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剑 第四百一十二章 可能是死也可能是活

上午时分，湘东王郡主离京车队能在城门处走的通畅这自然都归功于黄九郎的安排。他带着众位属下接待完车队之后这才得以放松下来。因为城门处早已不再严查进出城的人，所以等到车队离开后，黄九郎等人也就此闲了下来。交代的事情办得漂亮上头人也看在眼里，黄九郎几人得了嘉奖。夜色上来后，城内气氛也渐渐热闹，不过今日城中尤其是那秦淮河岸注定是要少了许多恩客的。家里有地位的公子哥今夜大多能跟着父辈进宫参加陛下的宴会，至于没去的，自然是地位差些。那些一直受恩宠的姑娘们今日的情郎没有来，既伤心也为他高兴。今夜宫内设宴便是黄九郎都听说了，晚间这会儿黄九郎和当值的几人便聊起了宴会一事，他们能聊的也就是想象陛下设宴那餐桌上的吃的都有什么，期待着将来有一天自己是不是也能有这样的待遇。其中一位名叫周航的年轻人脸上带着艳羡之色道：我猜今晚皇宫内肯定什么样的珍馐美食都有，就连那千年人参也得每人一根，啃着吃。黄九郎闻言笑道：你小子真当所有人都和你一样虚啊，小心吃多了人参喷鼻血。周航笑着摆手道：黄大人，若是喷鼻血就能尝尝我倒是想试试，我还没吃过啥好东西呢。周航说完，其余人立刻起哄笑他是在白日做梦。黄九郎也跟着笑了几句，在场几人谁不羡慕，就是今夜去宫里当差闻闻味道那也是好的。虽然最近城中没出什么乱子，但黄九郎秉持着未雨绸缪的原则所以每每还是会叮嘱手下不要大意，该仔细检查的时候就仔细检查。当下他依旧叮嘱道：你们几个在这边可别给我偷懒，回头我请你们喝酒。周航闻言第一个道：大人您就放心吧，咱哥几个跟着您做事也都慢慢仔细了起来，不会马虎的。黄九郎笑道：那就好，那我去其他地方堪堪。只不过黄九郎话音刚落，便听见身后长街那边传来一阵稀稀疏疏的脚步声。几人闻声皆转头看去，果然在那不远处走来一群身着兵服的人，而且看为首那人的打扮似乎还是个校尉。因为这队人是朝着黄九郎几人来的，所以黄九郎没着急离开而是上下打量了几眼想看出对方目的。身后有人见状立刻出言道：黄大人，这些人看样子是要出城。另有人在旁附和道：这些人衣服还有点杂，为首的是御林军的人，其他的又像是神策军里的兵。此话一出，黄九郎也赫然注意到了这一点，因为他不是行伍出身所以一开始对这一点并不敏感，而经手下提醒他也看出了古怪。街上人多眼杂，人来人往遮遮掩掩使得这些人看上去并不起眼。不多时，那一队人马便走到了近前。隔着不远，黄九郎等几人率先对着为首那人问候了一句大人。随后黄九郎迎上了为首那位像是御林军校尉的人，因为对方职位远高于自己所以黄九郎语气低缓道：大人这是要出城吗？其余周航等则在往后几人身上扫视了几眼，是有那么一丝奇怪。黄九郎说完，为首那人并没有搭话，他掏出一块腰牌亮在了黄九郎眼前，黄九郎赫然发现那金黄的腰牌上写着一个御字，便立刻认出了。黄九郎不敢对这东西起疑心，因此见状后就立刻让出道路准备放几人通行。黄九郎几人低头分列两边，这队人马则径直从中间穿行而过，从始至终未发一言。黄九郎虽觉得古怪但他也是依律办事没有问题。低下头的黄九郎只见这些人从他们面前一一走过，只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个不寻常的细节。这几人中竟有两人还穿着黑长布靴，明显是与他们身上不相符的装扮。黄九郎见状鬼使神差地抬头看了一眼，也就是这一眼差点让黄九郎惊掉下巴，因为当黄九郎看到那人的侧脸时他立刻认出了对方。当初的上元诗会黄九郎曾跟在沈况几人身后去过临山别院，也见过那位豫章王殿下。但就在不久前豫章王萧怀安因为谋反被抓，而黄九郎却发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人就是那豫章王。一时间黄九郎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他不是应该在天牢中，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因为萧统和萧怀安着急出城，所以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被黄九郎认了出来。一瞬间，黄九郎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可能，而每一种可能都指向了一点，萧怀安逃了。不过几息时间，萧统和萧怀安几人就消失在了城门处。周航几人见对方走远便重新立起身子，唯独黄九郎还在低头沉思。周航见状忙出言提醒道：黄大人，他们走了。只不过周航如此一连说了三遍黄九郎才反应过来。几人看着神色有些恍惚的黄九郎皆好奇不已，怎么怪事接连发生，周航忍不住问道：黄大人，您怎么了？那些人已经走了。因为事关重大，所以黄九郎并不打算向他们透露，故而只是搪塞几句说自己没什么事。片刻之后，经过深思熟虑，黄九郎打算要将此事呈报上去。黄九郎吩咐几人道：你们几个给我打起精神，我有事得离开一趟，如果有什么可疑人员经过一定要查的仔细些。从那些人离开之后周航几人就觉得自家黄大人突然变得神秘兮兮的，而这会儿又听大人要离开他们便越发觉得是发生了什么事，因此周航又问道：黄大人，若是发生了什么事您就与咱们说说，能帮得上的我们一定帮。说罢，一众人附和，对啊黄大人，我们都会帮忙的。黄九郎却还是没解释只是道：你们当好值就是最好的了，等我先把事情办完再说。我先走了，城门这里你们多留心。说完，黄九郎转身便走了。周航几人见黄九郎如此匆忙隐隐猜测是不是与方才离开的那些人有关，只是暂时不会有结果。————萧统和萧怀安出城之后仿若重获新生，因为两人之后的目的不一样所以很快便打算分道扬镳。在那当初回京之时的长亭中，萧统沉默良久，如今再来恍如隔世，自己的手下几乎死尽。行亭中当下只余萧统和萧怀安两人，临别之前他们还有些话要说，其他人就地隐蔽了起来。萧统看向萧怀安道：萧怀安，你果真不与我一起去琅玡？你如今孤身一人即便回了豫章又能怎样？萧怀安闻言道：还是得先回去给妻儿上柱香，若是往后没了出路我再去投奔你不迟。是觉得我还是会输？萧怀安摇头不语。萧统此刻仿若又变回了最初那位不可一世的太子，他见状笑道：那就一言为定。如今我们得以逃出生天一切就还有可能，你与我一起他日卷土重来天下还不是囊中之物？萧怀安笑着点了点头，往后的事就往后再说，如今耽误不得太子殿下咱们就都早些上路吧。后会有期。后会有期。双方各自抱拳做了最后的告别。能够如此顺利就逃出生天，一开始两人都没有怀疑，但当再顺利出城后萧怀安就愈发觉得不安了。因为一切真的太过顺利了，顺利的让人觉得不真实。老皇帝不是傻子，不可能不派锦衣郎日夜盯着他们，所以萧怀安觉得就只有一种解释，那便是这一切老皇帝都看在眼里。与萧统分别后，独自一人的萧怀安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没有着急赶路。就两刻钟，萧怀安给自己留两刻钟的时间。月光落在萧怀安的脸上，照出了他脸上淡淡的微笑，那不是开心更像是自嘲。是啊，哪会有这么容易就逃出升天，他们的命早就不是他们自己的了，是生是死都是老皇帝说了算。果然，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夜色深处就出现了一队急行人马，他们来自锦衣郎。萧怀安一眼就认出了为首的那人，不是袁真焕又是谁。两人视线相碰之时似乎谁都没有惊讶，料定了这个结局。锦衣郎缓缓走上前，到了行亭外袁真焕示意其他人止步，随即他一个人走进了亭子。袁真焕居高临下看着已经等了一会儿的萧怀安道：豫章王殿下，跟我们走吧。萧怀安闻言仰头看着他道：袁大人，介不介意陪本王小坐一会儿再走？袁真焕闻言不置可否的缓缓坐了下，萧怀安见状便也知道他算是答应了。萧怀安目视前方轻声笑道：这一切又是陛下的计划？袁真焕点了点头。萧怀安又道：太子殿下已经走远，袁大人不抓紧带人去追吗？袁真焕闻言也不怕与萧怀安透露故而径直道：陛下允许他回琅玡，但也只能回琅玡。他身边的那几人知道，琅玡王氏也知道。陛下打算饶他一命，琅玡王氏为了救人不得不同意，这是买卖。萧怀安闻言笑道：好歹留住了性命，还不是太糟糕。闻听此，袁真焕看向萧怀安，好像是在问你真的是这么想的？见萧怀安没有继续再说的意思，袁真焕便道：你与我都知道，他回了琅玡包括琅玡王氏在内是不可能从此安分守己的。那陛下为何还会愿意放他回去？自是有陛下的理由。萧怀安笑着自顾自地点头，倒也是。袁大人，本人的下场会是什么样子？袁真焕闻言缓缓道：可能是死，也可能是活。一旁的萧怀安闻言笑了笑，大概是觉得这个结果还不错吧。浮生一梦，已度苍生，袁大人，我们回去吧。若是说不想离开那是假的，但如今提前知道了结果其实萧怀安也不失望，毕竟这般结果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只是他自己高兴的太早罢了。回城路上，遥看远处的金陵城墙，近在眼前亦远在天边。黄九郎本想将此事上报给了京兆尹徐有达，但奈何徐有达去皇宫参加宴会去了，甚至最后一圈下来他一个能说的上级也没找到。一路思量，他最终决定不上报了。已经远去的萧统如何能知道这些事，也许只有等到了琅玡才会渐渐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