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缦听了咬着唇想了半晌,突然哇一声哭了出来,将那金狗儿往韩绮怀里一扔,
“三姐姐,我不要了,你……你还给钱家哥哥吧!我……我不想没地方住!”
韩绮心中暗笑,却是将那金狗儿作势往韩缦手里放,
“小五别怕,不过就是换个地儿住罢了!”
韩缦前头有多喜欢这金狗儿,此时就有多讨厌这东西,见韩绮要还她,吓得爬到了床里头连连摇头道,
“我不要了!三姐姐……你明日给我送回去吧!我不要了!”
韩绮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勉为其难的将金狗儿交到了身后的桃李手中,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道,
“罢了!这么好的东西,小五即是不要,我们便还回去吧!”
这厢哄着妹妹睡下,看着她乖乖闭上眼,不过几息便沉沉睡去之后,才与桃李笑着把那金狗儿亲自送到了王氏房中,此时韩世峰还未睡,见了东西不由笑道,
“还是我们家三姐儿有法子!”
便问她如何令得小五心甘情愿的交出东西,韩绮笑道,
“小五是个好孩子,虽是爱财却十分心软,女儿不过吓一吓她,她自然便将东西交出来了!”
韩世峰闻言笑道,
“三姐儿这聪明劲儿果然是随了为父啊!”
王氏听了暗暗撇嘴,
“前头忙着推托的是谁?这时节倒是有聪明才智啦!”
转头对韩绮笑眯眯道,
“东西明儿我一早便亲自送回钱府去,三姐儿明日还进学,还是早点歇息了吧!”
“是,母亲!”
韩绮向父母行过礼后,这才退了出来。
待到第二日王氏果然去送还金狗儿,回来的时候却是带了一只摇头摆尾,活蹦乱跳的小黑狗,韩缦虽说交出了那金狗儿? 但心里总归难受着呢? 却是闷闷不乐了一整日,突然见得后院里跑进来这么一个小东西? 立时欢呼一声上前去一把抱住?
“大王!”
王氏笑眯眯道,
“我们还了那金狗儿? 钱家小公子便说是先替我们五姐儿养着,不过又将大王送给我们? 说是让小五给他养着? 小五可愿意养着大王?”
韩缦点头如捣蒜道,
“要的!要的!母亲我要养大王的!”
总算这一下子才算得欢喜起来,抱着大王四处撒欢儿去了!
待到韩绮下学回到家中,便见得那浑身油黑的大王? 在自家的后院里跑来跑去? 见得韩绮进来先是警惕的后退两步,狗嘴里小小的汪汪两声,见韩绮呆立着不动,便又试探着上前来,待到越发近了? 韩绮才缓缓蹲下身来,冲它伸出手心? 大王先是嗅了嗅她的指尖,许是嗅出来面前之人乃是这院子的主人? 便开始摇起了小尾巴来!
韩绮伸手揉着它的小狗头,却是笑着摇头叹道?
“你不在那富贵窝里呆着? 怎得跑到我们家来了? 我们家可是没有单独的院子给你住,还有两个丫头专门伺候你……”
她回来见王氏时已是听说了,这条小黑狗也不是甚名贵品种,不过就是钱家小公子偶然去乡下,见得佃户家中有这么一窝小狗,便要了这通体黑毛的回来,悉心的养着,专还分了一个院子给它,又还配了两个丫头伺候,这位“大王”每日里吃的是山珍海味,睡得是绫罗绸缎,进进出出还有马车可坐,每日里花用能比上一般人家的少爷了!
由此可见,这狗名不名贵可不在乎出身,端看你跟没跟对主人!
韩绮揉着这小东西圆乎乎的小身子笑道,
“不过在我们家吃穿不是那般好,但总归主人家对你倒是真心喜欢的!”
大王显是并不在意这些,每日里跟着韩缦同进同出,便是睡觉也睡在床边的脚榻之上,倒是觉着比在那锦衣玉食的钱府里还要快活许多!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眼看着大王褪了奶气,变做一个半大的狗儿时,王大虎总算是有了消息,这一日嘿嘿笑对卫武道,
“小子,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那韩家三小姐运气好,倒是当真让老子查到了点东西!”
卫武闻言立时来了精神,
“师父快说来听听,这般久都不见师父回话,我还当师父没本事查到呢!”
王大虎一听立时板起了脸,
“臭小子,老子为你办事,嘴上也不说些好听的,今儿你若是不请顿酒,休想从老子嘴里掏出半个了字儿来!”
卫武忙陪笑道,
“师父您老人家要吃酒,自然是好说的,只要不去杨万山那处,随您去哪儿都成!”
王大虎听了嘿嘿一笑道,
“放心!放心!不去那儿!”
前头珍娜一身狼狈的回去,杨万山还当女儿遇上了登徒子,叫叫嚷嚷要拜把子兄弟给侄女报仇,珍娜却是死死拦着不让,之后才将事儿的经过讲了出来,杨万山自觉这事儿实在丢脸,却是将珍娜关在了家里,再不许她外出,这几日正张罗着叫媒婆上门,要说一门好亲把女儿嫁了!
王大虎如今也不敢乱牵线了,便点了九珍楼,
“你小子最近可是大发了一笔,倒要让你出点血才是!”
卫武笑道,
“自然是应该请师父吃一顿酒的!”
却是又叫了钟顺与王行,又有如今他做了试百户,手底下能用的人也多了起来,又有两名总旗一人名叫做马云天,一人名做康峻,这二人也是在锦衣卫多年,却是头一回见着卫武这般年轻的试百户,心知这位一来必是有些本事,二来上头也是有人的,对卫武自然也是不敢怠慢,都是小心恭敬着!
这厢一行六人到九珍楼吃酒,都是糙汉子,吃起酒来没得顾忌,就着九珍楼的珍馐美味,上好的秋露白一坛坛的叫进包间中来,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都有些醉了,倒更加是放开怀来,脱了衣裳袒露胸膛,划拳猜令好不热闹。
王大虎与卫武则移到了窗边的座位之上,一面吃茶一面脑袋凑到一处悄悄说话,王大虎道,
“小子,那徐兴在大理寺,差事倒也办得一般,上下吃拿的事儿也是有的,只这满京师的官儿都是如此,倒是无甚奇怪之处的……”
顿了顿道,
“只他那大儿子许志茂却是有些不妥……”
卫武闻言眉头一紧,
“有何不妥?”
“那许志茂在国子监里读书,认识了一帮子朋友,许是读书人手头紧,便一起凑银子办了一个茶社……”
“嗯……”
卫武心知还有后言,倒也不急着追问只是点了点头,听王大虎又道,
“那茶社倒也平常,只里头人却不平常?”
“哦……怎得不平常了?”
王大虎道,
“这些来吃茶的多是读书人,那些酸儒们议论国事倒也是常事,偶尔骂骂皇帝,骂骂阁老们也是常事,只其中却有一个人十分奇怪,此人名叫做米忠南的监生,旁的都不骂,专骂我们这新登大宝的皇帝……”
卫武听得眉头连挑,晒笑道,
“读书人骂皇帝乃是常事,不过他若只指着新皇帝一人骂却有些奇怪了,难道这新皇帝还能赢了他的银子,勾了他女人不成?”
王大虎嘿嘿一笑,
“若当真是这样倒也罢了,只这小子甚是奇怪!按说新君刚上位不久,虽说未做出政绩来,但也无甚太大过失,只他每回相聚都要骂个不休,只说是新君自幼顽劣,不学无术,实不似太祖太宗子孙……”
“哦……”
卫武闻言抬头瞧了王大虎一眼,这一说倒是有些意思了,想当初他们办青州衡王朱佑楎谋反案时,那朱佑楎也曾打着怀疑先帝出身的旗号,怎得如今到了新帝又有人拿这个做文章?
难道是因着朱厚照确实太过跳脱,不似老朱家的种?
能拿这个说事儿的,多半那心思便有些向拉皇帝下马上靠了,要不然一般的百姓如何能无事日日指摘皇帝不是亲生的?又不是吃饱了撑着想去诏狱一游!
卫武忙问道,
“即是如此,师父可是查过此人?”
王大虎哼哼道,
“你当为师这阵子在忙甚么?”
顿了顿道,
“老子守了这小子不少日子,这小子外头看着与一般的国子监监生并无不同,每日都被关在国子监里读书,要出来便是同几个同窗到茶社里谈诗论文,兼骂皇帝,不过……这小子狐狸尾巴藏得再好,也是被老子发现了蹊跷,便是这小子……出手十分大方,每回为同窗好友花用银两毫不吝啬,倒让人觉着有借此邀买人心之嫌……”
卫武眉头一动,
“他那银子从何而来的?”
王大虎嘿嘿一笑道,
“老子就是去查了他银子的来处,便查到了他的出身,他乃是出自江西南昌府,在国子监里登记的出身,不过是家有薄产的乡绅,家里还有七八个兄弟呢,但依着他出手阔绰的模样,慢说是七八个兄弟,只怕是只他一人,这家产也要让他败光了!”
实则这姓米的表现来看,也值不当锦衣卫怀疑上他,不过就是银子花得多了些,也碍不着谁,害不了谁的,若不是韩三小姐托付,卫武又托了王大虎,根本就没有人去留意那小小的茶社,即便是锦衣卫再是无孔不入,再是吃饱了无事可干,也犯不着去盯着一个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