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夜色和那些不肯散去的剑气纠缠到了一起,看着十分诡异。
提着天衍戟的天衍宗主,果真是这世上最强的那几人之一,顾泯和他交手到如今,也没有在任何时候占据上风。
而天衍宗主也明白,自己想要杀了那个年轻的南楚皇帝,也没有那么容易。
这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
两人对视一眼之后,各自前掠,带起一阵狂风。
顾泯身形激荡,如风一般,像是一片柳叶,看似随风摇摆,但又是以极快的速度,来到了最前面,剑修的速度极快,尤其是到了金阙境界,更是如此。
一道绚烂的剑光生出,烛游剑递到了天衍宗主的面门前。
那些先去的剑气,撕开了空间,带着极大的威势。
天衍宗主神情漠然,只是挥动手里的天衍大戟,气府里的气机狂暴涌出,在短暂时间里便响起数道雷声。
那并不是普通的雷声,而是一道道气机在空中炸开的声音。
片刻后,烛游和天衍戟相交。
天衍戟的来历外人并不清楚,但能作为天衍一脉甚至于整个北戎的神兵,自然有其独到之处,至于烛游更是如此,柢山历代掌教的佩剑,毫不客气的说,会是整个修行界里,最为坚韧和锋利的剑。
因此这两件东西相撞,没有出现什么东西断裂的情况,只是两道巨力,分别从两人气府中涌出,而后片刻又倒灌到两人手上。
原本虎口已经撕裂,如今在这个时候,顾泯的虎口再短被撕开一道口子,鲜血跟着掉落下去,在夜空中,这些鲜血却好似在放光,让人看得清清楚楚。
天衍宗主知道,那是因为气机在游走身体里的各处脉络,因此鲜血里,也会残留一些。
因此会格外明亮。
想到这里,他开口对顾泯说道:“你的确很优秀,但是还是太过年轻。”
年轻当然有很多好处,诸如有朝气和别的什么,但年轻也会有很多坏处,诸如修行的时间不够长,经历的事情不够多。
顾泯提着剑,面无表情地说道:“年轻不是什么缺点。”
他看着天衍宗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对面天衍宗主胸前的衣袍才缓缓裂开了,还有一抹剑气,残留在那里,没有立即消散。
之前对撞,并非是单纯对撞,两人都有些手段藏在那里面。
天衍宗主低头看了一眼胸前,而后那些剑气便消散了,抬起头来,他微笑道:“你开始流血,便意味着你距离死亡不会太远了,有些事情很微妙,比如时间和时机,如果你早出生一百年,一切都没那么坏,或许故事便要变成你一人亲至四海,镇压一切。”
从这句话中,可以看出来,天衍宗主对顾泯无比忌惮。
顾泯笑了笑,“我还没死,故事还没结束,也就意味着,如今不需要什么新的故事。”
说出这句话,顾泯再度朝着半空中飘了出去,缓缓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而天衍宗主也没有任何的阻拦,他只是在沉默看着,看了许久许久,直到一道强大的气息,从顾泯的剑上涌了出来,散向天地间。
一路走来,顾泯的剑也是越来越强,他也经历过无数的苦战和死战,和大应最后的交手中是凶险的,在南海里也是凶险的。
那里的凶险,是对那个时候的顾泯来说,但如今的顾泯要是去经历那个时候的局势,便会没那么难。
他的成长速度是惊人的,今天的自己,总会比昨天的自己更强一分。
这是十分让人感到惊讶的事情,要知道,许多修行者,困在某个境界里数十年和数百年都是有可能的。
数百年的止步不前,并非是夸张。
顾泯出剑了。
他又斩出了一剑。
此刻天空中还有燃烧的烈焰,但还是斩出了一剑。
一道耀眼的剑光随即生出,在刹那之间,近乎狂暴的将之前那些夜空里的烈焰,尽数都碾压和斩碎。
一道剑光,肃清天地!
天衍宗主看到了那道剑光,也露出了赞叹的目光。
眼前的年轻人,很年轻,这是缺点,但在某些时候,又是优点,因为有些剑,是年迈的他们,递不出来的。
如此强大的一剑,里面有着青春和朝气,那是比剑本身更值得称赞的东西。
很多年前,修行界里有了一个著名的论调,那便是修行界其实过了千万年,一直都没变过。
因为是主角的修行者,永远都是老人。
不管他们年轻的时候,多么张扬,多么充满朝气,可到了可以成为这个世界最受人瞩目的那些人的时候,便都成了老人。
老人和老人之间是没有区别的。
所以这个世界,一直都没变过。
修行者对讲道理的事情不怎么操心,但是也有很多人表示赞同。
天衍宗主不知道这个论调,但他看到这一剑之后,便生出了一个想法,于是他动了。
天衍戟上,燃烧的烈焰越来越强烈,他大戟再挥。
一道磅礴气机,在这个时候蓦然生出,迎上那道剑光以及剑光之中的剑意和剑气。
天地之间的烈焰,越发狂躁,将整个夜空都染成红色,但是在顷刻之后,又被剑光斩碎。
夜色里,出现无数道剑痕,带着白光,斩开空间,露出里面的黑色。
无数道响声,是让人牙酸的刺啦声,在这里不断响起,让安静的夜空,不再安静。
这是两人不知道第几次交手,但威势的确会是最大的一次。
顾泯要让天衍宗主看到年轻的力量,于是便有了这一剑。
这一剑不是他之前在柢山学的任何剑诀里所载的剑招,也不是梁拾遗传授的剑,而是在刹那之间,他自己心有所感而生出的剑。
这一剑,彰显青春的力量,其实便可以说是青春。
疾风知劲草,老松和新草到底谁更强,还要比了才知道。
一阵风吹动顾泯的发丝,然后便有一场更大的风在两人之间生起。
片刻之间,那场风便朝着四面八方吹去,与之相碰的,无论是山石还树木,尽数粉碎。
山溪断流,高山倒塌,平原上的野草,尽数齐根而断,而还没等它们落到地上,便被这阵风绞灭,消失得无影无踪。
其实那不是风,而是剑,而是戟。
方圆数百里,在顷刻间,便成为光秃秃的一片,寸草不生!
两人瞬间到了一片平原中央。
这样的动静,已经惊动了许多人。
其实早就在冬境城那场大战的时候,便惊动了很多人,只是如今更多了。
黑夜里,无数道身影想要靠近那片平原。
只是在数百里外,有人被风吹动,并不在意,而是继续前行,然后他的手便断了,喉咙便被割破了。
整个人都被斩碎,鲜血撒了一地,而身躯便成了粉末,消失在天地之间,就仿佛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人间一般。
看到这一幕的众人,瞬间停下了脚步,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些风。
风还好停在了他们前面。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过了很久,才有人开口问道:“谁在和宗主战?”
在北戎不可能有第二个修行者有天衍宗主那么强的战力,所以谁和他战,是个很重要的事情。
有人想起之前冬境城的那场大战,当时风雪大作,有见识的人都能想起北海深处的那位北海之主。
但如今不太像。
“天地之间,到处都是剑意。”
北戎没什么以剑闻名的强者。
大陆那边,西海两位剑仙,便代表着剑道的顶峰。
除去这两位之外,谁是剑道第三人?
他们不太清楚。
但这样的认知绝对是错误的。
因为在南海之战结束以后,顾泯的剑道,再也不是什么第三人了。
论战力,他和四海之主比肩,论剑道,也是如此。
他和梁拾遗还有女子剑仙,现如今或许还有剑道造诣上的还不如他们,但是在战力上,已经不弱了。
这一点,其实最明白的,除去白玉尘之外,是天衍宗主。
他此刻站在平原上,安静看着顾泯,然后说道:“你怎么能这么强呢?”
他有些困惑和不解。
随着他说出这句话,其实胸前的衣袍,那个原本就被撕开的口子里面,有一道不深不浅的伤痕出现,鲜血正在流出。
那伤势不致命。
但意义不同。
这意味着,眼前的年轻人,真的有能力在这里杀死他。
哪怕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但依然让天衍宗主很是在意。
在这一剑之前,顾泯给他的感觉,远没有如此恐怖,他也没有这么谨慎和担忧,但在这一剑之后,一切都不同了。
顾泯微笑着说道:“我为什么就不能这么强呢?”
天衍宗主点点头,“也是,你要是没这么强,怎么可能站到我面前?”
顾泯一笑置之。
“你既然这么强,那我就要更小心一些了,你也会死得更快了。”
天衍宗主抚摸着戟杆,看着这边的顾泯。
杀机开始再次蔓延开来。
顾泯挥手荡开一些杀机,说道:“不要这么自信,也许等会儿死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