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居然是一颗四品龙元!
老者心中将绝代佳人恨到了极点。
这个天杀的女恶魔,难道她不知道龙元本性属阳,乃是出窍阴魂们天生的克星吗?
曾经于八百年前风靡整个封坛大陆的邪帝李修缘,浑身如遭雷击,灵魂发出一道令人听觉毛骨悚然的尖锐哀嚎,陡然缩回他那早已枯朽不堪的残颓道身内。
本就颤巍巍的苍老躯体,这时更加摇摇欲坠,气息一喘三断,仿佛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去向阎罗殿九幽冥神提前报道……
夺舍失败,老者却不敢在地面停留过久,咬紧牙关,强撑着又退回到那座黄金囚牢内,重施故技,将仿佛随时不支倒地的残躯,再度逐寸逐寸地主动套入石质古剑之外。
同样被龙元折磨的欲生欲死的,还有被迫吞下不死龙元的苏典。
原本他在邪帝李修缘准备强行夺舍自己的道身时,心中已经做好了随时身殒道消的准备。
当初在那个聚凝期的妖道林东来面前,他就根本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
更遑论此时此刻面对的,那可是一个八百年前纵横整个封坛大陆的风云人物,虽说这人如今已风烛残年老态龙钟羸弱不堪,但毕竟邪帝的余威犹在。
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苏典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当这名老者用那只血肉尽失、仿佛只余指骨的枯掌,触上自己肩头的那一刹,自己的身体突然像是失去自我掌控的木偶一般,完全只能任由老者恣意摆布。
而恰恰正是在那一刻,绝代佳人伺机探手送入自己口中的不死龙元开始发作。龙元由口腔划入腹中,所到之处,苏典直觉有一股滚烫的灼流流淌而过,炽烈程度,几可将整个食道彻底点燃!
这还不是最痛苦的。
真正令苏典感到痛不欲生地是,当龙元完全进入肠胃,经胃液消化吸收的过程中,一道道莫以言喻的滚烫热流顺着四肢百骸奔涌如潮,在奇经八脉内横冲直撞,大有不撑破苏典的肉身肌肤便不罢休之势……
那种经脉仿佛被撕裂的剧痛,差点便让苏典忍不住惨嗷起来。
好在这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感觉持续不过短短的数十息光景,接下来,便是通体阵阵用任何言语也无法形容的清爽舒泰……
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来加以描绘,苏典只能说,大抵就像是吃过什么琼浆玉液或仙丹圣果后,那种飘飘欲仙超脱尘世,仿佛即将羽化登仙遗世独立的腾云驾雾感觉。
下一刻,他倏然张开双眼,眸中陡地迸射出两道乍闪即逝的精光。
“好幸运的小子,”以两肘支撑黄金囚牢栅栏,勉强保持枯朽残躯不倒的邪帝李修缘,眼神异常复杂地望着下方体质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苏典,突然轻叹一声道:“不死龙元果然是传说中固本培元功效堪与灵源相媲美的上古奇珍,一个气海未通丹田淤塞的普通凡人,就这么直接被醍醐灌顶辟谷成功了!”
苏典满脸难掩狂喜之色,下意识握了握拳头,顿时便有一股本源力量,猛地从小腹窜起,又整个灌注进双臂之内。
此时此刻,苏典感觉自己的两只手,仿佛充满了撕虎裂豹的无穷无尽膂力,然而俄顷,他却又遇到了一个新的麻烦。
海量的本源之力凝汇双臂,却苦于没有宣泄之处,就那么积聚在腕肘之间,差点儿没有将苏典的两只手当场撑爆。
苏典惊骇欲绝,一张脸突然涨成了猪肝色,就在这时,耳边蓦地传来绝代佳人的一声清喝“收心,凝神,静气,对准地面迅猛发力!”
苏典不疑有他,连忙依言照做,先自收摄心神,屏心静气,接着拳头猛地向下一挥。刹那间,凝聚于双臂的源力轰地喷涌而出,“蓬”地一声将地底击出一个半人高的深坑。
疏泄掉两臂的本源之力,苏典顿觉浑身一阵轻松。
“这俨然已是辟谷第三个小阶层的力量了,”那萎缩在黄金囚牢一角的邪帝李修缘微眯着眼,一瞬不瞬地望着苏典,道:“只可惜,对灵力的收放还是白痴般的一窍不通。这就如同一个手握金山的三岁小娃娃一样,空有宝藏,却根本不懂得运用,真是何其悲哀啊!”
苏典老脸没来由一红,却故意不理那老者,转而万分感激地朝绝代佳人深深瞥了一眼,道:“认识这么久,还没有请教这位仙子的姓名?仙子今日的恩情,我苏典定当铭记于心,他朝必结草衔环,涌泉相报。”
尽管苏典不知道那枚老者口中的不死龙元究竟是何等的天材地宝,但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其强大至令人无比震撼的功效。
今日这位剑斋圣女的一枚不死龙元,可以说是彻底改变了苏典的人生轨道。
正是这枚不死龙元,令他苏典,从此走上了漫漫修道一途!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就是修道之人的义之所在,何来结草衔环涌泉相报之说?”绝代佳人探手撩开额前一缕乱发,樱唇轻启,口中淡淡地道:“我姓林,本名诗雅,是瑶池剑斋第七十二代内门弟子,师从弊斋的大长老清音仙子。”
林诗雅!
苏典将这个名字,牢牢地记在心中。
“少侠,老夫观你眉宇颧秀,天庭饱满,骨骼清奇,他日必当有一番非同寻常的建树。只是如今你虽吞食了那颗不死龙元,但却不懂消化和应运龙元的灵力。不如这样,你跪下来向老夫磕三个响头,拜老夫为师,再由老夫传授你如何自由收发丹田所蓄灵力,怎么样?”
那个自称邪帝李修缘的老者,郑重其事地对苏典言道。
果然是人至贱则无敌啊!
观老者摆出那副一本正经的前辈高人模样,若非是苏典先前被他强行夺舍未遂,只怕还真就接受了他的蛊惑,答应向他拜师了。
这个老匹夫,刚刚还对自己居心不良心怀鬼胎,转脸就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居然还大言不惭地要收自己为徒……
难道这厮真不知无耻两个字是怎么写的吗?
苏典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拜托,我说这位邪帝老哥,你看我苏典像那种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冤大头吗?”
“数钱?”老者闻言不禁一呆。
苏典却直接转身,边背对着朝他挥了挥手,边向墓外大步行去,口中却故作高深地道:“不知道“钱”这种东西究竟为何物是吗?哈哈,孤陋寡闻了吧?反正你这辈子注定要被困死在这座坟墓内,没事就在那里慢慢参透吧!”
哪知他这句话才刚刚说罢,忽听身后传来那老者“啊”地一声惨烈到极点的尖叫。
愕然转身,入眼的一幕,顿时令苏林二人看的目瞪口呆。
只见那个刚刚还厚颜无耻地扮演诱拐良家的怪老头,这时突然被那只飞天石犼含愤喷出的一股兽焰给裹在了黄金囚牢内,挣扎惨嗷个不休……
而作为缔造这一切的元凶,飞天石犼,这个时候却像是刚刚做完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一般,高昂着那颗布满赤金色石质毛发的头颅,摆了摆粗如儿臂的廉钩型狮尾,蹬着四只健硕的马蹄状麟腿,就那么闲庭信步一般,朝着苏林二人款款走了过来。
“可恶,老夫可是八百年前纵横封坛大陆的邪帝李修缘,曾经站在修道界金字塔顶层的一名绝世强者,拥有成功攀升登坛塔第七十二层的辉煌英雄史,你们不能这么对待老夫……”
已经离开那座墓厅很远,两人还能依稀听见那名老者不甘而又哀怨的咆哮声。
走出那道破开的墓茔缺口时,暮色已经降临,由于整片乱葬坟园被死海黑雾所笼罩,因而放眼望去,身遭半尺方圆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
但苏典的感官却比平时灵敏了十几倍有余,周围半里以内的景致,尽数可察。
这种感觉很是奇妙,明明肉眼已经受黑雾夜幕等环境因素限制,偏偏脑海中却如同播放幻灯片一般,自发地将四周的环境巨细无遗地映射出来。
从古墓前那座刻有“英雄剑冢,七彩流星”八个古篆的残碑,到数丈高的巨墓三角形墓顶,再到墓茔外三丈处的齐人高啮齿形枯草,及至半里外那条蜿蜒流淌的乌水河,河边斜躺的那颗棕色带褶边的玛瑙石,石上盘膝端坐的一名披头散发浑身黑不溜秋仿佛非洲逃荒来的难民似的人型生物……
咦,等等,苏典蓦地一愣,这人型生物的五官怎么看上去是如此地眼熟?
突然,他脸色遽变,终于认出了这焦炭似的人型生物的本来面目。
若给对方绾上髻发,在给他配上绣着春秋八卦图的太清宫道袍,然后再让他右手反握一只鬃毛拂尘……这个黑不溜秋的非洲逃荒难民,岂不正与那个如谪仙降临的妖道林东来一一吻合。
当然,最关键还是要用次氯酸钙液,将他的皮肤给里里外外彻彻底底漂白一遍先。
那妖道似乎已经在河边那座棕色玛瑙石上打坐了有一段时间,这时忽然长长舒了一口气,接着长身而起,先自朝着墓穴洞口的方向瞥了一眼,待发现刚刚从石碑之后转出的苏典及林诗雅,这妖道眼中的狂喜之色乍闪即逝。
不过他还是多留了个心眼,下意识朝苏林二人的四周前前后后仔仔细细打量了几遍,唯恐那个先前令自己吃了个大亏的石犼尾随两人出了墓茔。
说实话,那只狮身麟背带有鹰翼的黄金石怪,当真让他吃尽了苦头。
从修道至今足足有四五十余年,林东来还从未尝试过被一只蛮兽给弄得如此狼狈。
然而当真正伫立在那只石犼的面前,这位处在凝丹期第二个小阶层的东来仙君,分明感觉到阵阵来自内心深处的灵魂威压,手足俱皆疲软,根本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只想有多远就逃那么远……
还好那个前身也不知究竟是何等境界的飞天石犼,并没有跟出墓穴。林东来暗抚了把狂跳不止的胸口,一整被兽焰烧的焦糊残破不堪入目的道袍,大步流星地朝苏典两人疾掠而来。
飞天石犼口中喷涌的超高温兽焰,已经给林东来留下了极其严重的心里阴影。
这个先前在苏典与林诗雅这对羸弱不不堪的待宰羔羊面前何等不可一世的东来仙君,此时也不得不使出压箱底的看家本领而全力出手,企图在那只石犼现身之前,早先一步将苏林二人擒住遁走。
至于体内毫无半点灵力可言的苏典和身受重伤的林诗雅,林东来可全没看在眼里。
鱼已经被按在砧板,再要翘尾弹背反抗,又有何用?
近了,距离那一男一女两个注定逃不出自己手心的苦命鸳鸯已不及半丈,林东来功聚双目,甚至能清楚地见到两人脸上纤毫毕现的根根汗毛,成功眼看在即……
就在这时,他蓦地瞧见那个雄性“羔羊”脸上,突然洋溢出一股轻易可察的古怪笑意,那分明不是即将被猎人捕捉的猎物该有的表情。
糟糕!
自号东来仙君的妖道林东来暗呼不妙,下意识想要撤身遁逃,但却已迟了一线。
便在他顿足转身的那一刹,一股夹杂着飞天石犼本命精元的超高温兽焰,斜刺里如狂风骤雨,猛地向他的整个身躯席卷而来。
林东来只来及发出一声令人听觉毛骨悚然的尖叫,什么飞天遁地加速逃命的法宝符箓,一股脑儿被他从须弥戒内抓出来乱用一通。
也不知百忙之中,这妖道竟幸运地激发了什么御空法器,整个人陡然增速数倍,就那么眨眼间逸出了数十丈,成功地冲出兽焰的包围圈。
远远地,苏典两人隐隐约约只能听到那妖道气急败坏的一声疾呼,“贫道还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