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把松开他。“什么鸡血,这是黑狗血,辟邪用的。”
他冷哼了一声。“什么辟邪,我可从来不信这些东西。”
我瞅了瞅他浑身破破烂烂的样子,挑了挑眉。
“怎么王总,碰瓷儿的钱这么快花光了?我前些日子在县城看病的时候可是见你西装领带都穿上了,以为你从今往后不回我们这破村子了呢。”
王二溜子跟我比了两根手指,意思是要烟抽,我给他点了一根,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舒坦地吐出烟雾,又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别提了,兄弟我倒霉呀,上次我碰瓷儿那主儿,家里有些背景,虽然明面上把钱赔给我了,可还没等我逍遥两天就又把钱全要回去了。
你说那人有多孙子,钱要回去了不算,还找人打了我一顿,老子差点命都没了。”
我呵呵一笑。“是挺倒霉的,那你跑我这儿来干啥呀?”
“这不回村里没地方住吗,我听人说你家里闹了鬼,你被吓得不敢回屋,所以我就跑你这来对付着住几天。”
我点了点头,好家伙,知道有鬼还过来住,你小子胆儿可真肥。
我平时虽然也看这家伙很不爽,但这闹鬼的事儿可是关乎人命,所以我觉得自己还是该劝他两句。
“我说溜子,哥这地方你想住多久都没问题,但是该说的话哥还是得跟你说,因为这事儿是哥亲身遇到的,所以我敢跟你打包票,这闹鬼的事是真的,没人跟你开玩笑,你小子要想多活几天,就趁早搬出去。”
我这话说的很认真,但这家伙却是不以为然的一笑。
“得了吧洋哥,这事儿唬得了别人可唬不了我,我王二溜子小时候可是在村后边的坟头都睡过觉,要真有鬼的话我能长这么大?那早他妈就该被鬼给吃了。”
我显得有些急了。“不是溜子,这事儿真的不一样……”
“行了洋哥,你该干嘛干嘛去吧,你要觉得我住在这里脏了你房子你可以撵我走,但是用鬼这种东西你唬不了我。你们不是说那鬼是个姑娘吗,那好呀,老王我现在还打着光棍呢,正好让她晚上来给我暖暖床。”
我瞅了瞅屋里,这家伙把床都已经铺好了,而床上铺的正是我之前送给张寡妇母女的新棉被。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反正我是觉得自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也没工夫再搭理这个无赖,于是也不再跟他多说,转身便走了。
我回到太爷家,把木牌交给了他,由于太爷腿脚不利索,所以我便找到阿牛和小磊一起抬着太爷来到河边,经过一个下午的努力,太爷终于是帮我把适合二次下葬的水穴找到了。
接下来只需要做场法事,把张小翠的尸首移迁过来就行了。
阿牛和小磊对我还算仗义,他们不但帮我筹措了做法事的钱,还答应第二天陪我一起去邻村抬小翠的尸首。
这晚我在阿牛家终于是睡了个安稳觉,次日清晨,天蒙蒙亮,我刚睡醒就听到屋外有人在吵吵嚷嚷的。
我走出房门,阿牛一脸严肃地跟我说道:“洋哥,出事儿了,王二溜子死了,就死在你家老屋里。”
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我感觉背脊骨一阵发凉,整个人一个没站稳差点倒在地上。
阿牛一把扶住了我。“洋哥,你没事儿吧?”
我脸色苍白的摇了摇头。“走,跟我去看看。”
我过去的时候村里人全都围在了我家门口,王二溜子的尸首已经被抬了出来,就平放在院子门口,上面盖了白布。
村长走到我面前说道:“是隔壁你赵叔早上去田里打猪草的时候看到的,他说看到王二溜子站在你家院子门口对着他笑,他向王二溜子打招呼对方没反应,他走近才发现人已经没气儿了。”
我点了点头,然后弯下腰掀开王二溜子脸上的白布,只见这家伙的脸白得跟白纸一样,他瞪着两个圆鼓鼓的眼珠子,脸上带着非常诡异的笑,我仅是看了一眼就吓得又把白布盖了回去。
人虽然是死在我家,但由于有村子里的人给我作证,所以我最后并没有吃上官司,但是应村里几位老人的要求,最终大家决定放火把我家房子给烧了。
王二溜子的事真的是给我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这使我更加觉得迁坟是刻不容缓的事,所以处理完王二溜子的事之后,当天下午我便和阿牛小磊去了隔壁的三水村。
来到三水村,我听这里的村民说,当初张寡妇家发生火灾之后,是村里人集体出钱给她们娘儿俩买棺材安葬了的,坟墓的选址在村后边的山上。
听完他们的话我叹了口气,心想果然和太爷说的一样,他们没有按规矩下葬张小翠这个短命仔。
我向村民们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他们并没有为难我们,不但同意迁坟,还派了几个村里的壮汉来帮我们挖棺材。
几个壮汉你一锄我一锹地忙活,没一会功夫就把坟墓的封土掘开了,里面暗红色的棺材板露了出来。
按理说迁坟并不算多大的麻烦事儿,不外乎是把棺材挖出来抬到另一个地方再下葬,但这短命仔的迁坟却是有些特殊。
我之前也说过了,按照规矩,短命仔的尸首不但要葬在河边,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下葬不能用棺材,得用比尸体稍短一截的苇席裹尸。
如果是初次下葬,用苇席裹上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但要命的是这张小翠既是二次下葬又要用苇席裹尸体。
大家都知道这姑娘当初是在火灾里被活活烧死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本就不成人形,现在又是她下葬两个月后,那么开棺会看到的的场面也就可想而知。
在场的所有人其实都和我产生了一样的顾虑,就连几个三水村见过世面的髯面大汉在开棺的一瞬间都被吓得不敢睁眼,我更是早就用手捂住了脸。
但是这事儿总归还是要面对现实的,我喘着粗气,缓缓地把颤抖的双手移开,等待迎接最恐怖的场面,但当我看到棺材里尸首的一瞬间整个人却是愣住了。
棺材里不是我想象中那恶心的东西,但这东西却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恐怖万分,只见张小翠穿着花布衣裳和绣花鞋完好地躺在棺材里,她的面色红润,甚至都不像是一口尸体,而仅仅是睡着了一样。
她的这副样子跟我初次见到她的时候一模一样,其他人见到这一幕也都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在场的人全都沉默了一分钟以上。
一个上次参加了张小翠上次下葬的男人摇着头说道:“不可能,不可能呀,上次我是亲眼看到她被装进棺材里的,那明明已经被火烧得……这个过了一个多月,咋他妈还长出肉来了!”
我做了个深呼吸,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哥几个,别管那么多了,就算是鬼,她今天也该去见阎罗王了,动手吧。”
于是我又把棺盖给盖了回去,打算连同棺材一起先把她抬到河边,等太爷做完法事之后再把她请出来用苇席裹上下葬。
此时艳阳当空,我本以为抬棺的过程中不会再有什么乱子,可万万没想到这起棺的第一步就出了问题,这棺材重得出奇,八个大汉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却硬是把它抬不起来。
“他奶奶的,这棺材里像是灌了铁一样。”
三水村曾经拉过船的纤夫喊着号子再让我们试了几次,但这棺材却还是纹丝不动。
无奈之下,我只好让阿牛和小磊回村子请教太爷该怎么办,这时候虽然外面已经算是很现代化了,但我们村子依然是很穷,村里有手机的人很少。
恰好阿牛和小磊前些年在外面打工,身上都配了小灵通,于是他们留下一部手机给我,两头用电话交流。
我通过电话把这边的情况大概向太爷说了一遍,太爷沉默了片刻,说道:“她这是不想走呀,如今之计,也只能是赶鸭子上架了。”
我听得有些稀里糊涂。“赶鸭子上架?太爷,那该是怎么个赶法?”
太爷说道:“这类东西很怕鸡叫,你去找只红冠大公鸡,用鸡叫声吓她。”
“行,我明白了。”
于是乎,我当即在三水村找了一只大公鸡,我手上一用力掐那鸡脖子,它就连着叫了好几声,这时候我们隐约听到棺材似乎砰地响了一声。
我把公鸡交到村里一个小孩手里,让他再弄得鸡叫,而我则是跟着这些大汉一起继续尝试抬棺。
棺材依然是很重,但我们八个人终于是勉强把它抬起来了,太爷说的办法奏效了。
于是我们终于抬着棺材走上了村口的大路,而那个小孩就抱着公鸡跟在我们后面,不停地弄得它发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