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怀军从墙头上跳下的一瞬间,我看清了他的脸,心中不由的一颤。当初在大户村外的坝坡上第一次见到他时,说什么我都不相信这看似面善,而且消瘦的老头是这么个穷凶极恶的人。
这正应了那句话“人不可貌相”,就像社会上的很多人一样,有些看似憨厚善良的女老师,甚至和人说话前先是嘿嘿一笑,给人一种憨厚的假象,实际上却阴险狡诈,有些表面上温文尔雅的学者教授,实际上却心理变态,背地里净干常人想不到的龌龊事。
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戴着一张面具,有的人偶尔会摘下面具,短暂地以真面目示人,而有些人一戴就是一辈子,甚至在家人面前都不摘下来,或许刚开始是不想摘下,后来也就再也摘不下了。
看着王怀军的背影远去,仨人才慢慢从草窝里钻出来。
“老颠,刚才为啥不冲上去抓住他?”我怒冲冲地问法颠。另一侧的郝民圆也一脸的不理解,毕竟凶手就在眼前,而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剥皮祭河案。
法颠嘿嘿一笑:“你俩以为凶手只有一个啊!”
我和郝民圆几乎同时“啊”出声来。
“老颠,你意思是说,王怀军还有帮凶?”
法颠没回答,指着村外:“走!”
仨人刚出村,我凭着超常的听力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吱呀吱呀”的声音,是自行车,不!是有人骑三轮车的声音。
不好!是棺材李回来了。
我忙拉着俩人躲到一侧的草丛里,过了两三分钟,棺材李骑着三轮车行驶了过来,让我诧异的是,此时他的小三轮上,盖着一块防水布,里面鼓鼓囊囊的。
碎尸?
难道老家伙又害了个人?
我脑中立即冒出这么两个想法。
我只是这么想,没想到郝民圆“噌”的一下蹿了出去,一把拉住了棺材李的三轮车。
“停下!”
在静寂的黑夜里,郝民圆突然这么一喊,犹如晴天霹雳,惊得我浑身一怔,关键是没想到他会突然冲出去。
之前我把自己的想法全都告诉过郝民圆,而且十分肯定昨晚闻到的那股难闻的气味,就是尸臭味。或许再加上刚才法颠没让冲出去抓住王怀军,他心里有些懊恼,这次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把人扣住再说。
棺材李更是被吓了一跳,直接从三轮车上摔了下来。
“干啥的……是……是你们?”
爬起来后,他认出了我们仨,一脸的愕然。
郝民圆掏出工作证,在棺材李前晃了晃:“车上装着什么?”
我能明显看得出,当郝民圆问这句话时,棺材李脸上明显闪过一丝的慌张,眼神也下意识转移到了三轮车上。这更让我肯定之前的判断正确,因为人在下意识时的举动是最真实的。
“没什么……”棺材李回答的磕磕绊绊,明显慌张了。
“打开看看!”郝民圆说罢,也不等棺材李反应,一把揪起了隔水布。顿时眼前看到的一幕把我惊呆了!三轮车上横七竖八好几具尸体,有的已经高度腐烂,散发着浓浓的尸臭味,但这些尸体不是人的,而是死猫死狗,还有的仅能看到一堆毛发,无法判断是什么动物。
所有的动物尸体都湿漉漉的,应该是刚从水里捞上来。
郝民圆也愣住了,脸上瞬间换了一副惊呆了的表情。
“这些……这些都是你捡的?”这次换成了郝民圆慌张。
棺材李没有说话,而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重新小心翼翼地把隔水布盖好,然后重新骑上三轮车,驶出十几米后,嘟囔了句:“凡物都有灵,都值得尊重!”
我和郝民圆互望了一眼,愣在了当场。
“丢人了吧?走吧!”法颠嘿嘿一笑,转身朝着大坝走去。
我拉了一把郝民圆,他才回过神,俩人忙跟了上去。
“大师,你……你是不是知道咋回事?他捞这么多动物尸体干啥?”郝民圆不好意思地问法颠。
“捞回去厚葬呗!”
“啊!死猫烂狗的厚葬啥啊!”
“人死了要埋葬,难道这些动物的命就不是命啦?”法颠说完大踏步往前走。
我琢磨他这话的意思,虽然不敢说全懂,但也能懂个大概,棺材李的形象从阴暗龌龊一下子变得高大起来。
我琢磨真相应该是这样的:
棺材里每晚半夜出去,是到黄河边上捡拾溺水动物的尸体。人淹死后,自然有管的,可实际上淹死在黄河里的小猫小狗数量更多,它们的尸体大都肿胀后,被冲到岸边,然后顺其自然地腐烂,最后变成一堆白骨。
这就是世间万物的不公平,同样是生命,咋就高低贵贱差距这么大呢?
后来我听大舅说,整个黄河里每年都会淹死大量的动物,这些动物的魂魄也随之飘荡在黄河上,千百年来越压越多,渐渐的形成了一股煞气。
煞气会导致很多灵异事件发生,例如好好的船突然沉了,或者野游的人明明水性很好,却淹死在河中。
但是如果有人让它们的“入土为安”,那么这些动物的魂魄就可以解脱,所以棺材李是在做好好事——用大舅他们圈里的话说,就是积阴德。
“老颠,那……那些吃人'肉喝人血的鸭子是咋回事?”我问法颠。
“也许它只喝人血,不吃人'肉吧!他喂的是自己的血!”
三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边说边走到了黄河大坝上。
很快就回到了东户村,汽车停到了东户村村口,法颠下车后没有进村,而是绕着朝村北边走去。
“不回去啊?”
我忙喊。
“临时有变,我又闻到那人的气味了。”嘴里说着话,脚下没减速。
我和郝民圆只好赶紧跟上。
走了五六分钟,我忽然感觉四周的景象有些熟悉,又走了两三分钟,我一下子认了出来,前面不是东户村的坟场嘛!几天前也是在一个晚上,我跟着大舅来到这里……当晚的经历闪电般射过来,尤其是看到坟边上的小屋子时,浑身就是一怔。
鬼脸老头不是已经死了嘛?这屋子里怎么还有淡黄的光照出来,总不会有流浪汉住进去了吧?
“气味就是来自这屋内!”法颠很肯定地说。
那晚我昏迷后,郝民圆带着刑警们赶了过来,当场击毙了神胆和鬼脸老头,所以他对眼前的一切也很熟悉,此时竟然拔出了枪,估计是条件反射吧!
正想走过去,忽听身后的遥远处传来“啪嗒啪嗒”的声音,像是人的脚步声,我忙再次拉着法颠和郝民圆躲到了一侧的杂草后面。
很快,一个浑身深褐色衣服的老头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认清这人模样的一瞬间,我差点喊出声来,身侧的郝民圆喉咙里也是一声惊叹。天平
走过来的人竟然是王怀军。
估计王怀军离开七里井后,就来了这里,只是他是沿着田间地头步行,我们仨是坐车,因为我们仨之前遇到棺材李耽误了几分钟,所以我们和他差不多同时到了这里。
问题是他来这里干啥?
又一想,对啊!法颠下车后说又闻到了那种气味,之前也说过,剥皮祭河的人不止一个,小屋子里又亮着灯,看来王怀军的帮凶此时就在小破屋里等着他。
果然和我所想的一样,王怀军进了屋子。
“冲进去?”
看到人进了屋子,郝民圆压低声音问法颠。
“先等等看!屋子里的人不简单,凭咱们仨,怕是对付不了啊!”
法颠回道。
这让我心里一哆嗦,法颠这么说,应该不是过度谦虚,我力量和速度又异于常人,郝民圆又是专业的刑侦队长,身手自然不错,至于法颠,之前大舅说他是阴阳圈里一流的法师,今晚我也见识过他爬墙的伸手,如果凭我们仨还对付不了,那这屋内的人得多厉害。
越想越乱,脑门汗都流了出来。
瞪了十几分钟,伴随着一声“吱呀”开门的声音,王怀军从小破屋里走了出来,他身后紧跟着个老头,咋一看,这人的样子有些熟悉,仔细瞅了两眼后,我头皮顿时就炸开了。
天呐!这怎么可能呢!
紧随王怀军走出来的人,竟然是神胆!
他不是已经死了嘛?不对,之前刘立伟在电话里说过,神胆的尸体不见了,查监控看到尸体是自己从里面撞开门走出来的,事后刘立伟派人找了好几天,愣是没发现蛛丝马迹,估计现在依然在全力以赴地找。
难道上一次是诈死?或者说眼前这位是僵尸?
我不由地浑身冒汗。
他们一前一后走到了坟地里,怕打草惊蛇,我们仨没跟上去,不过看他们去的方向,我已经猜到俩人要去哪。
“兄弟,认出来了吧?”郝民圆压低声音,小声问我。
“认出来啦!民圆哥,你……你赶紧给刘所长打电话吧!”
法颠虽然之前没见过神胆,但能感受到他身上强烈的煞气,有些担心自己对付不了,我们几个只好先悄悄回村支部,再商量对策。
离开坟地,郝民圆立刻电话向刘立伟报告,没想到对方手机只响了两声,就被接了起来。
“刘所,刚才看到个不该看到的人!”
“谁啊!”听着电话对面刘立伟的声音十分嘶哑无力,估计这几天一直在操心这事。
“神胆。”
“神胆?他……他在哪?”
“就在之前击毙他的那片坟场里!”
“你……你这么点,去坟地干啥?”电话对面的刘希立明显一愣。
“刘所,这事几句话说不清楚……”
“那……那需要增援嘛?”
郝民圆犹豫了片刻,回道:“暂时不需要,这种情况人多了没用,你明早给当地派出所打个电话,让他们协助我吧!”
“那行!我现在就打……”
打完电话,我们也进了村子。
“你们说剥皮老头的帮凶竟然是一个……一个死过一次的人?这说出去,谁信呐!”走在东户村大街上,我注意到郝民圆的脸色都变了。
法颠也是沉默不语,一改之前吊儿郎当的样子。
“要么……要么,我找我大舅帮忙?”
法颠摆了摆手:“宋建民身体还没恢复,况且他要再进一次十三鬼窟,那件事同样重要!”
这话的意思是,不让我找大舅。
其实大舅也说过,他要歇息两天,我想他们这种人所谓的“歇息”肯定不像一般人,吃了睡,睡了吃吧!
恩?我腹内的蛊虫是不是可以帮忙呢?
我这想法刚冒出来,大脑立即收到了回复:这事我管不了!
回到村支部,囫囵个睡了一会,天就亮了。
村里来了一支工程队,是镇上派来的,还是为了村西那片洼地,之前在洼地里挖出棺材的事不胫而走,附近的建筑队都不愿意来,听说这十来个人是南方的,好像是贵州那一带山区里的民工,村里给我们送饭的匆匆说了几句,便走了。
一天多没见韩建立,这小子都快成周老汉家的上门女婿了,我知道无论是周老汉,还是周一诺,虽说不是人,但都对人无害,更不会伤害韩建立,也就把他们一个是蛟,另一个的魂魄是刺猬的事永远地烂在了肚子里。
吃完早饭,我和吴静涵去了趟周老汉家,周老汉去了工地,周一诺和韩建立正有说有笑地清理院子。
见到我俩,尤其是我,周一诺脸上的表情还有点不自然,我笑着主动和她打招呼:
“怎么样,啥时候办喜事啊!”
这话一出,韩建立只顾咧着嘴笑,周一诺脸红到了耳根
“我们商量说,现在年龄还小,等有些物质基础了再谈论婚事……我得好好干啦!”眉宇间一副憨像。
“那好!等你们结婚,我当证婚人啊!”
“好!东哥,你就是我……是我亲哥!”
我之所以这么说,是想表明自己态度,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或者说认可了周一诺的身份。
几个人正先聊着,周老汉进了院门,虽说现在他已经卸任了村支书,可依然是东户村举足轻重的人,也依然在为村里的父老乡亲们尽着自己的绵薄之力。
刚见面他也有些尴尬,依然是我主动打招呼,套近乎,一番“闲言碎语”后,才感觉他言谈举止稍微自然了些。
周老汉悄悄把我拉到一侧,压低声音说:“能问出来,附近有我的同类!”
我一惊:“你的同类?你指的的是……”
“应该是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