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光接道友,恰似故人来。
这一刻,当青瓦镇上只余齐平一人,横跨九州的虹光消失,五名论道者,时隔二十年,再次回到了出发的地方。
私塾庭院中,五人落地。
彼此观望,神情复杂。
齐平望向几人:
禅子身披红色僧衣,三十岁的容颜看不出半点老态,眸子清澈见底,令人望之心生好感。
只是那若有若无的威压,令人无法忽视他的强大。
卫无忌一袭白衣,腰间悬着一把剑,神情冷漠,一缕黑发垂在额前。
名为红豆的少女仍旧梳着齐耳短发,背负双刀,穿着红底黑纹的衣裙,双眼生的有些开,便显得人很呆。
望向齐平的目光,有些恼火与复杂。
东方流云脸色凝重,手中攥着一只锦囊,没有了往日的轻佻,如临大敌。
至于白理理……她竟恢复了本貌,银白色的长发垂至腰间,仿佛没有长大,仍旧停留在十岁的年纪。
“有朋自远方来,坐下喝杯茶吧。”紧绷的气氛中,齐平笑着开口。
于是,五人同时将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有些错愕,有些了然。
“阿弥陀佛,”禅子平静说道:“这些年……你都在这里?”
“是啊,”齐平笑了笑,拎起茶壶,为五人斟茶,语气中,带着回忆:
“还记得这个院子吗?当年咱们一起读书的地方,老先生死了后,我便接了他的衣钵,这些年,倒也教出了一些栋梁……呵,当然与你们无法比,但还算充实。”
五人神情复杂。
他们都还记得当初的事,想着童年时候,簇拥着齐平喊着“老大”的羞耻画面,表情各异。
东方流云与白理理还好,其余三人则难免恼怒。
尤其想着这一切都给外面的人看着,愈发生气。
只是……
看到齐平如今的状态,心中的火气突然便淡了。
在场几人能清楚地感觉到,眼前的齐平只是个凡人。
这二十年里,他们在九州各处成长修行的时候,这个在道战开始阶段遥遥领先他们的家伙,却在原地踏步。
“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东方流云试探地问。
他的眼神中,有些担忧,也有些别的什么,比如……期翼。
白理理沉静的小脸同样投来好奇的目光,她对于道战胜负并没太大在乎,倒是对这个人的状况更关注些。
齐平无奈地笑了笑,说道:
“我起初也不知晓,但就在刚刚,我想明白了,还记得当初我在课堂上回答先生的那句话吗,很小的时候,我就做过一些梦,记起了一些零散的画面,怀疑这里不是真实的世界。”
几人陷入沉思。
事实上,类似的梦境他们同样有过。
就像鱼璇机当初说过的那样,进入幻境的修士,会残留一些记忆,以梦的形式呈现。
只是对他们而言,那也只是幻梦罢了。
但看上去,齐平的状况更严重一些。
禅子若有所悟:“所以,你无法修行,与提早察觉此界异常有关?”
齐平说道:“不确定,但我想大概是的。如果说,你从根本上,便怀疑一切皆为虚假,又如何能修行呢?”
卫无忌冷声说道:“照你的说法,我们如今也已觉悟,岂非修为便散了?”
他是个坏脾气的,想着小时候的事,便很生气。
齐平放下茶杯,认真地看着他:
“不增长,不意味着退化,你可以尝试下,眼下还能否修行。”
众人一怔,纷纷闭目感应了下,卫无忌甚至摸出一粒丹药吃了,结果发现,往日起效的丹丸,毫无作用。
齐平叹息道:“这就是道战的规矩,当三十年期限截止,一切都将定格。”
这样吗……
禅子恍然,旋即拾起一盏茶,一饮而尽,笑道:
“你终究还是我们中看的最透的,厉害。”
卫无忌撇撇嘴,想着提早觉悟有何意义?
这时候,他终于明白了为何齐平那么早便能脱颖而出,可那不是优势,而是诅咒。
白理理歪着头,眼前闪过昔年的画面,心想怪不得你说,修行是我们的使命。
原来你一切都知道。
齐平感受到她的目光,平静看过来,笑了笑:
“你果然变回了原来的样子,白员外一家,其实是妖族吧,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说着,推出一盏茶。
白理理点头,然后又想起对方小时候总细化揪自己的呆毛,便又撇开头去。
“东方师兄身上有杀气,很好,武斗时候很遗憾没有去观看,今天倒是补上了。”齐平再推一杯。
东方流云看了他一眼,率先坐了下来,饮下清茶。
“卫兄还是冷着脸,这不好,这些年也没想着回来看看,对了,卫铁匠去年抡锤,不小心跌倒,瘫了,如今给学徒伺候着。
我昨日还去探望了他,老头子脾气很差,我提起了你,他说只当没生过。”齐平递出第三杯。
卫无忌眯起了眼。
“红豆……”齐平看了眼这位刀圣弟子,想着对方小时候哭唧唧的样子,不禁莞尔,从桌下取出一盒红豆糕:
“尝尝?”
眉眼有些呆的短发女子愣了下,想有骨气地拒绝,但犹豫了下,还是捏起一枚咬了一小口。
很甜。
“至于禅子……”齐平没有再奉茶,因为对方的一杯已经喝掉了:
“陈家奶奶去世的时候,还在念着你的名字,那老太婆一直看我不顺眼,但人并不坏。”
禅子沉默了下。
卫无忌看着这一幕,心头无名火起。
突然抬手将茶杯扫落,浅色茶汤打湿了地面,冷声道:
“你说这些觉得很有趣?幻境罢了,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你既说自己很早便看得明白,如今倒好似把这一切当做真实了。”
他有些生气,但不知道愤怒的来源。
卫无忌冷笑,将手中长剑取下,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