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老臣有罪,老臣无诏进京,是兵家大忌!求皇上责罚!”
杨守业声音洪亮,请罪态度真诚,景元帝又看了片刻,笑了,“老将军真是何罪之有?以如此高龄,为朕驻守边关,朕感激还来不及呢,怎生会责罚?都还愣着干什么?帮老将军赐座!”
满朝文武大臣,无一人敢言。
自从伴君如伴虎,杨守业这次得罪皇上,万一皇上震怒,这就是死字逃不脱,可若是心情好……杨守业就逃了个便宜。不过这些见惯大风浪的人,却依然不会轻举妄动。
比如这朝中的左右二相,这会儿就会眼观鼻,鼻观心,动都不动。
皇帝视线扫过去,暗骂一声老狐狸,他这里唱独角戏,如果没人捧的话,岂不尴尬?
心头微微恼怒,便在这时,户部侍郎许昌会上前道,“皇上,老将军劳苦功高,纵然有错,也是心急采嫔小主,此事还望皇上开恩,不要过多责怪老将军才是。”
这是一个滑头的。
从前的淑妃,便是许昌会的亲生女儿,眼下见杨守业也即将要步自己的后尘,他声音哽咽一下,几乎便是要哭出来。景元帝见不得这闹腾,沉了脸道,“这正月还没过年,许大人是要来给朕添堵了吗?”
自古孩子哭闹正常,可大人要是也不懂事,景元帝不介意将许大人的官职往下放放。
许昌会一听,顿时就傻了眼,“扑通”一声跪下,大气不敢出了。景元帝哼了声,再转身同样被吓倒的杨守业老将军,便跟着勾唇一笑,“的确,杨老将军劳苦功高,朕也断不会凭这点小事就来惩罚老将军。这样可好?老将军既然如此放不下采嫔,那朕便特准老将军进宫与采嫔团聚,同诉父女之情吧!”
好歹说起来,这也算是……国丈了。景元帝不能太不给面子。自然对于许大人来说,淑妃都已经过世,也就没什么了。人走茶凉,也不过如此。
这开年后的第一次早朝,便这么匆匆的揭过了。
皇上宣布退朝之后。左右二相分明将杨守业给拦下了。杨守业看着这两位,脸上有着愠怒,却不敢怎么发作,只道,“两位相爷,因此拦住在下去路?”
“因何?杨大人难道不知?大历朝,妖妃祸国,民不聊生,杨大人武夫忠心只管镇守边关,却不知这后宫之中,采嫔小主是如何的委屈求全呢。”
左右司马空,右相张朝元,一人比一个说话更加阴暗怪气。
杨守业暗道一声倒霉,硬着头皮道,“两位相爷有所不知……老夫只所以无诏回京,早已便心中有愧,又怎敢再提什么妖妃之事?”
好吧。再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那个苏锦言是个妖妃,可她也是皇上的女人……他杨守业真不敢怎么的,顶多也只是向着皇帝冒一冒苦水,为女儿道一声冤而已了。剩下的事情,他哪里还敢再有什么想法?
“哟!难道杨大人就这么甘心情愿的放任女儿不管了?”
右相张朝元愤怒的上前一步说,他的侄子礼部侍郎张越山还远远流放在外,因着那妖妃之事,过年都不能回京,他心里实在是憋了不少的火。
至于左相……他纯粹只是嫌那女人碍眼罢了。
堂堂一介老臣,居然斗不过一个妖妃,传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不过这二人平常时,在朝堂上可是斗得你死我活,难得在妖妃这件事情上,倒是格外的合拍。杨守业不敢得罪这二人,赶紧找了个理由走了。现在只剩下这两位大历朝上的左右二相中流砥柱。
左相看着右相,一脸不满说,“张老头,我看你这辈子还是拉倒了吧。想要拉拢那杨守业为你所用,他没那个胆,你也没那个本事。”
说着话还哼了一声,看起来特别的不耐烦似的,右相张朝元一下就恼了,气道,“司马空你个老匹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是赶紧想着让那妖妃死了,你好将自己的孙女送进宫是不是?听说你那孙女长得不错,可就你这副模糊,再不错,能到哪里去?”
张朝元也是急了。
这算是什么事?
他们两位相爷联系,都拿不下一个杨守业?那个老匹夫,到是滑溜得紧。
“你以为杨守业真就那么傻吗?他虽然脑子是不太好使,可刚刚才得了皇上的警告,他还没那么蠢!”
司马空冷哼着,到底是他们太心急了些。
杨守业,虽然是比华宗民好对付了一些,可依然需要耐心。
“那又该怎么办?你想要让皇上听你的,杨守业是必然。他现在既不肯同我们在一起,也不肯去算计妖妃。那就是完全没用的废棋了。”
张朝元沉声说,眉目之间隐见狠戾。司马空想了想。“也不知负荆请罪这一招,是谁给他想的,倒是管用……不过,就算是再管用,他也是个父亲啊。”
“那你的意思是?”
司马空轻飘飘的扫了他一眼,反问,“你说呢?”
一个父亲,最怕的是什么?
司马空沉沉一笑,甩手而去,张朝元想了想,也吐了口气,骂一声“老匹夫”也跟着离去。
他们两人刚走,身后的阴影处便转来一人,视线目送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眼中满是冷意。
这两个死老头子,还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敢来算计他要保护的人,这简直找死?
“那,管事大人,我们现在要赶紧回去告诉皇贵妃娘娘吗?”
小太监讨好的问,这是月管事的心腹。
武月寒就瞪他一眼,没好气的道,“知道老子现在谁的人吗?那是宸宫的人,我这节骨眼上让你跑去锦宫报信,你当我傻啊。”
小太监挨了骂,一脸欲哭无泪的道,“可是管事大人,那不这样的话,锦皇贵妃娘娘岂不是要被人算计了?”
“我呸!你哪只眼睛看到娘娘被人算计了?依我看,是那采嫔小主被算计了才对……”
武月寒眯着眼睛说,忽然就眼睛一亮,勾了勾手指让那小太监近前,小太监凑过来听,武月寒叽哩呱啦一顿说,小太监乐了。
之后,挑着大拇指赞,“高,真是高。大人高明!”
“高明你个脑袋,还不赶紧去?唔,对了,既然这左右二相如此闲不住,那就往外面放放风去。”
总是拘泥于这一小片方局之内,他也累得慌。
成日里除了伺候那些女人,就是伺候那些女人,这还能不能活了?
嘴里叨了根草棍,想着,又“呸”了一声出声,昂首挺胸回了司礼监,趁人不注意,一溜烟就去找纳兰城了。
听了他的话,纳兰城不由无语的摇头,好半晌,才道,“你这样做,也不是不对……可你要知道,左右二相,也不是那么轻易对付的……既然如今,他们是想要联合起来对付娘娘,那为何就不成全了他们呢?”
纳兰城轻轻的说,言语之间似乎哀莫大于心死,武月寒顿时就愣了一下,瞪圆了眼睛道,“你什么意思?你是眼睁睁的要见不救吗?”
这个混蛋,之前还看他一副全心守护的样,原来也不过如此。
武月寒气愤愤骂过,转身欲走,纳兰城拉了他,叹一声道,“你还是武国公的唯一私生子呢,你的脑子可以武国公差得远了。你懂什么叫顺手推舟吗?既然他们有这么有自信,那何不顺了他们?”
“啥?”
这,顺了他们……那不就将娘娘坦于对手的冷箭之下了?
武月寒皱眉,不解,“喂,你明说好不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明显啊。顺手推舟。一箭三雕。”
纳兰城索性也不再兜圈子,竖了三根指头说,“这样,你明白了吗?”
武月寒琢磨着,好半天,才哈的一声跳了起来,满脸兴奋的道,“行啊,你果然最狐狸的……一箭三雕,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嗯,还不算太笨。”
纳兰城轻笑,修长的五指轻捏了桌上的茶碗,慢慢的饮着,看武月寒欢喜的,要马上就去办,他无奈的摇头笑笑,可笑意刚到唇边,又渐渐凝结。
那一日晨起,他从锦宫离开之后,素白就追了上来,告诉他说,娘娘并非是心里没他,而是……不愿再去拖累他。
就这么一句话,就将他的心情,一瞬间从那阴暗的地底,直接提到明媚的阳光之下。
是呢,依着锦儿的刚硬,如非她心之所愿,那一夜,她是怎么也不会答应他的……也怪他啊,心不明则乱,没有好好理解她的意思。
又听素白说,他走之后,娘娘哭得双眼红肿,他又恨不得转身回去,好好的守在她的身边,为她挡掉一切,风雪冷箭。
然后,他终究还是听了她的话。她心系于他,他也要为她着想……如此也好,就在暗地里护着吧。
“月管事,月管事在吗?我们家娘娘吩咐,太子王爷抓周很快便到,需要几套衣服。”
素白的声音在外面笑着喊,武月管赶紧就迎了上去,而纳兰城也听到了。
他听了,只是轻轻笑笑,便又听素白吩咐说,“还有另外一件事,开春之后,皇上选秀,皇上将这事情交给了娘娘操办。所以,娘娘身上也是再想多加几套裙装的,这事,月管事也不要忘了喔!”
素白说这话的时候,明显带着假假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