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留意康竹城一举一动的各方势力,自然不会忽略长灯街吴家发生的这件不大不小的事。有个年轻人赢了那位吴家姑娘,得了一千两的赏钱。算不得多么轰动的事,也与大事关系不大,所有更多的只是看了一眼情报后就忽略了,被一样带过。康竹城,楼外楼别院。吴家的事也很快传进了姜凝的耳中,不过如若不是代双,姜凝也不会这么快找出沈况。大概就连沈况自己都没想到,他与吴辞笙的那场比试完完全全落在了代双的眼中。一个很偶然的意外,起初代双并没有太过在意,因为康竹城每日发生的比试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人员鱼龙混在,他们早已不再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直到台上的沈况无意间报出自己名字。姜疑,他叫姜疑。听到这里,姜凝笑了笑:“双儿你没有跟上是对的,他这么做的目的本就是为了给我传递消息,其他那些人之后可能也会猜到,但后知后觉威胁不大。双儿你让出去的探子继续按兵不动,如果看到沈况就多留意几眼,不需要做太多不必要的举动。方法虽然笨了点,但还算管用。”代双闻言应道:“是,小姐。”“多留心那些人的后手,为了找出沈况,他们一定会找个他拒绝不了的理由。”姜凝知道父亲如今也在康竹城,其实她安心不少。站在九夏堂下,沈况和阮水烟仰头侧脸看着这座七层楼阁,两人动作异常一致,就像那没见过世面的穷苦人在感叹大城市的雄伟。沈况是没打算在里面吃一顿,死贵死贵,纯粹浪费。“走吧走吧,别看了,再看咱们吃不起。”沈况笑道。阮水烟闻言也笑着应和道:“不吃不吃,浪费钱。”什么样的珍馐美味阮水烟没有吃过?所以相比之下反倒是那些街边小馆更吸引她。过了九夏堂,长袖街再往后,多的是那听曲儿的勾栏。口袋银子少去不了秦楼楚馆却仍想附庸闲适,做个雅人,那么勾栏便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地方,既打发时间也能落得开心,两不耽误。越往街后走人也越多,待两人又走了段路程后,沈况看到不远处的一家勾栏外一名年岁不大的少年人正一边敲着铜锣一边卖力的吆喝着:“今日刘先生的故事是说那南柯剑神成名一战以及前些日子的两场江湖大战,各位客人不容错过嘞。”路边,闻言感兴趣的客人停了脚步笑问道:“江湖大战?小兄弟说的莫不是前段时间梅雾城的事?”少年人是个招揽客户的老手,因此这时候听见有人应答便迎声道:“不瞒客人您说,除了梅雾城,月余之前这东海之外其实也有过一场大战,不仅有咱大魏的江湖人,南梁那边亦是有人过来,而且都是两边江湖的顶尖高手,顶顶的大江湖,精彩着呢!”少年人有意说的夸大其词迷影重重,当然,那些客人也都明白,无非是少年人招揽人的手段,无可厚非。最近这些日子,因为各路江湖人的涌入使得他们康竹城也算变成了个不深不浅的江湖。一来二去惹得不少人开始对那江湖事提了兴趣,因此当下这会儿听了少年人的话后,几名客人闲来无事便掏了银子入了勾栏。“小兄弟,我冲着那故事来可别叫我失望。”“客人您期待着便是!”沈况和阮水烟走过来的时候,头一拨客人已经进去了,所以少年人又开始卖力的吆喝起来。待他瞧见衣着不算太好的沈况与阮水烟后,少年人神色无言,停下吆喝仍是客客气气道:“两位客人要不要进去听听,要不了几个铜板。”沈况方才是听到了少年人的说辞的,所以这会儿便径直问道:“关于那南柯剑神前辈的情节多不多?”少年人闻言知道有戏,笑着道:“三个故事,有两个都与那位剑神有关,保管叫客人听个够。”少年人说完,沈况问了价钱。一人四枚铜板就能进去,进去之后若是再要茶水小食则另作收费。沈况交了八枚铜板后就和阮水烟一起走了进去。勾栏这地儿,沈况也没来过几次,就更别提阮水烟一个大家闺秀了。以前在梅雾城的时候,城里的勾栏其实还算不上是勾栏,大多是些露天的说书人聚众说书。当然,也有在酒楼茶馆里的,不过那里面价钱高沈况进不去,所以沈况是有远远听过书的,只不过每每等到最后捧场的时候沈况都只能嬉笑着捧个人场。相比之下,康竹城的勾栏豪华太多。进入人多的地方,阮水烟还是有些害怕,所以她一路拉着沈况衣袖,跟着进了勾栏。勾栏里山下两层的地儿,如今已坐了不少人。两人掀开帘布进去后,立刻就有伙计模样的少年人迎了过来。伙计脚步很轻,走到两人面前后,小声询问两人选择坐在哪里。之后,还分别介绍了前后山下座位的价钱。沈况原以为付了进门钱就能看了,却没想到那只是第一步。价钱也不多,所以沈况没计较什么,他要了个侧边稍稍靠前的位置,价格也还公道,不过一两银子。随后又一并要了壶茶水,便在活计的带领下落了座。一楼正前方台上,说书人当下已摆开了架势,正说的吐沫横飞。一楼台下摆放着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圆桌,位置有前有后,二楼上则都是雅座,价格也相对更高。两人座位前后都没有人,只有左边有两位与他们同样打扮的江湖人,也是一男一女。那名男子见沈况落座后与沈况点头致意,沈况也点头回礼。阮水烟紧挨着沈况坐下,她觉得这勾栏也有趣极了。除了台上说书先生嘹亮的声音外,勾栏里此刻再无其他半点声响。说书先生是名精神抖擞的老者,一张方桌一块醒目就是全部。这会儿说的是之前梅雾城里发生的事,当下说到姜凝在梅雾城外阻拦其余人追杀一事。关于这些事,说书先生虽然也只是道听途说,但经过他自己的加工后偏就能说的跌宕起伏,引人入胜。台下众人听着仿若身临其境,切身感受到了姜氏小姐的那种毅然。阮水烟对于这些事本就有些不明就里,所以她再打量了几眼勾栏后便就没事坐在一旁细声问道:“姜疑,你知道那老先生在说什么故事吗?”沈况闻言也小声回道:“和我有关的。”阮水烟闻言微微惊讶了一下,她忽而想起沈况如今的处境,不免有些担忧道:“这里人这么多,姜疑你不怕被人发现吗?”沈况瞥了傻乎乎的阮水烟一眼:“你忘了我们已经易容了吗?”“也是哦!”阮水烟恍然笑道,担心也瞬间少了很多。片刻后,一位小姑娘端着一壶茶水走到了沈况他们这桌,小姑娘看着两位客人微笑道:“客人您的茶水请慢用,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的与我知会一声就行。”沈况点了点头,小姑娘浅浅施了一礼也便离开了。沈况给阮水烟倒了杯茶水,这时候第一幕故事刚说完,老先生没有停又开始说起当年东海城一事。阮水烟喝了口粗茶后也开始尝试安静的听故事,且不多久她就彻底迷了进去。这些事,沈况都很清楚所以并不吸引他,他想了解的其实只是最后一件关于东海外的那件事。沈况清楚记得师傅留给他的那封信上提到了那里,而且之前姜凝传信也说过师父受伤没了踪迹,所以沈况其实在外面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心有所动了。大部分的江湖人对于当年东海一事都抱着可惜的态度,朝廷给出的那些莫须有的罪名,知道的人自然不会去信,好好的一个江湖大族就这么消失了。不过到如今,对于东海五族的可惜早已被时间湮没,还剩下的就只有听听故事,叹息一声英雄已去。都已化作尘土的故事自然就只是故事,没了意义。所以对于如今的截杀,他们更多的则是想分一杯羹,求个利益最大化。说书先生分寸把握的极好,有些情节一笔带过,而有些情节则大讲特讲,比如李成仁一人独战朝廷五位宗师境高手之事。说书先生虽然只知道李成仁的佩剑与剑法名字,但他却能将那些打斗场面说的出神入化,比一位高手还像高手。“怀抱婴儿的李成仁以一式横斩杀了最后一名宗师境高手,自己却也受伤不轻。他单膝跪地杵着含吾剑,低头看着怀中婴儿已然熟睡。彼时年纪不大的李成仁笑了笑,这笑容却是满含无奈与可惜,怜爱与自豪。”听到这里,阮水烟下意识地看了沈况一眼,她凑近了些小声道:“那时候你真的睡着了?”说完,阮水烟瞪大了眼睛一脸真诚的看着沈况。沈况见状,没好气地在她额头上拍了一下:“你是不是傻?我那时候才多大。”阮水烟拂了拂额头憨笑道:“我就是好奇。”说罢,她又凑近了些:“我其实也知道剑神前辈,我家里有位孙爷爷,以前经常与我说起前辈。那时候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没怎么仔细听,不过如此算来我也认识的。”沈况闻言笑道:“那你现在不仅知道了我师傅的名字,连他徒弟的名字也一并知道了,以后回去你可以跟你孙爷爷好好说道说道。”阮水烟笑了笑,觉得这个法子可行。两人间的交流声音很小,所以并没有打扰到其余客人。与沈况说了几句后,阮水烟便又开始聚精会神的听书,她头一回觉得听故事也这么有意思。7017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