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后,赵亨义和三个跟班由亲卫队长张灿护送,直接进了永固城的将作营。
将作营的主官乃是大帅张朝阳的亲信,在赵亨义等人到达之前,就已经得到张大帅的授意,全力配合赵亨义,赶工打造对付骑兵的器具。
如此雷厉风行的做法,倒是让赵亨义对那位镇守永固城的张大帅印象有所改观。
此前在他想来,边军糜烂如此,那位张大帅必然昏庸无比,可现在再看,这位张大帅最起码对宋应安是极为信任。
形势紧急,赵亨义也不矫情,要来了尽可能多的工匠,占据了尽可能多的火炉,开始打造铁蒺藜。
这种由三根尖锐铁条尾部连接而成的利器,打造起来并不复杂,而且对铁质的要求也不算高,将作营里的工匠和火炉完全满足需要。
但是铁丝网却需要更高的炉温,需要对将作营里的铁匠炉进行改造才成。
赵亨义带着张大牛,对划分给他们的一半炉子进行改造,耗费了一整天时间,才能够顺利的制造铁丝网。
忙碌了一天的赵亨义端着粗瓷大碗一边吃饭,一边听着王二虎小声汇报他打听来的消息。
王二虎是个天生的侦察兵,机灵的脑袋,以及丝毫不知道胆怯为何物的性格,让他稍加磨练,就展现出远超同龄人的价值。
来时的路上,王二虎天天和亲卫们厮混在一起,还未到永固城,就已经把军伍中的规矩熟记于心,到了将作营,这小子更是如鱼得水,不少稀奇古怪的消息都被他打听出来。
“东家,那陈永忠祸害了玄字营之后,就躲进了永固城中闭门不出,听那些老卒说,这小子怕是要逃!”
这消息实在是太过离谱,惊的赵亨义甚至停下了吃饭的动作!
蛮族兵临城下,身为玄字营的统帅,那陈永忠损兵折将,不想着挽救损失带罪立功,反而私自离开自己的营盘,躲在城中闭门不出,更是打算临阵脱逃……这样的人,竟然还能活到现在?!
在赵亨义看来,即便是边军军纪松弛,也不能松成这个样子呀!
领兵的将领尚且如此,其他的大头兵又该如何呢?
随着王二虎不断的讲述,赵亨义的心逐渐沉到了谷底!
这大燕国不但朝廷烂到了骨子里,甚至连守卫疆土的军队,也已经烂到了骨子里!
如此腐朽的一个国家,竟然能够在蛮族的兵锋之下依然存在,倒也是一桩奇观了!
“玄字营内现在如何?”
赵亨义对于永固城中的边军战斗力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他心里已经开始谋划,如何带着自己的兄长宋应安活着逃离这里。
“玄字营中十分不好,据说伤亡足有三成,人心浮躁,个个都想撤回城中休整,宋伯爷今日回到营中弹压,这才勉强稳住。”
王二虎脸上带着忧色,机警的抬头朝四周扫了一圈,这才凑到自家东主耳边小声嘀咕,“东家,咱什么时候跑?”
赵亨义:……?!
这他喵的,你小子真他凉的是个人才!
刚来军营中一天,就已经想着如何跑路了,是该说你小子机灵呢,还是该说这大燕国的边军太不争气呢?
“别胡说!”
赵亨义脸色一沉。
“是,我不该贪生怕死,给东家丢人了!”
“又胡说!什么时候跑不重要,重要的是得带上宋伯爷一起跑!”
王二虎眼睛一亮,望向自家东主的眼神里全是崇拜!
怪不得人家是东主呢,这思想境界自己果真没得比!
虽然已经做好了随时开溜的打算,但赵亨义绝对不会懈怠打造对付骑兵器具的事情。
这永固城中,压根儿藏不住秘密,王二虎这小子一天打听来的消息,就让赵亨义对于边军的真实情况有了初步的了解。
那陈永忠可以在祸害了玄字营之后私自离开营盘躲回城里,甚至可以准备逃离这里,但宋应安不行。
宋应安一旦私自逃走,必然是斩首示众的下场,就连他那威武侯老爹都保不住他!
对于这永固城中的情形有所了解的赵亨义,此时只有一个感受,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陈永忠跑了无人追查那是人情,宋应安敢跑就绝对是事故!
这他凉的,到哪说理去!
而且赵亨义对自己那位兄长的了解,宋应安绝对不会舍弃玄字营跟随自己逃跑。
想要带着宋应安逃离永固城,必然要在大势已去,甚至城破之后才行!
可真到了那个时候,自己真能带着宋应安逃脱蛮族骑兵的追杀吗?
永固城外,玄字营的营盘之中,一脸寒霜的宋应安身着盔甲坐于大帐内。
“陈副指挥使如何,本指挥使不管,也管不着,现在我只追责,那陈永忠躲回城中之后,尔等各部为何无人约束?”
军帐之中,各级将官噤若寒蝉,一时之间竟然无人敢于开口狡辩,“诸位都是我宋应安一手提拔的,我离开永固城时,可是把玄字营交到了诸位手上啊,现如今,诸位告诉我,我宋应安的玄字营何在?”
猛然间爆发的宋应安,犹如一头咆哮的雄狮,这是赵亨义从未见识过的当阳伯。
承受着宋应安愤怒的军官们,同时单膝跪地,默然不语。
上官离营时曾经挨个交代过他们,那陈永忠就是来混一份资历,就是要来捞些功劳,不会在这危险的永固城待的太久。
等到田里的粮食成熟,蛮族有可能寇边之前,自家的指挥使就会回来,这一点,不论是这营中的大小军官,还是那些普通的兵卒,全都心里有数。
只不过,指挥使离开时只交待大家莫要松懈了操练,更不可被陈永忠带坏了风气,可没说蛮族会提前寇边啊,也没说陈永忠会带着大家愣头愣脑的直接撞上蛮族的兵锋啊!
“各自先记一下三十军棍,此次战事过后,自己去执法官那里领罚!”
宋应安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收获了大小将官们的感激,看似简单,却是此前数年的积威仍在,换成那陈永忠来使这些手段,怕是要炸营!
望着多少恢复了一点精气神的手下们离开军帐,宋应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仗,接下来该如何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