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当机立断,挥袖抛出十八枚阵旗。
阵旗斜飞出祭坛,急飕飕飘钻进五色土里,伴随着嗡嗡的轻鸣声,一座青光凛凛的精巧法阵将祭坛罩护得铁桶也似。
青冥在举手投足间布出一座灵隐青焰阵,随即转首吩咐道:“速速从甬道逃生,一路不必耽误,迳去最近的盘蒲城等候。”
在场弟子惊惶不安,却作歧路徘徊之状,临敌而遁,同尘修士并不精于此道。
林漠叱道:“磨磨蹭蹭,不走还待何时?”
郁律斩钉截铁道:“诸位师叔,我等道法低微,但还是想留此略尽绵薄之力。”
林漠闻言顿感老怀畅慰,却佯怒道:“速去速去,别留下做累赘!”
青冥道:“想诛杀此獠谈何容易?此时并非临锋决敌,仅仅是稍微拖延,为你等争取时间,任何人都不可随意牺牲。”
随之唤出青鸾鸟,叮嘱晗冰道:“带青鸾同行,择期通禀飘雪坞的戴斜阳长老以备万全,九婴出世,盘蒲城必定首当其冲。”
此时,九婴凶兽已掩至灵隐青焰阵外,其铁躯上披覆黑鳞,坚厚而质密的鳞片闪着幽幽黑光,看似坚逾金石。
九颗头颅尽显凶恶狰狞,通红而饱含邪恶的眼睛饶有兴致地看着青冥催促弟子逃命。
郁律百般无奈下,只得乖乖带领师弟妹进入甬道逃生。
燕辞走在末尾,走时还不忘戟指朝九婴兽骂道:“老天瞎了眼,竟造出这丑得人神公愤的畜生来。”说完依依难舍的望望青冥,一顿足,转身钻进甬道。
九婴兽九颗头颅或伸或缩,或收或扬,彼此莫名其妙的张来望去,突然有颗头颅发出娇滴滴的女声道:“那人骂你丑。”
一颗头颅以男声答道:“本尊玉树临风,骂的是尔等。”
其余头颅面面相觑,纷纷垂首顾视己身,女声怒道:“老娘可不丑!”
有记苍老的声音道:“那小子甚是无礼!”
有孩童声奶声奶气道:“老儿所言有理,不如抓来出口鸟气。”
男声劝道:“稳着点,融合修为而已,哪有眼前几人的元婴滋补?”
苍老的声音桀桀笑道:“有道理,甬道中还有人等他上钩哩。”
九颗头颅聒聒噪噪,各种声音此起彼伏,吵嚷不休。
青冥冷声断喝道:“住口!”
九婴兽一愣,女声道:“那丑陋不堪的女子让尔等住口。”
孩童声咂舌道:“八婆见识浅陋,那女子就算不比你美一千倍,八百倍总是有的。”
女声怒道:“没断奶的黄口小儿,看她腰那麽细,胸那麽肿,哪里比老娘好看?”
孩童声咯咯笑道:“胸肿点没关系,本座给她揉揉就好了。”
青冥峨眉倒蹙,素手轻翻,掌影凭空而生,蓦然穿过光幕往孩童脸上“啪啪”盖了两记耳光。
孩童声呜呜咽咽哭泣道:“呜呜,小娘子打人,呜呜呜。”
“噼噼啪啪”,其余数颗头颅昂首将其一顿猛砸,纷纷骂道:“没出息的玩意,这都躲不开!”
九婴兽抖抖索索的扭转着身躯,在黑雾弥漫中化身成一位身着黑袍,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怪物。
林漠瞠目结舌道:“燕小子的确没说错,这怪兽果然是丑得人神共愤。”
九婴声音沙哑,傲然道:“撤走此阵,献上元婴,本座可发慈悲留下尔等皮囊。”
林漠心中藏着诸多疑惑,不问不快,遂道:“击破阵眼者是谁?望阁下相告。”
九婴桀桀一笑道:“将死之人总是喜欢问东问西,说给你听无妨,就是那蠢货黄粱,破太乙、六壬阵是本座的杰作。”
青冥突然道:“方壶山和神农符联合镇压下,阁下堪比困兽,能留多少余力破阵?”
九婴眨眨眼道:“芳驾若不信,本座也不勉强。”
青冥渐渐理清了思绪,缓缓道:“不论黄粱是有意还是无意击破主阵眼,奇门、六壬和太乙禁断法阵才会相继出现,法阵未破,阁下难以轻离凶水。本苑修士入城时,太乙聚阴阵和六壬阴阳窟均已告破,唯有奇门阵安然无恙。无巧不成书,我等在群芳观受困破阵,竟反助阁下完全摆脱了方壶仙山的禁锢。”
青冥明眸中冷意翩飞,续道:“阁下性喜啖食生人,因久被镇压而急于捕食修士肉身和元婴恢复元气,黄粱首先成为受害者。阁下宁愿舍弃其肉身这等甘美之物,目的是引诱所有修士齐聚于此,以供你大快朵颐。阁下脑袋极多,但毕竟只是畜生,决计无此筹谋,故而可以确定是另外有人助纣为虐。”
九婴眨眼道:“芳驾能猜到是谁?”
青冥道:“鬼舞寨是石烟城辖地,虹薇夫人研习鬼道经年,看破太乙秘阵不足为奇。虽不知阁下如何说服这妖妇相助,但逆改鬼舞寨风水破阵正是虹薇夫人的拿手好戏。阴阳窟亦然,那道黑光估计是阁下的身影,只因阵破故而引起城墙塌陷。何况祭坛铜鼎中俱是新死者,能将满城百姓一网打尽,除非是城主相帮,否则绝无可能。”
九婴反驳道:“本座被压制多年,为何不早不晚偏偏于此时出现?是不是也太凑巧了?”
青冥冷冷道:“听闻阁下昔年是妖皇座下宠物,其族群被逐后而沦为丧家之犬,此后才遭镇压。近期妖修在摘星原现身,阁下自然是想重归旧主怀抱,摇尾乞怜。”
九婴对讽刺之言置若罔闻,抚掌道:“了不得,倒像是亲眼看到似的。不错,那妇人确实有心协助本座,可惜天资极差,且神农符对鬼道术不乏克制,若非找到黄粱作替死鬼,否则本座不知还要白等多少年呢。”
林漠疑惑道:“黄粱毕竟是化婴修士,岂能不知晓主阵眼的重要性?”
九婴咧嘴笑道:“黄粱是群芳观常客,平时就跟杜虹薇勾三搭四,偏偏此人贪生怕死,若不欺哄他阵眼下有异宝,他哪舍得将爱徒的性命献祭?”
群修看着九婴满口尖利细碎的牙齿暗暗心惊,九婴来时九颗头颅叽叽嘎嘎,蠢笨异常,待合体后脑子倒颇为灵光。
反观坛上黄粱残破不堪的躯壳,群修甚是鄙弃,此人贪心作祟反而自食其果,真是死不足惜。
青冥淡淡道:“不必虚张声势,阁下强提法力支撑,但依旧有数颗头颅气息萎靡。在方壶仙山上,一身神通能施展几分!”
此言似乎戳中了九婴痛处,他恨气充盈道:“本座进不去,你等也别想逃!”
青冥闻言嗤笑道:“我等还正欲为民除害哩。”
九婴桀桀笑道:“诸位不怕那些弟子被人剥皮拆骨麽?”
林漠等人暗道不妙,依照眼下情景,恐怕那虹薇夫人真在甬道中守株待兔呢。
青冥道:“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有心思挂念他人!看招!”
其莲步飘移,倏忽横跨数丈,六根清净竹迎风挥洒,杖影幢幢,铺天盖地的往九婴点去。
九婴神情淡然,阔口一张,喷出数枚黑漆漆的冰锥迎敌。
叮叮当当一串急响,冰锥往四方溅射,杖影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奋然朝九婴眉心点落。
九婴眼中浮起不屑之意,枯瘦的双爪凌空几探,黑乎乎的爪芒一卷六根清净竹,一卷青冥胸腹。
六根清净竹青霞狂放,瞬时将黑爪刺出百十个透明窟窿,然而爪劲不散,来势竟越加迅疾的往青冥抓落。
青冥凌空滑翔,翻腕疾吐,同样飞起两记掌影往对面拍去。
轰轰两声闷响,掌爪相接之际,黑白两道光芒缠绕、扭曲,继而狂暴的一推后消逝无踪,一轮猛烈的气浪席卷开来,山巅灵气似乎被推散得一干二净。
此番交手兔起鹘落,变化极快,让林漠等人目不暇接。
九婴啧啧赞道:“好神通,本座此次东山再起,身侧还缺位侍寝伴侣,仙子倒是个好人选。”
青冥愠色更甚,却听花溪接口道:“阁下年岁再长神通再高,终究不过是帝俊座下一头跟宠,难道是从妖族那里学来的厚颜无耻?”
九婴初闻帝俊之名,神色间溢满了尊崇,他眼角微微抖动道:“若论卑鄙伎俩,人族绝对首屈一指,本座就先杀你这丫头祭旗。”
说罢拎起铁锤也似的拳头遥遥往光幕捣来,拳劲喷涌而出,蓦然转化为头黑纹白章的猛虎,张口狰狞血口咬下。
林漠引人护持法阵,阵盘驱动时,光幕骤然消失继而骤然生起,恰巧将半个虎身卡在阵内,仅留其尻尾在阵外摇曳。
九婴还未明所以,就见法阵内青火流窜,噼噼啪啪的尽往虎首劈落。
那猛虎顿时被烧得鬼叫连连,数息后即耷拉着脑袋,焦黑的躯体袅袅冒着青烟。
法阵居然能如此应用,九婴感觉真是大开眼界,他十指急速屈伸,加**力输出,猛虎身躯微微一颤便收缩成碗口大的黑球,趁机在光幕中央蓦地起爆。
阵内黑雾青火交织的霞光光怪陆离,爆炸霎眼间将光幕撕成碎片,就连祭坛都被掀得七零八落。
林漠诸人躲避得早,并未受爆炸波及,然而合群修之力却非九婴一招之敌,谁都感觉脸上无光。五人如履薄冰,身影接连滑动,据住方位将九婴包围其中。
九婴行若无事,自顾自的只管跟青冥斗法,青冥攻势迅猛,却招招敲不动九婴那身铜皮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