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轨 109.冷战

顾泉怀孕的事情，除了她和袁野，都没告诉别人，袁野其实特别高兴，甚至要去买一堆糖在科室里发喜糖，被顾泉拦住了，她说道：“我现在除了希望宝宝平平安安生下来，别人的祝福我都不敢奢望。”

于是袁野便作罢，但他总觉得欠了顾泉，旁敲侧击好几次，想去领证。

顾泉都装作睡着，也没个话音，闭上眼，心里就想到了公寓里的和钟赫的那个结婚证。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可能袁野不会这么快主动开口提领证，可现在他开车或者在医院，见到挺着肚子的孕妇，心里就不是滋味，他想给顾泉一个承诺，一个保障，让肚子里的孩子有个法定的家庭。

袁野休了一天假，特地在家照着网上一些美食的做法在厨房倒腾了半天，顾泉最近开始孕吐了，犯恶心，虽说没吐得那么凶，但袁野看在眼里还是心疼。

顾泉站在一旁，看着袁野做的饭菜，说道：“我突然特别想吃方便面。”

袁野：“……你确定？”

孕妇的口味有时候就很奇怪，脑子里突然就很想吃一样食物，上次是洗完澡，顾泉突然爬起来点外卖，说是点的凉粉，特别想吃，现在又是方便面。

顾泉道：“家里还有吗？我想吃番茄和老坛酸菜的，两种调料包放在一起的味道怎么样？我想吃。”

都是酸的啊……袁野突然想到了“酸儿辣女”这个词，不仅眼底幽深，难不成这胎是个男孩子？

袁野居然有一丢丢的失望，他还是比较喜欢闺女。

袁野关了火，说道：“你好不容易做好的蹄髈和龙虾，你就不想尝一口吗？”

顾泉看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可我现在就想吃泡面。”

袁野叹了口气，还是摘掉了围裙，说道：“家里没有，我下去给你买。”

顾泉微笑道：“那你再多给我带几根火腿肠。”

袁野：“……”

顾泉看出来袁野有些不开心，拉过他的胳膊，淡淡的笑了下，踮起脚尖亲了他的脸颊，说道：“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是你的崽子要吃泡面的。”

袁野眉宇间是无奈的笑意，晓得现在胚胎还没成型，顾泉已经开始推锅给宝宝了。

他去了小区对面的便利店，中午买东西的人还挺多的，袁野排在后面，听到前面的女人在打电话，哭着发泄着怒火，手里拎着一些纸巾还有面条，说道：“我说了我下来买好面就回去给你做啊，你跑什么？……对，你就是不负责任，你都要当爸爸了还整天吊儿郎当的……凭什么要我打胎？我就要生，你知道我盼着这个孩子多久了吗？……我不离，我不同意离婚，有本事你把我绑去民政局！”

只言片语里，袁野也大概猜出来，这一对夫妻感情破裂，女方现在怀孕了，但男方一心想要离婚更不愿意离婚后还要负担一个小孩，所以想要女方打胎，这样离婚就什么都不用负责了。

袁野心里怪怪的，舌尖舔过牙槽，想到了家里那位，别的女人都是又哭又闹的想要结婚，换到了他这里，想要闹着去结婚的反而是他这个大老爷们，生怕顾泉哪天生气带球跑了可怎么办……

这个姐姐绝对干得出来这么决绝的事情，袁野提醒吊胆的，想着最近有没有哪里伺候的不周到。

袁野拎着方便面回到家，客厅没见着顾泉的人，倒是听到她在卧室说着什么，袁野走过去，看到她在打电话。

顾泉背对着他，语气有些冷淡的说着：“……我最近没有空，到明年也不会有空。”

“如果你和妈都不匹配的话，再来找我和安宁，但我觉得，这种骨髓移植，对我和安宁都很不公平……随便你们怎么说，我暂时不会回去。”

电话就这样挂了，顾泉好像有些生气，沉沉的吸吐了两口气，而后撩了下头发，转过头，看到袁野，嘴角动了动。

袁野皱着眉，问道：“叔叔阿姨的电话？”

顾泉点头，面无表情道：“李可丽登门来认亲了，说是白血病很严重了，我爸妈当然心里难过，说是要去海城医院配型，看能不能配得上，让我和安宁也过去，一家四个成年人都去，谁能配得上谁就帮李可丽做移植手术。”

袁野当然拒绝：“你现在怀着孕，就算配上了我也不同意。”

顾泉道：“就算我没有怀孕，我也不会去。”

李可丽的事情，去年她就跟顾安宁说过，她不会为了父母当年的决定而去付出什么，李可丽对她来说只是个陌生人，需要偿还她什么，那是父辈的事情，顾泉讨厌亲情绑架。

袁野道：“如果叔叔阿姨匹配上了，那就最好不过……我想办法联系下国内骨髓库，看那边有没有符合的。”

顾泉定定的看着他，而后点点头，又道：“如果你觉得很费心的话，这事儿你可以不用管。”

她偏过头，眼底泛着冷意，即便是血浓于水的亲妹妹，可是和顾安宁这种从小长大的不一样，顾泉对于李可丽，打心底没什么好感。

按道理来说，她作为姐姐，应该觉得心疼、抱歉、高兴……但顾泉此刻，只是疲累和厌恶。

顾泉垂眸，整个人处于低气压，说道：“袁野，我不喜欢仅仅靠血缘联系在一起的家庭，我觉得家庭应该是充满爱和情感羁绊的，而我所感受到的，只是由于血缘而产生的义务和责任，还有一些谈不到一起去的争吵和压迫。”

家庭到底是什么呢？顾泉想到了之前和钟赫的婚姻，其实就很平淡又互相扶持，即便顾泉对他是无爱情的，但她当时感受到的，却是比原生家庭三十年来都要安心的环境。

而如今和袁野在一起，顾泉下意识的就摸了摸腹部，一起孕育一个孩子，不争不吵不计较，不去想孩子的性别，只要是两个人的孩子，就充满了期盼。

袁野的喉结滚动了下，仿佛明白了什么，笑着转移了话题：“泡面买回来了，我给你煮一碗吧。”

顾泉点点头。

当袁野煮好面，照着顾泉说的，老坛酸菜和番茄味的调料包放在一起煮，煮出来的味道就有些奇怪，老坛酸菜的味道更浓一点，盖住了番茄味，顾泉走过来吃面，她是非常饿了，很快就吃完一碗面，袁野坐在她对面，就静静的看着她，其实心里在挣扎着，是不是该放弃再去提扯证的事情了。

顾泉吃完面，在袁野这儿待了没多久，就说道：“我想回去睡觉了。”

袁野道：“在我这儿睡，睡不着吗？”

顾泉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袁野不语。

以他对顾泉的了解，他觉得顾泉一定是又想到钟赫了，每次她想到钟赫，就会回她的那个公寓。

明明知道她现在怀着孕，袁野不应该生气，但还是没忍住，凉凉的说道：“顾泉，你的心到底是什么构造？你究竟把我放在什么位置？是，我知道你爱我，可我现在想要当你法定的男人，你能不能给我个准话？你什么时候能够不再去想钟赫，就算你放不下他，你现在，不还是和我同床共枕，不还是怀着我的孩子吗？就差一个结婚证，有这么难吗？”

顾泉坐在那儿，只觉得浑身手脚发凉。

椅子腿与地板摩擦出钝声，顾泉起身，回到卧室拎起包，袁野这一次没有拦她，顾泉在他身边停住，但见他浑身冷肃着，她没忍住，说道：“你如果那么在乎法律上的关系，那我觉得有必要重新定义下我和你之间究竟算什么，真要计较起来，我作为一个三十一岁的女性，更加需要担心这个问题吧？怀孕的是我，会受到非议的也主要是我，但因为我相信你，所以我并没有把和你结婚看的那么重要——袁野，钟赫是因为我而死的，我可以因为爱你和你在一起，但我也会因为愧疚而永远忘不了他，这是两回事。”

她冷静又沉着，最后道：“你如果因为结婚的事情要和我过不去了，那我们都可以先冷静一下。”

袁野克制着要追出去的冲动，他现在很憋屈，甚至还有些想笑，怎么就能因为结婚的事情还吵起来了呢？他像是一个拿不到名分的怨妇，非研讨组屈。书屋

无论他们如今多甜蜜多恩爱，钟赫就是横亘在那儿，躲不去绕不开。

但袁野内心深处又有个声音在说，他不该如此逼迫顾泉妥协，他应该再多给顾泉一些时间，归根结底，顾泉是他从钟赫手里抢来的，如果钟赫没死，他不会有今天的幸福。

袁野捂住眼，自嘲一笑，老子真他妈是个小心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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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顾泉和袁野在一起之后，还真没有冷战过。

顾安宁连姐姐怀孕的事情都不知道，吵架的事倒是先知道了，微信上问顾泉究竟怎么回事。

顾泉疑惑：“你怎么知道的？”

顾安宁道：“你不看袁野的朋友圈吗？他天天跟个怨妇一样。”

顾泉前一阵子将朋友圈那个类别给关了，所以很久不刷了，听了顾安宁的话，便打开袁野的朋友圈，看到他以前那个只转发医学动态的朋友圈，最近这些天都很活跃——

“女人心，海底针。”

“女人是这个世界上的九大未解之谜。”

……

顾泉失笑，知道袁野这是故意发出来给她看的，就是在暗示想让顾泉先去找他，也是想借着朋友圈逗一逗她，侧面告知她，就算吵了一架他也还是在乎她。

大多数时候袁野都是很强悍很成熟的，但偏巧他所有的幼稚和孩子气，都在顾泉面前展现过了，顾泉心头有些异样，回了顾安宁一句：“吵个架而已，过几天就好了。”

在顾安宁的理解里，情侣吵架可是很严重的一件事，甚至会导向分手，她打字道：“我都不怎么和阿却吵架的……”

也就那天宴会她表达了下不满吧，但这些日子也没有再那样了，傅却还打趣她说：“你最近挺乖啊，尝到男人味了是吧？”

顾安宁心里腹诽，哪里是那个原因，明明是傅却最近周遭都很老实，连那个粉红色头像都不怎么找他了，所以顾安宁才很开心的。

和顾泉聊了没两句，顾安宁突然想起来今天聊天的主要目的，于是说道：“我要去一趟海城了，爸妈打电话让我去海城做骨髓配对，要是配对成功，就可以救李可丽一命了。”

顾泉一时不晓得该说什么，在顾安宁的衬托下，连顾泉都要觉得自己足够冷血无情了。

于是顾泉道：“如果真的配对成功了，手术后注意多补身体。”

顾安宁很开心，她非常希望自己能够配型成功，因为她觉得拯救亲生妹妹的性命是一件很酷的事情。

顾安宁把这件事告诉了傅却，傅却皱了皱眉，听明白了顾家过去的骚操作，歪着头想了想，说道：“你爸对于生男孩这件事，还挺执着啊。”

他搂过顾安宁，问道：“那你小时候是不是受过很多委屈？”

傅却作为家里唯一的儿子，一直享受的都是傅国华的重视和偏爱，听到顾安宁说起顾家重男轻女的问题，傅却倒是想到了傅秋，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叹息。

顾安宁道：“也还好，我没想那么多。”

她忙着订机票，说道：“移植骨髓的手术要准备一周，如果我配对成功了，我就得请一个星期的假了，这可不是我偷懒哦。”

傅却笑道：“这次我和你一起偷懒。”

他哪里会放心的下顾安宁一个人去海城做手术，反正手头最近该忙的都忙完了，真要抽出一个星期去陪顾安宁也是可以的。

顾安宁抿唇笑，抱住傅却吧唧亲了一口，笑得开心，说道：“那……你就直接见到我爸妈了哎，有点不太好吧？”

傅却愣了愣，说道：“也该见个面。”

对于傅却来说，见个面也不算什么，他这些年，也没少见女人的家人，甚至一起吃过饭，不觉得见了面就代表了什么。

但顾安宁一听，心里的震撼感十足，眼睛瞪得圆圆的，心里在想，这是不是傅却在筹备什么，是不是傅却已经在心底认定她和他是可以走向婚姻的？

这个世界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在顾泉这儿，袁野想领证顾泉不答应，在顾安宁这儿，傅却要是能说起扯证，顾安宁立马都可以拉着他去拍结婚照。

傅却很聪明，顾安宁的反应看在眼里，他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还是没说，小丫头开心就开心吧，他也不能掐灭她的欣喜，他也没承诺什么，感情问题在傅却来说，都是走一步再看一步，和事业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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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可丽去找亲生父母，最大的原因是想见到顾泉，见到顾泉就能见到袁野，这是她的私心。

自从袁野去了北城，就不再联系她了，李可丽知道自己在袁野看来，只是一个类似顾泉的“手办”而已，但只要有钱花，她就无所谓。

袁野当时是给了她一笔钱，还说如果李可丽找到了匹配的骨髓，他也会出钱，但李可丽花完了那笔钱，又想去找袁野要钱，却发现袁野居然把她给删了。

李可丽觉得自己被骗了，她当然不知道袁野是因为和顾泉在一起了以后，列表里的女人都删了个七七八八，李可丽被删是必然的事情。

所以李可丽才不得已去找了顾父顾母，哭诉着自己的不幸和病危。

怎么也没想到，没等来顾泉，却等来了顾安宁。

李可丽靠坐在病床上，顾父顾母因为愧疚，一人一天的服侍着这个从小被送出去的女儿，顾安宁拎着果篮和牛奶，身旁有个气质不凡个子挺拔的俊美男人，唇角是慵懒的笑，好像是一时无聊才踏足这个地方。

她听着顾安宁有些羞涩的冲着父母介绍傅却，是个公司的老总，病床上的李可丽心头一击，心里居然窜起了一丝妒意和怨艾。

顾泉和顾安宁，都这么有福气的吗？她混社会这么多年，想捞钻石王老五都没人看得上她，怎么这两位姐姐就命这么好，都是本科毕业，交往的男人都是又帅又有钱？而自己呢，从小被送养，落到现在手里没钱，连健康都没有。

顾安宁不是第一次见到李可丽了，比起上次见面，李可丽看起来更瘦了，她笑道：“可丽你好，我是你二姐，顾安宁。”

在父母和傅却的目光下，李可丽很乖巧的叫了一声：“二姐好。”

顾安宁笑：“你和大姐长得很像，上次我见你，就这样觉得的。”

傅却坐在一边，顾父顾母知道他年纪轻轻就有公司了，真的非常高兴，也非常客气，给傅却倒水递水果，傅却接过，敲着二郎腿坐在一边，附和着笑，也回答二老的一些家常问题。

顾父顾母说要下去缴费，傅却点点头，顾安宁的注意力都在李可丽身上，自然没注意到傅却神色冷淡着，将手里倒了热水的纸杯，还有母亲塞给他的香蕉放在了一边的小桌上。

李可丽注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