气派啊!咋就一个人住?”刘立伟继续没话找话地问。
“奥!老伴前几年走了,闺女在烟台上大学,儿子和儿媳春天结的婚,现在在德州打工,就剩我自己喽!”
眼看着过了两三个小时,外面大雨依旧没喘气。
“哟!这都中午了,你们等着,我去做点饭。”
邢大叔憨笑两声,把烟袋锅放到了桌子上,转身去了厨房。
“真不好意思啊!老哥,给你添麻烦了!”刘立伟忙站起来,要跟着他去厨房。
“四海之内都是兄弟,甭客气啊!你坐着等着就行。”
直到下午三点,大雨才逐渐停下,我们刚想跟着邢大叔去村支部,就看到院外跑进个浑身湿漉漉的人小伙子。
“不好啦!不好啦!村长……村长,村口的桥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