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易将目光从窗外收回,向两人道:“看样子他们是离开了,不过刚才那位鬼使似乎瞧见了我。”
南宫易摇头道:“无妨,你只是与我们同行,并不是君子堂门人,再者,极乐谷与昆仑也没有什么仇怨。”
楼云渊长呼一口气,紧攥的右手慢慢松开,缓缓说道:“希望今晚能睡安稳些。”
南宫易笑道:“师弟,无需太过担心,我们现在去住下,待得明日一早,养精蓄锐,再到南宫府去,那时与燕兄,东方兄会面,想来隐风也掀不起什么骇浪来。”
楼云渊点点头:“但愿如此,只是我们行了半月有余,燕师叔始终没和我们联系……”
南宫易摆手道:“嘿,他虽然有些时候行事乖戾,不过还是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
楼云渊微微皱眉,道:“我就是担心在燕师叔心中,有些事对他而言太重要,况且这里离峨眉也不远了。”
南宫易轻咳两声,岔开话题道:“两间上房,怎么分?”
未等楼云渊接口,沈易抢先说道:“南宫兄最为年长,理当独居一室,我与楼兄挤一挤就行了。对吧,楼兄?”
楼云渊一怔,迎着南宫易询问的眼神,无奈的笑了笑,道:“房钱都是你付的,我还能说什么?”
南宫易笑道:“那就这样定了,你们随我来。”语罢带着两人走向一旁的廊道,推开一扇桐木雕门,叮嘱道:“两间屋子是挨着的,隔音效果不错,晚上若是要运功,应该不会受到影响。不过若是有什么突发情况,一缓两急作为通知。”
见得两人不住点头,南宫易向沈易嘱托道:“沈少侠,我与师弟有话要说,可否先暂用半个时辰?”
沈易将那柄季玄剑挂在床前,道:“不要紧,权当是帮你们出去放放风。”言罢沈易将房门轻轻关上,楼云渊听得那脚步声,笑道:“依他的性子,我想恐怕是去蜀郡游逛了。”
南宫易颔首道:“昆仑乃苦寒之地,门下弟子又极少出来游历,这些地方对他们的吸引当然很大。”
楼云渊轻呼一口气,询问道:“师兄所谈,是为何事?”
南宫易凝神屏息,从怀中拿出了纸笔,楼云渊见其郑重的模样,也坐直了身子,南宫易一边研墨,一边说道:“呵,师兄弟之间我就直说了。南宫家此次寿宴,我一个算是外门的人,本来不应该如此上心,只可惜顶着这个姓,也得为这个家族挂念下。”
墨色渐浓,南宫易缓缓道:“极乐谷会来,这一点我想大公子早已料到,就算锦衣卫也来了,我也不会感到意外,大公子应该能应付过来。可我在楼下登记信息的时候,却是不经意间看到了掌柜那本登记册上的一两个名字。”
楼云渊面色凝重,说道:“是何人?师兄发现了什么?”
南宫易看向窗外,沉吟半晌,终是提笔写下了六个字:
“账房
小二
伙计。”
楼云渊看着这莫名其妙的六个字,不由得问道:“那上面还记着他们自己的名字?”
南宫易并没有回答,只是定定的看着楼云渊,轻声道:“这一页,并不在开头,而是插在中间的,并且字迹也与其他不同,我尽力模仿了出来,但看上去还是只有五六分相像。”
楼云渊深吸一口气,瞳孔中闪过一抹异色,诧道:“你……你是说,他们也来了?”
南宫易沉吟道:“我不敢确定,只是觉得事有蹊跷,师弟你见闻广博,说不定能看出什么,至于沈小兄弟,他不应该卷入到里面来,这件事,他还是不知道为好。”
楼云渊仔细端详南宫易的笔锋,摇头道:“大掌柜已死,客栈的人不应该会这么大张旗鼓的前来,他们虽雄踞北方,可这里毕竟是中原腹地,如此作为,更像是有人想要混淆视听,乱人阵脚。实在抱歉,师兄,光凭这字迹,我实在是辨别不出他们的武功路数。”
南宫易挥手道:“我本来也没报太大希望,客栈的人不能以常理度之,我听说上个月有名女子夜闯我派风雨楼,最后还成功逃脱,现在想来,那名女子应该也是客栈的人吧……”
楼云渊迟疑了一下,终是缓缓道:“是一位龙姑娘……”
南宫易倒吸一口冷气,随即笑着摇头道:“好在我没有对上这人,要不那小姑娘的蛮力恐怕得把我给活撕了不成……”
说到这里,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南宫易将桌上宣纸撕碎,放入灯罩中,向楼云渊说道:“我先回房传讯,师弟且好生休息。”
话刚说完,沈易的敲门声适时响起,南宫易起身打开屋门,点头致意,待得沈易进去后,转身向两人说道:“既然如此,那么我就先行过去了,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知会那位小二。”
沈易径直坐在了床头,笑道:“随便逛了一下,却是见着了不少江湖人,倒也奇怪,放着蜀郡好好的景色不看,一个个如临大敌一般,唉,我要是像他们一样,算来至少得折寿十年。”
楼云渊手指沈易,笑道:“倘若江湖上大多数人都是你这般心性,现在江湖就不会是这般状况了。”
沈易连忙起身道:“难得受夸一句,还挺不自在的。楼兄,那些剑术上的问题,还得多请教请教了。”
楼云渊打趣道:“原来和我住一块儿是为了这事?也罢,上次讲至旭日剑法的第九式了,对不对?”
沈易“嗯”了一声,随即开口道:“不过我这次想请教楼兄南海屈鳞岛的剑法。”
楼云渊微微错愕,旋即笑道:“屈鳞岛上的弟子所用佩剑与中原截然不同,自而走的是不同的剑术与剑诀,我也研究过他们的古屿剑诀,剑势太过阴柔,男子并不适合修习……”
“不,”沈易打断道:“不是古屿剑诀……”他看向楼云渊,声音却是压得极低,说道:“是由那一柄无锋使出的剑招。”
楼云渊一怔,顿时拒绝:“不可。”
“为何?”沈易面带疑惑,询问道。
楼云渊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许多学剑之人仰慕屈鳞岛主的威名,不仅是想要学他的剑招,还想学他的衣着,动作,乃至所有习惯……可那剑招……本就不是常人能学的。”
楼云渊补充道:“叶藏锋曾在华山山顶刻下三招,一方面是向当年的六圣宣战,另一方面则是证明自己的实力,十年来,无数剑客登上华山绝顶,就是为了目睹那三招的风华。我曾看过他人的抄录……叶藏锋的确是天纵奇才,那完全违背常理的起手,正手之后又是断招,这……其他人若也是如此练法,早便被人取了性命。”
听着楼云渊的絮叨,沈易歉然道:“楼兄,我只是有种感觉。”
楼云渊停了下来,反问道:“什么感觉?”
沈易思索了一会儿,却是笑道:“算了,就不说出来惹你笑话了。楼兄,我在这里向你请教旭日剑法第九式。”言罢语调一变,季玄剑已握在手中:“请赐教。”
………………
三个时辰后。
看着已经熟睡的沈易,楼云渊轻呼一口气,喃喃道:“如此高的天赋,却不知云阳子真人为何不将那么多上乘剑法教与他……”
他席地而坐,盘膝开始运起气来,潜伏的内息奔腾流动,拍打着他身上的经脉穴位,似是在寻找着什么一般。
楼云渊的眉头紧皱,那日张复周定然在自己体内留下了什么,可过去了这么久,他已查探过好几次,依旧找不出任何东西。
张复周那日临别时候的话语还回响在耳畔。
到南方去,那里会有你想要的答案……
这句话如同一个魔咒一般,蛊惑着他一步一步的来到这里,父亲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与那张复周是旧友?楼云渊越想心中越是惶恐,对于早逝的父亲,自己知道的事情并不多,其中大半是从自己的母亲那里听来的,父亲在自己心中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呢?
体内的气机不断流转,胸前的气旋逐渐扩大,楼云渊双眼紧闭,调控着内息的走向,自己最近内力提升实在过于迅速,以往十年的经验让他不得不小心翼翼,而就在他细细操纵,将内息汇聚为一股溪流之时,全身猛然一怔。
如水般的静夜,竟传来了一阵阵凄厉的恸哭!
可他,竟是全身动弹不得!
眼前的黑暗将楼云渊迅速吞没,他的身躯开始颤抖起来,因为那股恸哭声就回响在耳边,仿佛自己稍微一动,它就会消失无踪一般,可现在,自己连睁开双眼都做不到。
光,光在哪里!
楼云渊心中狂呼,嘴角开始渗出血丝来。
沈兄!沈易!!
楼云渊呼唤道,却是没有任何答复。
时隔多年,他竟是再一次的感觉到了这种魂魄都在颤栗的感觉。
就在那股黑暗即将转化为恐惧的时候,一盏灯出现在了楼云渊面前。
一名白衫男子,手提华灯,抱月而来,虽看不清他的脸庞,却是能清晰感觉到他的笑容。
只听他用他那温暖的声音缓缓说道:“渊儿不哭,乖,来爹这里。”
看着那名男子抱起了那个小男孩后,楼云渊用近乎嘶哑的声音喊出了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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