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到这里,我顿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我想此时此刻应该知道之前在黄河里,打捞上来的畸形婴儿标本是从哪来的了,应该就是一九九六年,黄河制药厂里制作的,用的都是河王村等附近几个村子出生后夭折的畸形儿。
按理说制药厂和这些婴儿家庭没有直接的联系,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呢?难不成弄这些尸体回来时为了研制什么新药?
如果是这样,其实也没必要偷偷摸摸的,很多开明的死者家属还会选择免费把遗体捐给正规医院,供解剖研究用。
这么分析,尸体应该不是这个用途。
我继续往下读。
十月二十一日。今天厂里来个几个很重要的客人,其中一个我还认识,是河口区人民医院的院长,另外几个好像也是医院的领导。
厂长和本厂的几个领导和医院院长一行在会议室待了很久,我巡逻经过会议室门口时,还听到他们激烈的争吵声,争吵的内容我听不大清楚,听着屋里的几个人火气都很大,院长不断指责我们院长,好像说什么事情一旦败露,咱们就全完了……又什么纸里包不住火……
另外一篇日记也引起我的注意。
这篇日记写于一九九七年春天,是吴宝财在黄河制药厂写的最后一本日记。
三月十五日。这半年多,我一直感觉厂子里可能要有大事发生,两个副厂长都被调走了,厂长也整天愁眉苦脸,今天中午,该发生的事终于发生,厂长说厂子要倒闭了……
好好的一个厂子,怎么会突然倒闭呢?
黄河制药厂是国企,我想三四十岁以上的人都清楚二三十年前,在咱们这片土地上,国企是个多么牛逼的存在,对它们而言,根本就不存在倒闭这个说法。
再说这是一家制药厂,可能一般人不知道,药物属于垄断行业,利润几乎超过百分之九十五,制药厂又怎么会倒闭呢?
还想继续把剩下的十几本日记也翻翻,可吴静涵说自己太困了,想睡觉。男人嘛!禁不住这种诱惑,我只好把日记先放到一侧……
第二天送走吴静涵,回来的路上,恰好碰到河王村两个街坊,他们告诉我那两具妇女的尸体昨天中午找到了,这又让我吃惊不已,难不成西瓜寻尸的方法真的有用?
上午划船巡河,明显感觉河水小了不少,估摸着和李国志说一下,这两天应该可以结束巡河了。说起黄河,还真是奇怪,本来预计再过十来天河水才会退去,没想到河水退得这么快。
返回的时候,接到派出所的电话,接起来一听,竟然是张队长。
“小刘兄弟,听说你们厂合并到区派出所啦?”听声音他似乎很兴奋。
“对啊!我们也是突然收到的通知……”
我话还没说完,他接着又说:“和你说个事啊!姓洪的三兄弟的事有新线索了。”
“奥?”我一惊,忙问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什么人并不重要,关键是他们的户籍身份,太让人捉摸不透。”张队长闷声回道。
“他……他什么身份?”一时间,我没明白。
“我们查到了他老家的户籍信息,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电话对面的张队长愣了几秒钟,听着呼吸有些急促,“他们户籍上并不是兄弟三人,而是……而是只有一人。”
我还是没明白:“啥?一人!你的意思是另外两人没有户籍信息?”
“哼!事情可能没有这么简单。”张队长话锋一转,又说,“对啦!差点忘记正事——我们查到他在本区的住所了,想让你陪着去一趟。”
“我?我去了能做啥?”
“你能认出他们俩——有个事还真邪门!我们费了很多时间,竟然没有找到姓洪的三兄弟一张照片,那晚的监控画面又太迷糊。”
没有姓洪的照片?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水利站办公室里有职工信息栏,唯独老洪的信息没有照片,况且我们一起拍照时,他从来不参与,我还记得田振开玩笑说,老洪害怕照相时能吸走人的灵魂……
当时觉得老洪可能性格孤僻点,但现在回忆起来,才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他是老光棍,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生活在厂里,好像也没有驾驶证,我甚至都怀疑他没有身份证。
根据目前线索:仨兄弟,十几二十年前死掉一个,老洪冒充他兄弟的身份加入到水利站,后来也惨死在河边,剩下的叫洪景奎,也就是那晚在河王村看到的人。
想到这些,不自不觉走了神,电话对面的催促声把我拉了回来。
“咋样?还需要我和刘所说一声?”
“奥——不用!准备啥时间行动兄弟?我提前去汇合。”
行动定于晚上九点半,让我天黑前赶到人民医院辖区派出所就行。
我本想给李国志打电话汇报黄河水位下降的情况,一想,还是直接去一趟吧!
回到站里已经十一点多,李国志见到我后,神情有些奇怪,再次约我去他家喝酒。
一想到李国志喝醉酒的那晚,我在防盗门后屋内看到的一切,浑身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褐色的木棺材,泡在福尔马林的三具尸体……李国志为什么要藏着这些诡异的东西?
其实接近两个月的相处中,第六感觉告诉我李国志是个眼冷心热的人,我好几次看到他把自制的玩具小车送到路边的小孩,也好几次看到他帮着在水边洗衣服的老太太端盆子。
想想就是一头雾水。
关键是他这次找我吃饭,想说啥呢?算啦!走一步算一步吧,况且这是大中午,就算我看走眼,李国志是个伪装的杀人狂魔,也不敢大白天把我怎么着。
这么想着,一咬牙回道:“行!志哥,那我去镇上快餐店买点吃的。”
再次坐到李国志宿舍里,眼睛时不时瞟一眼那扇透着恐惧之光的防盗门,虽然内心已经努力克制,但还是觉得十五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
“鲁东啊!咱们相处也快两个月,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