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拿,拿了快半个小时。
期间,迟邵倒是和这些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而慕汐一直抿着唇没怎么说话。
“来了来了!”
慕长芳挥舞着手里的东西,一路小跑,跑到门边时,由于情绪太过兴奋,还差点被绊倒。
“喏,你看,二百八十万,写得清清楚楚!”
微微泛黄的纸张,两行遒劲的字迹,还有落款和日期,确实明明白白。
慕汐捧着那张纸,眼眶不禁有些酸涩,耳边仿佛回荡起男人爽朗的笑语。
“咱们汐汐好聪明呀,这个慕字写得可真好看,颇有乃父之风!”
一代商业霸主慕长庆的字,铁画银钩,非常独特,一眼就能认出。
刹那间,她没了反驳否认的念头,整个人完全泄了气,只痴痴地凝望着手里的纸。
甚至想着,能拿到父亲的亲笔,二百八十万也算值了。
“好,我……”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细腕,也阻止了她接下来打算说的话。
没等慕汐表达疑惑,两名西装革履的人疾步走了进来,客气道:“迟先生,请问需要鉴定的物品在哪里?”
“鉴定?”
满屋子的人云里雾里,慕汐眯起眼,猛地抬头看向迟邵。
那双深幽的黑眸透着笃定及一丝闪烁。
她顿时意识到了什么,而慕长芳也在这时候陡然回过神,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过来,伸手就打算抢,可到底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张纸落入两名工作人员的手里。
“慕汐!”女人叉着腰,恶人先告状的囔囔起来,嗓音高得恨不得让全镇子的人都听见,“你不认账就不认账,叫几个外人过来羞辱我们算怎么回事?你不要太过分!”
二伯母屁股下面的椅子像是发了烫,跟着坐立不安地说道:“你要是拿不出来你就直说,我们做长辈的也不可能真硬逼着你拿,何必搞这一出,弄得这么难看!咱们慕家以前在北城也算有头有脸的人家,自家的事,关起门来解决就好,你、你……赶紧叫他们走,有什么事,咱们私底下好商量!”
其他人也纷纷变了脸色,有心虚的,有不明所以的。
慕长龚见情形不对,站出来挥了挥手,一如既往的准备打圆场,还没开口,就被慕汐面无表情的堵了回去。
“大伯,劝你不要多话。”
“小汐……”
不消十分钟,电脑对比结果出来了。
“迟先生,这张欠条是伪造的,运用了模仿字体和纸张做旧的手段,作案者家中应该有一套完整的设施。”
“你们在胡说什么!”慕长芳吼得脸红脖子粗。
鉴定人员并没有搭理她,继续说道:“同时,我还将迟先生您提供的照片与这份欠条进行了比对,相似度百分百,由此可以推断,照片里的书写文本,也是出自这位伪造者,而不是什么公司财务部。”
“什么意思?”慕汐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臂,失态追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鉴定人员瞥了眼迟邵的表情,客客气气地回道:“这位小姐,照片里那份所谓的工资欠款单同样是伪造的。”
伪造的……
七年前那笔欠款,也是伪造的……
她松开手,失神的晃了晃,被一条手臂托住了后腰。
“抱歉,我自作主张查了你一些事。”迟邵低声道,“本来倒也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是他们太过贪心,所以……”
“胡说八道!简直是胡说八道!”慕长芳拍着大腿,一副被冤枉得恨不得晕过去的样子,又忽然恍然大悟地指着慕汐道,“我知道了,你、你是故意的,你安排这几个人,安排了这么出戏,就是想赖账,想逼我们把之前的钱吐出来!你这是在外面找到靠山了,回来欺负我们这些穷长辈来了!”
慕汐抬起猩红的眼,全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凄厉的目光扫过面前那一张张面孔,有茫然无辜的,有心虚得恨不得钻进地洞里,还有仍在歇斯底里叫骂的……
所有声音都传不进耳中,她像是在欣赏一出默剧。
一出,从头到尾只有自己在哭的默剧。
终于,她欣赏够了,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报警。”
这天下午,宁静的小镇出了件大事。
慕家老三的女儿,把本家十几口人,全部送上了警/车。
哭嚎声久久回荡,大街小巷的纷纷议论一直持续到了深夜。
夜深人静,一道纤瘦的身影蜷缩在后院的秋千上,无意识地微微晃动着。
她脚下散乱了一地的啤酒罐,手里面还握着半罐。
慕汐睁着双微醺的醉眼,望着远处的一点光影,不禁回想起白天与大伯父的对话。
“小汐,我真不知道你伯母和其他人会做出那种事,我要是知道,一定会阻止的!”慕长龚满脸愧疚,索性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但他们毕竟是你的亲人啊,听说你有一笔两千万的遗产可以继承,一时糊涂才……别报警别起诉好不好,算伯父求你了,之前的钱,我们一定会还你的,就当做是我们当初借你的,反正你也没什么损失不是么?利息你随便开,两倍,三倍,你说个价,只要你能消气,我们都……”
她站在那里,任凭对方拉扯着自己的裤腿,无论对方如何声泪俱下,如何乞求,都无动于衷。
亲人?
如果他们有把她当做亲人,就不会做出那种事。
如果慕长龚有把她当做亲人,就不会说出那样一番话来。
他怎么忍心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在她心头上再狠狠地划上一刀。
他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分明是默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呵……还给我……”慕汐一仰头,咕噜咕噜又灌下一大口,抬起袖子一抹嘴唇,哭着笑道,“就算十倍,二十倍,又有什么用……谁把我失去的一切还给我……谁把这七年还给我!”
呯!罐子如炮弹般,狠狠地砸向院墙,没喝完的洒了一地,空气中的酒气顿时又浓重了几分。
迟邵脚步匆匆的走近,看到找了许久的人安然无恙,才缓缓地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