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曹化淳着意拉扰,李鸿基也不怀好意。二人越谈越投机。曹化淳让人把田见秀也放了。并告诉李鸿基,一会他就进宫,让皇上封李鸿基做官。
谈了一阵,李鸿基起身告退。曹化淳亲自携手相送。刚出书房,就听马叫声,人嚷声响作一团。
李鸿基一扭头,见一匹黑色高头大马,正在那连踢带跳带咬。它头上,肩头,四条腿上,各系了一条粗硬的绳子,旁边六七个彪形大汉,每人满头大汗,紧紧拉着一条绳子,犹自拉不住那匹黑马。
“好烈的马。”李鸿基笑道。
“可不是,这马原是一头野马,送到我这都一个月了,没一个人能训服它。倒让他踢伤了好十几个人了。”曹化淳叹气说着。
李鸿基见那马在绳捆索绑之下,还坚强不屈,倒象一个逆境的英雄。不觉有几分敬重。
上一世走私军火时,曾遇到过一个朋友,那朋友对马极精通。他也跟着学了不少东西。眼见这马性子刚性,如要曹化淳在手中,这马可能就废了。不觉有几分不忍。他问曹化淳:“有豆子没有?拿些来。”
曹化淳连忙让人取些上好的炒豆子来。李鸿基走到那几个大汉前面,微微笑道:“都放手吧,我来。”
那几个大汉神色紧张,一个大声说道:“这马烈得很,我们几个都不行,要是你一个人。。。。”
他刚说到这,李鸿基已经用曹化淳给的剑把缰绳给砍断了。那马失了捆绑,顿时轻松得乱蹦乱跳。
李鸿基把手中的豆子托到马嘴前,轻轻笑着:“宝贝,来吃豆子。”
那黑马警惕地看着李鸿基。后退了二步,李鸿基并不着急,他慢慢蹲下身子,轻轻唤道:“来吧,饿了吧。”
那马定睛看着他,似乎感到他的善意。往前踏了二步。李鸿基把手伸到马嘴前。那马四下看了看,竟低头在李鸿基的手中吃起豆子来。李鸿基一手轻抚马头,那马轻轻蹭着李鸿基的身子。
这一下,包括曹化淳在内,所有人都惊得唏吁不已。六七个大汉都没制服的马,竟被李鸿基几句话弄得服服帖帖。
一大汉惊讶地说道:“咱们以前喂它什么他都不吃,为什么你喂就吃?你这是什么办法,以后咱们也学学。”
李鸿基笑道:“这办法其实不用学,这马也算是马中英雄,只要真心待它,它自然知道,也会真心待你。”
曹化淳听到这,似有所动,他眼珠一转,他上前说道:“兄弟,这马和你真是有缘,我就把它送给你了。”
李鸿基和这马天生有一种亲近感,正想着自己一离开,这马少不得又受苦。谁知曹化淳开口送给了他。喜出望外,虽知曹化淳的礼未必就那么好接受,但也顾不得了。他连连称谢。那马也仿佛通灵一样,喜得在李鸿基怀里乱蹭。
李鸿基站起来走,那马也不用拉着,自己就跟着李鸿基往前走。
曹化淳送李鸿基往外走。
等曹化淳进门,李鸿基朝街两边摆了摆手,伏地两边房顶上的刘宗敏领着人悄然而退。毕竟这是曹化淳的府门前,不能露出自己的势力。
李鸿基一拍手,那匹黑马跟着李鸿基顺从地往前走。转过街角,一眼瞧见宋献策跑了过来。四月的天气,他却一个劲地擦汗,看来刚才他万分紧张。
李鸿基见他一边跑,一边擦汗的样子,忽想齐福客栈的那个店小二来。再一细想,那店小二人个头,神态,不由得想大笑起来,自己一直以为店小二是东厂的人,原来却是宋献策。他竟然一直追自己到京城,而且一直跟着自己。
他本来对宋献策并无好感,此时想着他千里跟随,心中也着实感动。
他拍了拍乌云踏雪,笑着朝宋献策说道:“宋先生,请上马吧。”
宋献策见李鸿基给他牵着马,他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宋某岂敢坐公子的马。”
李鸿基笑说道:“宋先生为了我,竟不辞千里,屈尊当起店小二来,让我呼来喝去,而且还让我误会成了奸细。今天就让我给先生牵马。伺候先生一回。要不然,我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宋献策心中早认定李鸿基是日后皇上,主臣之分早在心中,哪敢让日后的皇上给自己牵马。他双手乱摇,不停地推辞。这一着急,脸上的汗更多了。
李鸿基微微一笑,也不管宋献策反对。双手一搀,直接把宋献策送到了马上。
那匹黑马本来跟着李鸿基挺老实的,不知为什么,宋献策一上马,他突然发威,咴溜溜一声暴叫,突然狂奔了起来。宋献策在马上险些一头栽下来。百忙一把抱住马头,那马摇头甩尾,竟要把宋献策给扔下来。宋献策吓得惊叫连声。那马突然前蹄扬起,有如人立,宋献策从马上扑通掉了下来。正掉到马的另一面。那马猛一扭头,前蹄如锤,竟要朝宋献策身上踏来。
李鸿基和白柔水都大叫不好,李鸿基这时在马侧面。白柔水在马后。李鸿基想弯腰把宋献策抢在手中已经来不及了,那马蹄眼见就要踏下来了。
李鸿基百忙中奋力前窜,用肩背硬顶住马蹄,用手一抓,把宋献策扔了出去。
那马蹄在李鸿基的肩头一捣,恰似千斤巨石一样,亏得那马颇有灵性,一看下边是李鸿基,猛地一收蹄子。卸去了大半的力量。白柔水急忙把李鸿基拉到一旁。李鸿基的后背肩头也痛得象裂开一样。他脸色发白,问宋献策:“宋先生,你没事吧。”
宋献策一回头,眼见李鸿基肩背受伤,可他却急着问自己有没有事。他忙跌跌撞撞扑过来:“公子,你的伤。。。。”
李鸿基嘶了一口凉气,痛得脸上肌肉乱抖,却努力笑道:“我忘了这家伙脾气大了。好在不是踩在你身上。我皮糙肉厚,踩一下也没事。我看看你受伤没有。”他一边说,一边前后查看宋献策,看他受伤没有。看宋献策只是脸擦破点皮,手抢破一块,倒也没什么大事。他手长吁一声说道:“万幸万幸!”
寒惊雷,赵迅电,他们这时早围了过来。大家七手八脚撕开他衣服,只见肩头红肿得如血馒头似的。也不知骨头受没受伤。
寒惊雷脾气暴,拔剑朝那匹马的马头就砍去:“畜生,看我不宰了你。”
李鸿基连忙拉住寒惊雷:“别伤它。“
李鸿基摇了一下肩膀笑道:“你们看,只是外伤。没大碍的。”
大家看李鸿基还能动,骨头是没事了。这才放下心来。
受了这一惊,大家谁也不敢再靠近那马。李鸿基笑对宋献策说道:“宋先生,本来想伺候你一下,没想到反让你栽个大跟头,脸都擦破了,晚上我给你敬酒陪罪。”
宋献策此时惊魂才定,回想刚才的事情,这才叫危急时见真情,只这一件事上,就可看出李鸿基对人的真心,以前自己常常感叹刘备三顾茅庐请诸葛,文王渭水河边请姜尚,叹人家君臣遭际,千古美谈。可相比起来,他们哪个君主肯为臣下冒此大险,又哪个君主自己重伤之伤,还惦念着自己的臣下。
自己这才叫得逢其时,得逢其主!阿弥驼佛!无量天尊!太上老君!各路神仙!我宋献策多谢了。
一行人这次又齐福客栈。李鸿基上了药。略做休息。他马上和宋献策,刘宗敏,白柔水等说起曹化淳要他做官的事。
大家在曹府外担心半天,此时才知曹化淳是让李鸿基做官,每个人都很高兴。
刘宗敏看了看李鸿基,见李鸿基一脸狡黠,暗猜他一定又有了什么好办法。因此他只说了句“好,行。“就再没说话。白柔水他们早对李鸿基惟命是从,自然什么也不说。倒是宋献策皱了皱眉头说道:“公子,宋某虽和公子相处日短,但蒙公子厚待,有些话不得不讲。”
李鸿基知宋献策肚子里的学问相当大,忙说宋先生有什么尽管说。
宋献策说道:“大明朝算洪武皇上开国以来,废除丞相,各部官员直接对皇上负责。权力直接集中到皇上的手中。可是,这样一来,皇上就日理万机了。大量繁重的日常工作,压在皇上一个人身上,象洪武皇上这样的圣明天子还能支撑得了。可是,到了后来的许多皇上,能力既不如乃祖,勤勉更不及乃祖。这样,皇上就不得不找人代替他一部分工作。权力自然而然下移,这又分二种情况,一种权力移到内阁,象张居正当,严嵩当首辅时就是如此,另一种情况是皇上更信任太监,而不信阁臣,这才导致王振,刘瑾魏忠贤等的宦官当权。而对于天下百姓和官绅来说,恐怕宁愿阁臣擅权,也不愿太监掌权。
毕竟,这些不男不女的人,在人心目中地位是相当卑下的,既使有些人掌了重权,可天下人还是瞧不起他,就象魏忠贤时期,当时魏忠贤权倾权野,人活着时,就盖生祠,他派人捉拿东林党人周顺昌。可是苏州人自发组织起来,打死东厂缇骑。魏忠贤就是有再大的势力,也压不住天下百姓的心,也堵不住悠悠人口。经过魏忠贤客氏的这一场大乱后,人们对阉党更是心存余悸。
象曹化淳这样受皇上宠爱,又执东厂的太监,恐怕在天下老百姓的眼里,自然都不是什么好角色。
朝中党派之争,素来厉害得很。稍有不慎,就容易陷进党争的漩涡中。公子日后是做大事的人,如果和他们这些阉人扯上关系,极容易影响公子的声望。所以,公子就是想做官,也不该让曹化淳这样的人推荐,只要他一推荐,人们就把你视同阉党了,以后,公子再怎么做,都不会使正人君子认同。“
李鸿基听宋献策啰嗦半天,重点还是日后做大事。怕影响他的声望。他并不想当皇上,也不想开创什么一朝基业,所也,他才不怕什么没声望。
要不是念着宋献策千里追来的情义,早就反唇相讥了。
但此时只好无奈的摇头道:“宋先生言之有理,无奈曹化淳已经进宫见皇上了,恐怕现在皇上已经同意让我做官了,我现在总不能跑去我皇上说,曹化淳推荐的官我不做。”
宋献策想想说道:“公子为什么一定要当官呢,据宋某推算,公子当官,好象。。。。。”
“好象并不会官运亨通是不是!宋先生想请我马上离开京城对不对?“
“不错,京城非公子久居之地,久居于公子不利。“宋献策一付忠臣死士的样子。
李鸿基拍着他的后背笑道:“宋先生,我留在京城,是那句歇后语——黄鼠狼给鸡拜年,我没安好心。”
宋献策听他说出这么粗俗的比方,还把自己比成黄鼠狼,真是哭笑不得。在他以前的想象中,一代神皇自然是龙姿凤表,仪态威严,没想到李鸿基长得既不出众,人也随便得很。和他相处,倒象哥们似的。他也不知是失望,还是窃喜。
李鸿基这时低声把造造新式武器的事和他说了。
并让何寻踪给他看了那把枪。当宋献策得知这把枪竟可以连放二十八发,而且射程还如此远之后,他惊得目瞪口呆。半响才想到,李鸿基到底是真龙天子,行事匪夷所思。
既然李鸿基不想长久当官,只短暂地借一下曹化淳的势力。宋献策虽觉不妥,也不再说什么了。
当天晚上,曹化淳送来消息。皇上听了曹化淳的禀报,对李鸿基特别感兴趣。他告诉李鸿基,明天一早,皇上要在武英殿西暖阁召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