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轨 61.凭什么

钟赫很快就入职了，是猎头强烈推荐的一家公司，开出来的薪资和福利待遇都很好，公司这几年发展也很好，前景不错。

顾泉就对钟赫说：“我说的吧，总归是有好事的。”

硬要说缺点，也就是离家稍微远点，开车将近一个小时吧。

钟赫原想着工作稳定下来，五一假期和顾泉出去旅游一次，但没想到在公司没两天，之前面试的时候出差了的执行总裁，说是要和钟赫开个会，钟赫有些纳闷，他才来没几天，手头业务还没熟悉下来，能开什么会？

大概是总裁要谈谈心吧。

于是钟赫抱着电脑走进去，就看到了一个身姿曼丽的女人，一头干练的短发，精致小巧的五官，浑身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场，却还含着三分女人自有的媚意，她坐在办公桌前，看到钟赫，微笑道：“你好，我是北城这边的执行总裁傅秋，坐吧。”

钟赫只觉得当时浑身有些僵硬，甚至身体无法听从大脑的指令而坐在傅秋对面，傅秋靠在椅背，说道：“都这么多年了，你该不会还感情用事？”

钟赫被刺激到，挂上平日里和气且谦和的笑，走上前，坐在傅秋面前，说道：“不会，只是有些没想到，你会是我的上司。”

傅秋笑了起来，钟赫看了她一眼又不太敢看，傅秋这些年变化太大，单凭外表就能看出来她很强大，眼神里仿佛有秋水，很是摄人心魂，钟赫不由自主的就会想到当年和傅秋在一起的时候。

他眼神偏了偏，就看到了傅秋放在椅背上的手，手上无名指上的钻戒，那个钻石很大很耀眼，钟赫心想，傅秋的老公应该很疼她。

傅秋从桌边拿了个文件夹递给他，说道：“找你来，也不是为了叙旧的，只是这两天听说新总监入职了，看到你的名字，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所以找你来也是想跟你说一声，不要因为我们以前的事情而心里不舒服，回头再辞职了，现在北城找一个你这样有经验为人又靠谱的人才很难找了，就当帮帮我？”

她最后一句话有些示好撒娇的意味，她在职场这些年，知道面对什么样的男人说什么样的话，软化硬话都得配合着说。

其实她说的不全对，这个职位面试的人还是挺多的，只是傅秋知道钟赫的性子，料定他此刻见到自己一定有想辞职的念头，所以得找个由头把他给稳下来。

钟赫深邃的眼里浮起疏离的笑，果然中了傅秋的圈套，说道：“我怎么会辞职呢？我老婆还等着我拿工资还房贷。”

傅秋手下动作一滞，而后恢复如常，笑道：“哦，我都忘了，你去年……不对，应该是前年了，结的婚。”

钟赫点头。

傅秋又问：“有孩子了吗？”

钟赫：“还没有。”

傅秋试探道：“为什么不要？”

钟赫笑道：“想和她多过几年二人世界。”

他笑起来，眼尾有褶皱，但那神色却是温和的，那种表情……怎么说呢，傅秋觉得她是曾经拥有过的，好多年前，钟赫跟她说“傅秋，我想你了”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表情。

那个时候两个人寒暑假肯定要分离一段时间的，等到了开学，两个人如胶似漆，小别胜新婚，钟赫就是这样温柔又眷恋的样子，让傅秋登时能化作一滩水。

傅秋眯起眼，颇为暗示的说了句：“我结婚都七年了，也还没有孩子，不过倒不是像你们这样享受二人世界，而是……”

她歪了歪头，抬起手摸着耳环，漫不经心的说着：“毕竟我和他，若是离婚的话，这些财产分割就很麻烦了，若是多个小孩，就更麻烦了——你觉得呢？”

钟赫手里拿着文件夹，笑道：“我只是普通工薪阶层，不太明白你们的世界。”

他将界线划得很明显了。

傅秋点点头，这才跟他说手头的文件夹的事，“这个和陆总的生意，上一个总监啃了很久没啃下来，你刚来，拿下这个家伙，下个季度加薪不是问题。”

除却加薪，钟赫还需要一个成功的案子能在公司站稳脚跟，让底下没能升职的人服气。

钟赫大概阅览了下，说道：“嗯，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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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赫跟傅秋说的“还房贷”那句话，其实不是随口说说，而是这些日子，顾泉和钟赫都在考虑的事情。

顾泉听说在北城交满五年社保，已婚家庭就可以购房了，还挺心动的，毕竟如今和钟赫生活稳定，工作不出意外的话也是常年稳定的，新房买不起，大一点的二手房总归是买得起的。

钟赫说道：“要是真想在北城这么住下去，其实江市的房子卖了，北城这边买新房的首付不用愁，银行贷款也能少贷些年份。”

但顾泉笑了笑，说道：“我才嫁到你家不到两年，就撺掇你卖婚前财产来买新房，公公婆婆不会乐意的，房子的事情还是分清楚比较好，我也不喜欢占便宜。再说了，万一我们之后再北城这边有什么变故，手头房子卖掉还可以回江市，最起码有套房子在那儿心里有底，若是真卖了，到时候我们就只能打扰老人家了，不太好。”

钟赫点点头，顾泉的确考虑的很是充分了，他笑道：“好，都听你的。”

……

但这一日钟赫回到家，看到顾泉洗完澡坐在床上翻着各个购房中介给的房屋介绍，扯了扯领带，站在床边说道：“安泉，看房的事情，最近可以不用那么急。”

顾泉不解，看到钟赫的表情，眉宇间阴霾显现，她猜到有什么状况，问道：“嗯，可以，但你要和我说，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钟赫很想说，他现在的上司居然是傅秋，但想到了如今和顾泉之间的关系暧昧而亲近，若是说傅秋的事情，顾泉的性子有些被动，她一定会怯怯的心里有些退却，钟赫不想看到那样的顾泉，且他心里很是理智，能够将这件事处理好。

因此钟赫只是有些疲累的说道：“刚入职，上面给了一个很难搞的单子，若是做不好，大概三个月后就得走人，我也不确定能不能做好，担心看了房，若是真的要买，银行贷款和还贷，都会有些棘手。”

顾泉拉过他的手，笑道：“这个啊，反正我也不是很急，只是最近收集些信息都看一看，你什么时候觉得没问题了，我再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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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赫的工作还是很忙，且由于离家也挺远的，下了班开车回来有时候十一点多，顾泉都已经躺下了，钟赫不想吵醒她，就睡在书房，顾泉比较敏感，总觉得是不是钟赫觉得他们俩不应该同房睡，所以在悄悄改回去。

一旦小心翼翼，就会不好意思问出心里的别扭，钟赫因为忙碌，所以就也没太注意。

顾泉翻来覆去的想，倒是释怀了，不去介意那么多，就好好过日子就行。

顾泉工作闲着也是闲着，所以家里的采买最近都是她一个人去的，她一个人出门就喜欢戴耳机，买的太多，购物车都是满的，就只能叫车来接，她提着购物袋站在超市门口，还买了面包坊里刚出炉的草莓面包，别看钟赫一个温文尔雅大男人，其实他特别喜欢吃酸酸甜甜可爱的东西，顾泉的口味是偏咸辣口的，还笑话过钟赫。

她这次是出租车和网约车一起约的，是一辆网约车接到的，车子很快就停在她面前，顾泉看着那辆英菲尼迪，心里有些纳闷，车子看着很新，车型线条也很好看，顾泉心里寻思，开这种车的，至于来接单开网约车吗？

但她还是打开后座，坐了上去，刚关上车门，车子就慢慢的发动了，车子里味道很好闻，是喷了男性香水，她一般坐车不会说话的，也就顺势看了眼司机，而后便呆住了。

袁野一身皮衣，头发习惯了稍短一些，看起来利落爽朗，带有凌厉的帅气，他透过后视镜对上顾泉颤动的瞳孔，嘴边扯了一个不羁的笑。

“姐姐，好久不见了。”

顾泉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她眨了眨眼，语气淡然的说道：“停车，我要下车。”

袁野笑起来，“别啊，你可是我今天第一单，刚来北城没多久，钱不好挣，都是老熟人，照顾一下生意不行吗？”

顾泉握着手里方便袋的手攥紧，都是汗，她想要不去看袁野，想要忽视他，但却就是忍不住，眼睛看向他，一年多未见，他看着沉稳了不少，他今年多大了？刚认识的时候才二十四，如今也二十六了，顾泉自己都三十了。

袁野将车开的很慢，他在刻意想和她多呆一会儿，且他还在绕路，他心里偷着乐，琢磨出来顾泉此刻其实也很慌乱，所以都没注意他在绕路，但这也说明，顾泉心里对待他，终究是不同的，她没把他完全放下当做一个陌生人。

袁野看顾泉不说话，又道：“顾泉，你知道我为了接你这单，连胡子都剃了，还特意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你就不跟我多说两句吗？”

顾泉瞪他，她就知道哪有那么巧和，他怎么会出来开网约车，他就是早就盯上她了，特意挑着时候。

顾泉道：“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外面看起来阴沉沉的，大概是要下雨了，奇怪，一月份的北城居然会下雨，大概不是雨，是雪吧。

但袁野心情很好，他跟着她好久了，今天终于面对面见着，还能说说话，顾泉对他一直都是这个态度，他也习惯了，他一踩油门，快速的上了高架，顾泉这才发现路线不对劲，说道：“你往哪儿开啊？我要回家！”

袁野朗声道：“这不是有话跟我说了吗？”

顾泉倾身过去，拍打袁野的肩膀，有些生气，“袁野！送我回家！”

袁野一手掌控着方向盘，一手握住顾泉的手，软滑无力，还是印象当中的温热，顾泉往回扯着手，袁野松开，喉间声音低沉，他说道：“要不是现下在高速上，我真想在车上把你给办了。”

顾泉：“……”

她是了解他的，说到做到，想一出是一出，于是乖乖的坐在车上。

但也有可能潜意识里，就是因为了解，所以她是相信袁野不会伤害她的。

只是不晓得他这时安排了哪一出节目要让她参与。

袁野见她老实了，清素的脸上还带有一丝怨怼，轻笑了出来，说道：“顾泉，你怎么越来越好看了？”

顾泉一听，不是羞涩，而是觉得有些臊得慌，她呛他道：“袁野，你脑子装的都是什么？”

袁野：“我脑子装的都是你啊，没看出来吗？”

顾泉：“……”

她无奈的看向窗外，果然，好像是雨雪交加了起来，天迅速的在变黑，顾泉的心情跟着天气变得抑郁。

袁野开口道：“顾泉，上回安宁出差见到我的事，和你说了吗？”

顾泉淡淡道：“说了。”

“李可丽的事，知道了吗？”

“知道。”

袁野觉得有意思，问道：“你亲妹妹，你不打算帮一帮？”

顾泉道：“懒得帮，怕疼。”

她对李可丽这件事有些抵触，可能她本性就是比较冷漠，她皱了皱眉，对袁野说道：“这事儿和你有关系吗？你什么时候这么爱多管闲事了？”

她以为袁野会说“李可丽是我女朋友啊”，但没想到袁野会说：“她身上和你流着相同的血，和你有关的，我都在乎。”

顾泉有些不晓得说什么，她觉得袁野这次出现，对她说话格外的甜，这不是个好的征兆。

车子很快开进了一个小区，停到地下停车场，袁野下了车，上前来拉着顾泉，顾泉没拎着沉重的购物袋，反正待会袁野还是要把她送回去的。

顾泉是进了电梯才发现这个小区她大概是来过的，前一阵子看二手房，她就很中意这个小区的一套房子，到了十八楼，电梯开，顾泉跟着袁野走过去，进了一个公寓。

正是顾泉之前相中的那个公寓，原房主已经搬走了，大件家具也都齐全。

袁野在原房主搬走以后就找人打扫了整个公寓，还按照顾泉以往海城出租房的喜好，把公寓装饰了一番，床上四件套还有什么化妆品护肤品，厨房用品什么的全部新买的，顾泉直接一个人过来住都可以。

顾泉仿佛是在梦里一样，太不真实了，倒是袁野很是高兴，拉着顾泉看完主卧，又带她去另一个卧室，说道：“这个次卧我改成了衣帽间，全是满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这两年他有时候逛街，总喜欢没事去女装店看看，觉得顾泉穿上会好看的都买下来，久而久之就挺多的了。

顾泉皱着眉，看着袁野得意的表情，说道：“你在做什么啊？”

袁野置若罔闻，又带着顾泉去厨房，说道：“给你买了个冰柜，里面全是冰淇淋，要什么都有，你记不记得那次你骨折，我没准你吃甜筒？这次你想吃就吃，别吃坏肚子就行。”

冰柜里全是市面上卖的价格不一的冰淇淋，顾泉挣脱出袁野的手，说道：“这个公寓你买下来了？”

袁野笑道：“是啊。”

顾泉走到客厅，看着客厅上面新装的吊灯，很是漂亮璀璨，价格一定不菲，她看着袁野，说道：“你知道我来看了这间房？”

袁野道：“是，我知道，这家你来的最多，来看了三次，还问了价钱，是真的喜欢，不过最近你没看房了，我猜是不是和钟赫没商量好？手里钱不够？所以我买下来，送给你。”

“送给我？”

顾泉环顾四下，完全不明白袁野的兴奋从何而来，她只觉得袁野的自作主张蔓延的太无孔不入了。

“我和你什么关系？你买这个房子送给我？袁野，你疯了吗？”

她没有任何喜悦，反而觉得很有负担，袁野很不喜欢她的这个反应，走上前来，桎梏住她的肩，低着头，说道：“我不是说过吗？我喜欢你，我爱你。”

他眼神深邃而复杂，又伸出手捧着顾泉的脸，感受着手下温软的触感，动作轻缓，担心像是无数场梦境中那般不真实，像是泡沫一样一触即破。

袁野硬朗冷峻的容颜离得太近，他身上还是熟悉的消毒水味，深情的告白在耳边回荡，顾泉的脸红红的，又觉得难以应对。

袁野抬起她想要低下去的头，声音低沉充满磁性，却又带着一丝的怨恨：“我是祝福过你新婚快乐，可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公平，你说，凭什么我爱你而不得，凭什么你让我这么喜欢你，喜欢到我失眠是在想你，做梦却怕梦不见你，而你却不肯喜欢喜欢我呢？”

他低吼着，冲她宣泄着他这两年的压抑和意难平，顾泉眼睛也不眨的看着他，发现袁野的眼里有红血丝，表情甚至有些狰狞和不甘，还有眼里闪现的痛苦。

顾泉张了张嘴，却也只是从喉咙间漏出几个字：“袁野……我……”

不晓得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