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道周险些要昏过去了,此老夫子嘴头一次听到这样惊天动地的言论,不但是他,就是钱龙锡等在座的文官大多是进士出身,自入学之始,就对孔夫子叩拜不迭,哪敢如此不敬。或有人心理对孔子有的言论不满,也只一闪而过,不敢让心中存下这个念头。
没想到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商人,竟敢对中华几千年的圣人如此指斥。李鸿基简直是个疯子!
黄道周抖着嘴唇,指着李鸿基连连跺脚说道:“你胡说,孔夫子是圣人,岂容你如此污侮。”
李鸿基哈地笑起来:“黄大人,对伟人也要三七开,要批叛地吸引古人的知识。岂能抱着个论语,就当成万世不变的东西。这样下去,思想要僵化,行动要僵化,国家也要僵化了。”
李鸿基笑嘻嘻地看着黄道周和那些清流,他那满不在乎的态度,出人意料的言语让所有人都呆了,何曾有人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你瞪我,我看你,想说什么出来,可是,心中却突然间觉得李鸿基说得是对的。可是,正是这种对让他们更加感到愤怒!李鸿基眼见这些人做泥雕木朔状。他哈哈大笑,朝田弘遇拱了拱手:“田大人,我还有事,今日先告辞了。”
说完,也不等田弘遇答道。大笑往外就走。
他没注意到,一双清澈如水的目光直盯在他的身上。那目光中竟包含了太多的爱意。那是芙蓉的眼光。芙蓉再一次为李鸿基的话震憾了,她是才女,所以她能理解李鸿基这话的份量。李鸿基是要公然象几千年的思想权威挑战。这样一个人,该有着怎样的胆量和思想。
芙蓉的神情让大胡子张将军极度不满,那个张将军自芙蓉一进大厅,那眼珠就没转到别处过。上次在田府见过此人后,他就念念不忘,没想到,芙蓉竟朝李鸿基送去如此多情的眼神。
他此时酒已经半酣,酒壮色胆都达到了极致。见心中美人对他一眼不瞧,却含情脉脉地看着陕西商人李鸿基,他气得眼珠子通红,鼻翼乱颤,恨不能把李鸿基生吞了才消心头之恨。这时,忽一个官员附耳对他说了几句,他突然踢翻椅子,如猛虎般扑过来。挡在李鸿基的前面:“李鸿基,你侮骂圣人,老子今天和你势不两立。“
张将军的身高足比李鸿基高出一头,而且身材魁梧。当初张将军就是以一人打倒一百人勇士的战绩而扬名京城。后来又调来神机营当付提督。官员们一看他出手,大多兴奋直搓手。大家知道,张将军一定会把李鸿基打个头破血流,而且他还打着李鸿基侮辱圣人,他气愤不过出手的旗号,即使日后皇上知道了,也无可奈何。
张将军象一阵风似的冲过来,拳头横扫,把李鸿基面前的桌子掀翻。杯儿,碗儿,碟儿全甩到地上,鸡鸭鱼肉撒了一地,汤汁乱飞,周围不少官员脸上都一塌糊涂。
这些官员慌忙后退,无形中给张将军和李鸿基空出一块地方来。
钱龙锡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做为次辅,他清楚地知道,现在替李鸿基出头,是犯众怒的事。因此没有作声。而做为主人的田弘遇,只模做样轻叫了二声:“张将军,有话慢慢说,不要动手。不要动手。“
张将军正怒愤填胸,加之要在美人面前展示自己的英勇,哪肯听得进去。
因此老大的拳头早就打了出去。
众人只听怦地一声巨响,随即是一声惨叫加以骨头碎裂的脆响。黄道周等人想到那洋洋得意,自命不凡,什么都不放在眼中的李鸿基被打得口鼻穿血,这该是世上多么解气的事情。
可是,当他们定睛看时,却不由得全张大的嘴巴,地上确躺着一个人,一个壮实魁梧的人,可却不是李鸿基,而是那奋勇出击的张将军。
再看李鸿基,神完气足,一点伤也没有。
而勇冠京城的张将军如竹节虫一样拱了半天也没爬起来。
众人既不知李鸿基如何出手的,也不知他打在张将军什么地方。大家只能从张将军的艰难动作中,知道张将军受了极重的伤。李鸿基竟在一招内重伤了张将军。让他爬都爬不起来。
这黄瘦子好厉害的武功!
田弘遇忙让家人抬张将军起来。
张将军捂着胸口,脸色白得象纸一样。看样子,他的肋骨也剩不了几根了。
李鸿基叹了口气:这家伙这会不禁打,堂堂神机营的付提督,以勇气闻名京城的将军,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凭这些人,将来怎么打败女真人!他却不知道原来张将军确实很威武,可惜当了付提督后,酒色过度,早淘光了身子。
他摇头叹气的样子更让一些官员感到忍无可忍,这李鸿基竟然叹气!他叹什么气?分明是嘲笑大家嘛。真是可恶之极!
黄道周突然大声叫道:“李鸿基,你不但侮辱圣人,还打伤朝廷命官,我一定要参你!
黄道周声色俱厉,声音因激动而岔了音。李鸿基见许多官员都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随即在他的目光下,赶快收回了手。李鸿基眼尖,他看到一个官员的胸前,正露出一张纸来。和那张揭贴一样,都是很黄的一尺见方的纸。看来,这揭贴不止贴了一处,而且,不止一个官员扯下了这张揭贴。从他们的神情,他看得出,这些官员在等着落井下石。
如果是一般朝廷官员,见到这场面一定吓得屁滚尿流了。可是,偏上一世他是个走私军火的,他从来就不知道怕任何东西。
眼见这些各怀心腹事的官员,他突然从内心中升上无穷的鄙视。一个风雨飘摇中的大明朝,史上说只有十六年就被清朝给灭了,可是,瞧瞧这些官员却在干什么???!!!
背后捅刀子!为意气而争得脖子粗脸红!为女人大打出手!挥着一些荒唐可笑的匿名传单当成置人于死地的工具。其他一些人则事不关已,隔岸观火,兴灾乐祸。他突然很激动,大明朝只有十几年了,如果不能扭转形势,中原的百姓将在将来的战火中死掉大半,而现在,没有一个人感到这种危机。
黄道周一说要参李鸿基,黄道周身后的李翰林也大声叫道:“李鸿基,我要和黄大人一起参你。”
黄道周,李翰林一带头,平日对李鸿基嫉妒得要命的一群官员一起说道:“李鸿基,我们一起参你。”
李鸿基对眼前这些人鄙视到极点。他突然笑眯眯地转向黄道周,极力谦逊地说道:“各位大人,你们想参我,会不会资料不够啊,我再提供你们一些好不好。比如,我这个人不爱洗澡,身上很脏,吃了饭后我还挺爱放屁,看见美女我就眼睛发直,喝起酒来就不知道东西。别人钱包里的钱我总想变成我的,别人的院子漂亮,我还总想去住一住。。。。“李鸿基越往下说,黄道周越发呆,他到底遇到一个什么样的人啊?以前,当他以圣人言语痛斥别的大臣时,他总觉得自己代表了真理,他因此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他因此而不畏惧朝中任何人。他觉得自己就是正义的代表。可是,这一次,在李鸿基的嘻笑怒骂中,他竟然感到自己很无力。因为,李鸿基对于他的那些真理和圣论,蔑视得如同一堆垃圾!
“你。。。。你。。。。。。“黄道周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他险些晕过去。
李鸿基扶住黄道周,黄道周因万分激动而脸显朱赭色。李鸿基停止嘻笑,黄道周是非之分太重,偏偏又辨不清是非。
他对黄道周,也对黄道周身后那些官员正色说道;“各位大人,国家已经千疮百孔了,辽东女真人虎视眈,陕西大旱连年,灾民马上就要揭竿而起了,你们把心思多放在如何解决这些问题上,会比你们成天拿个破奏章砸人强得多。”
说完这些话,李鸿基着扬长而去。他健步如飞,衣袖飞杨,后背挺直,那样子,是那样的高傲,强势。这使他不太高的身躯一时间竟显然高大无比。
宴客厅突然静到了极点。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钱龙锡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如此独立特行的人,竟让他的内心起了强烈的震憾。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娇俏的叫声:“说得好!”随后,鼓掌声在静处突兀而起。
一个男装丽人站在了门外。挡住了李鸿基的去路。
“田玉蝶!”有人惊呼。
田玉蝶双眼晶亮,脸宠微红,她大声说道:“李鸿基,我都听到了,你说得太好了,我崇拜死你了。”
宴客厅内一片哗然。田玉蝶竟然在大庭广众**裸地说崇拜死李鸿基了。这小丫头真是和李鸿基一样疯了。
田弘遇老脸可挂不住了。他本对田玉蝶极度溺爱,可今天,当着这么多人,面临着大是大非的时候,田玉蝶却不知轻重地站到了李鸿基的一边,还说。。。。。崇拜他?崇拜他什么?一个不知轻重,信口开河,冒冒失失的陕西小商人!他却崇拜他??!!
田弘遇朝田玉蝶怒吼:“玉蝶,回你的闺房去。”
田玉蝶根本不理她爹,她只是醉心地看着李鸿基说道:“李鸿基,你别生气,我找我皇上姐夫去,谁敢参你,我让皇上姐夫打他屁股。“
李鸿基哭笑不得,想不到此时此刻,唯一一个站出来声援他的竟是田玉蝶!
田弘遇气得老脸铁青,自李鸿基骂了孔子后,他就断定,这家伙没什么前途,一个如此低能的家伙如何在官场混下去。这家伙早晚会被皇上抄家灭门。可田玉蝶竟好象明显地爱上了这个狗东西。
他怒不可遏,大声喝斥:“玉蝶,你一个姑娘家到处乱跑成何体统,再不回去,我用家法惩处你!“
田玉蝶见她父声色俱厉,她不在乎地吐了吐舌头,悄悄向李鸿基说了一句什么,然后转身离开了。
她这个行动,给所有官员的感觉相当暧昧,许多人不禁涌上许多猜想了。田弘遇气得摇头叹气。李鸿基离开田弘遇府,策马回到自己的家,他现在有许多事想和宋献策商量,因此形势的变化,有许多事超乎他的预料。他必须制定出自己的对策来。
越想越急,他快马加鞭往回赶。再转过一个得街角就到家了。突然,一匹快马从对面飞奔而来,因距离太近,那马头险些撞在李鸿基的大黑马上。
多亏李鸿基反应极快,把乌云踏雪向左猛地一带。那匹马才从旁边直冲了过去。二马相错,李鸿基才看清,那马上是宋献策。
小老头脸上一块青紫,嘴角一大块血迹特别醒目。宋献策也看清对面是李鸿基了,他一边拼命拉住马,一边叫道:“公子,快离开这!田国舅正咱们家找人砸东西呢,他说不交出刑贞儿,就把你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