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立即又飞快的垂眸,瞬间掩去了心中的波涛汹涌。
脸色温和的与梁总管再闲聊几句,便借口要继续巡逻,就带了侍卫离开了。
等到了无人处,纳兰城让侍卫先行巡逻,他扶着皇城的宫墙,直愣愣的呆了好久,才突然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眸中更显凄凉。
这一生,他真是天煞孤星的命,他就不适合再有女人。
心想至此,他终是轻轻的一声叹,又慢慢的从冷风中站起身,拖着几乎要被冻僵的身子,慢慢的往返回。
说什么不放心皇宫巡防,他无事来看看,这都是骗鬼的话,他自己心里,更想的是要来看看她吧?
“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奴婢找了您好一段时间了呢。”
远处匆匆一个宫女从夜色中而来,一见纳兰城,立时就欢喜的喊着,纳兰城仔细看着宫女,有些眼熟,但仍旧不太识得。
春意有些失望,但还是满脸欢喜的扬着笑脸道,“纳兰大人,奴婢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奴婢春意,纳兰大人不记得了吗?”
恍忽不清的脑袋,这才慢慢清醒过来,纳兰城探手入了衣袖,指尖便触到了袖袋里的一只冰凉的药瓷瓶,这一下,春意是谁,他也终于想起来了。
皇后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曾与锦言是小姐妹的那个。
挺好。
“原来是宁安宫的春意姑娘。只是眼下天色已晚,微臣一外男身份,不宜在天黑之后,随意出入皇后内宫。”
纳兰城蜿蜒拒绝,态度不卑不亢,让春意根本就挑不出错来,何况她也没想着挑错,而是更加脸色娇羞的轻轻跺了跺脚道,“皇后娘娘口谕,纳兰大人也并非是无诏入宫。再者说……宫里那么多人,还怕传出什么闲话么?”
事情成败在此一举,春意真是又欢喜,又紧张。
她心中倾慕纳兰大人好久,如今能够这么正大光明的说上话,,她心里比吃了蜜还要甜。
“那,还请春意姑娘先行,微臣再巡视一下宫防事务,很快便到。”
推脱不掉,也便答应。
春意无奈,见他态度坚决,又只得叮嘱了一番之后,这才转身回去,纳兰城站在寒冷的夜色中,神色愣愣的想了好久,这才又叹一声,抬脚向着来时的方向而去。
景元帝接到了禀报,看一眼正与他坐在桌前的小宫女道,“锦言,朕这里有些事,你先自行休息吧。”
说着话,他抬手在她尚未好得彻底的小脸上轻轻捏一把,低低的笑道,“今天夜里,朕先饶过你。不过等得你伤势大好时,朕看你还敢不敢再嚣张。”
山珍海味吃多了,总是对这样的青粥小菜更加稀罕。
见多了宫中贵女的种种娇媚做作,他忽然就更加喜欢这锦言小宫女的大胆直言。
锦言脸红,不敢与皇上多言,急忙起身就送了皇上出去,出了耳房的门,便见在黑夜的寒雪之中,一道挺拔如松的身影,在门前站得笔直。
是纳兰城。
曾经抓她,又救过她的纳兰大人。
心中存着感激,锦言颔首向那边施一礼,夜风中,纳兰城的身子微颤,但很快又站得笔直。
景元帝出了偏殿耳房,立时就往正殿而去,路上与纳兰城随意说了几句话之后,纳兰城便告辞离开,景元帝停住脚步,刚刚还心情极好,转眼又阴云密布。
“皇上。外面风寒,还是进去吧?”
梁总管在身后轻轻的说着,纳兰大人与皇上说了什么,他做为一个奴才,如果皇上不说,他是不敢问的。
“风再寒,能抵得过朕心里的寒吗?”
天青色的袍袖猛的一甩,身边内侍提着的两盏宫灯,倏然就有些忽明忽灭的摇曳,梁总管吓了一跳,再不敢多言。
片刻后,景元帝终于抬步进宫,梁总管这才松一口气,又赶紧着人帮着皇帝宽衣解带,准备香汤沐浴,那边又吩咐了锦言,晚上睡觉时,别那么实诚。
锦言软声应了,可不多时,景元旁这边的乾元宫就熄了灯烛。梁总管有些惊讶,可到底不敢多嘴。
又过一会儿时间,听得殿内悉悉索索的响,似乎皇帝还没睡得着。梁总管下意识轻喊了“皇上”,担心自家主子这是要出什么事。却不料被皇帝不耐烦的骂了句出来,梁总管再不敢多嘴,又小声安排了徒弟守夜,这才打着哈欠,拖着疲累的身子,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宁安宫,灯烛明亮,娘娘慵懒。
皇上那边是一直派着人守着的,如今小太监来报皇帝已经睡下,武皇后便懒洋洋的问,“可真的看清楚了?皇上并没有召那小贱人侍寝?”
小太监一脸谄媚的讨好着:“回娘娘的话,奴婢怎么敢说谎?奴婢看得清楚,圣上似乎是在那女官的耳房里喝了会子茶,不久就出了门。接着就看着脸色很不好,似乎是在生气,然后进了乾元宫便熄了灯烛睡下了。”
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的禀了,小太监为了讨皇后娘娘的欢心,句句自称奴婢,倒是机灵的很。
皇后笑了,“做得不错,赏!”
在她这里,有赏有罚,才能御下有方,宫中奴才多了,哪个真心,哪个假意,且看银子使得够不够多。
得了赏银,小太监欢欢喜喜的退下去,早先一步回来的春意便有些待不住了,看看内殿并无外人,上前小声的低道,“娘娘,纳兰大人这时还未至,可是敢违逆娘娘的旨意?”
心里七上八下,有些不得安稳。
纳兰城如此不来,她的计划要如何实施?
皇后微微带笑,目视前方道,“心静方能成事。你在本宫身边这么多年,连这点本事都没学到吗?他来与不来,也不是本宫能决定的。他若能来最好,可若不来,便再想别的法子吧。”
到底是皇上跟前一等一的红人,她身为皇宫,夜里召见外臣,就已经不合规矩了,再要拉下什么话头子给人念叨,皇上那边也不会轻饶了她。
一时之间,风寒的暗夜里,皇后懒懒,宫女忡忡,一直到门外传来小太监的禀告声,说是纳兰大人求见,春意这才欢喜的站起身来,期期艾艾看着皇后,皇后摇头,笑骂,“小贱蹄子,这就等不急了么?快去吧!”
一边起身,又喊了如颜进来,帮她整理妆容。
春意欢欢喜喜的出去,一眼便见玉树临风的纳兰大人正静静的侯在宁安宫门外,她心头一阵暖意,手提了裙摆下去,强忍着心中的激动道,“纳兰大人,您果然来了。”
纳兰城施一礼,客气的道:“有劳皇后娘娘久等。且不知皇后娘娘召微臣前来,有何吩咐?”
春意掩嘴笑,“纳兰大人客气了,娘娘吩咐,到底是外臣,娘娘不宜接见,特令奴婢两厢传话,纳兰大人请到偏殿这里来。天寒路冻,先饮杯热茶,歇歇脚,奴婢去去就至。”
笑眼满满,带着娇俏,春意欢欢喜喜的说完话,便将一头雾水的纳兰城亲自带去了宁安宫的偏殿,不多时,又有宫里的太监奉了茶上来,春意双手捧了递过去,纳兰城道声谢,便将冬日的暖茶放在桌上,形容略有拘谨。
春意道,“大人请用茶,奴婢这就去请教娘娘。”
弯腰施一礼,春意带着满脸的娇羞退下,那不经意间向上挑起的眉眼中,带着情意满满的少女心事,纳兰城恰恰看在了眼中,刹时间猛的一怔。再等他细看时,春意已经退了下去,思量间,他慢慢的端起热热的暖茶喝着,不知不觉,一壶茶就已用完,慢慢的身子就有些乏。
想起春意到现在还没有归来,他皱皱眉头想要起身,却觉得头有些晕,难道是夜风吹多了,受了寒吗?
摇摇头,他慢慢起身往外走着,刚巧外面笑吟吟进来一名女子,眉眼俏亮又含羞带怯的与他道,“纳兰哥哥,这刚来就要到,是等不得奴婢了么?”
软软的馨香扑鼻而来,面前晃动着的,是一张魂牵梦萦的美丽俏颜。
“锦言……”
他嘴里喃喃的唤了一句,又有些苦涩的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见钟情的女子,她不该来这里的啊。
用力的晃晃脑袋,纳兰又往前一步,正欲伸手去将她抱在怀中,却突然又猛的一怔。
不对,这……不是她!
牙齿狠狠一咬舌尖,一阵尖锐的疼传出心中,也让他昏昏欲醉的头脑瞬间清醒。再抬眼去看,眼前一名女子,花容失色的惨白着一张脸,极为慌乱又绝望的看着他,是春意。
“纳兰哥哥,为什么,你竟是会去喜欢她?”
见他终于清楚,春意也不再假扮谁,而是凄然的含泪看着他,嘴里伤心的问道,“我有哪里比不起她?为什么她什么都好,纳兰哥哥你要喜欢她?”
那个贱人,不过就是一个低贱的洒扫宫女,却是处处能讨人喜欢,到底她是什么的狐媚子变的?
她不甘心!
“纳兰哥哥,你喜欢她,对不对?”
喜欢皇上也喜欢的女人,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