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中百兵俯首,众人尚未来得及反应,隐风先是袖袍一卷,托住了仇姓男子,随即又单手接住了那八卦盘,轻轻一握,抹去了上面的剑痕,可尚未消弭的剑气迅速凝为一道,径直向隐风袭去,罡风扑面,隐风却是不躲不闪,轻叱道:“一成剑气,也敢如此张狂?”虽是这样,隐风的面容却是极其认真,他飞快的将男子平放于地,袖袍一震,顿时宛如硬铁,挡在了那道剑气之前,只听得一声轰然巨响,隐风堪堪稳住身形,紫色的袖袍上已多了一道伤口,而那股剑气,却是已消弭无踪了。
而另一边,唐少昂返回厅内,面色阴晴不定,身后的清歌向他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唐少昂逼音成线,摇头道:“叶藏锋怎么会出现在唐家堡附近,难道他知道……不,不会的,他若是想要强闯堡内夺取那东西,四大长老的联手可不是那么好破的。”
清歌微微颔首,同样传音道:“可少昂堂主还是要马上赶回吗?”
唐少昂看了一眼厅内众人,犹疑许久,终是点头道:“这里就交付给你了。”
“是。”清歌坚定的回答道,唐少昂正欲起身,却是向楼云渊那边瞧了一眼,低声笑道:“若是那捕快小哥来找你的话,记得告诉他,下次紧张的时候不要捻磨食指,在唐家堡待了六年以上的弟子,十之**都有这坏习惯啊。”
清歌不由得摇头苦笑,仍是没有将视线转移到凤承平那边去。
众人还陷在刚才的震撼之中,尚未缓过神来,只听得唐少昂的声音从大厅传来:“家门恐有危难,少昂且先告辞,此处留与副堂主清歌贺寿,还望庄主勿怪。”
“无妨。”南宫轩宇缓声道,“来人势大,少昂堂主一路小心。”
“多谢。”唐少昂抱拳道,随即大步流星般的走出南宫府,而当他跨出屋门的时候,身边已然多了两名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随从,三人脚下轻点,仅仅数个呼吸,便已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数位英豪见得这绝顶轻功,不由得喝了一声彩,而更多的人却是保持了沉默,心中的算盘早已悄然打响:“唐家堡先前帮助那仇姓男子,已是大为不妥,此刻内堂堂主又匆匆告别,看那坐在少昂堂主位置上的年轻女子,难道是他刚才所说的副堂主?诶,这不是丝毫没把南宫世家放在眼里?”可众人也明白,无论是南宫世家,还是唐家堡,都是他们招惹不了的存在,故而那些老江湖虽然心中如此想,但是无一人开口,仍是挂着一副笑脸,互相敬着酒。
这时,众人却见得那名年轻女子站起身来,先是向南宫轩宇道了一个万福,进而素手轻挥,接过身后那位随从递上的物事,柔声道:“听闻南宫庄主喜好字画,少昂堂主特地在库房中精心挑选了一副《快雪时晴帖》,而少昂堂主此番离去,是担心堡内库房遭人窃取,将欲要祝南宫庄主百岁大寿之物偷走。”
南宫轩宇听得这话,眼中闪过一道亮光,问道:“姑娘手中之物,当真是王右军所书之帖?”
清欢微微一笑,双手递过那副字帖:“庄主慧眼通明,一认便知。”
南宫昭上前接过字帖,亦是一震,细细观摩许久后,向父亲低声道:“的确是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南宫轩宇点点头,脸上已是多了一份笑意,看向清欢,道:“老夫收藏字画许久,早年曾见得王右军之《快雪时晴帖》,惊为天物,无奈主人当时不肯割爱,只好作罢,想不到今日在此得见。不知少昂堂主是如何得来此物?”
清欢不卑不亢回答道:“少昂堂主前年身赴西域,历经艰险,为一人报得家仇,那人便以此帖为赠。”虽只是简单的一句历经艰险,可从清歌口中说出,大家都已能预想到那一战的惨烈。
“原来如此,西域吗……”南宫轩宇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微微颔首,道:“少昂堂主真是有心了。”
两人交谈之间,似乎已经扫清了刚才唐少昂匆忙离去后的不快,众人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这名年轻女子,凤承平听得直皱眉,心中暗道:“瞧着龙飞凤舞的字迹,我怎么觉得在莫修师兄那里见过摹本。啧,该不会是从老屋那里拿的吧……”他见楼云渊也是魂不守舍的瞧着那字帖,一旁的沈易也是向其询问着王右军之事,嘀咕道:“嘿……当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看你们这模样,这字帖莫非值个几千两银钱?唉,这等豪门世家,对那些珍宝看不上眼,倒是对这些玩意儿兴致颇高,投其所好啊……”
旋即厅中其他人也是纷纷送上贺礼,楼云渊面露苦色,向一旁的沈易投去询问的目光,沈易见着厅中众人献上的一件件物华天宝,亦是摇头低语道:“看了别人送的寿礼,我觉得就算是我身上最贵重的物事,也不好意思拿出来啊。”他缓了一缓,将手中的季玄向身后一缩,补充道:“当然,这剑除外。不过师父师兄要是知道我把这剑给‘赠’出去了,恐怕会被打断腿……”
沈易瞧了瞧四周,低声道:“我们现在溜出去还来得及吗?”
正当这时,只听得司仪高呼道:“君子堂……”
楼云渊摇头道:“来不及了……”
“棋谱《梦神机》。”司仪接下来的话却是让两人一怔,随即楼云渊迅速反应了过来:“原来东方师兄是代表君子堂而来……”
话音刚落,南宫轩宇已是问道:“东方贤侄原来是与那位楼公子同行。”
东方凌少谦然道:“本是遵从师命,然而家父派遣兄长送剑于此,稳妥起见,让我与之同行。好在路上遇见了燕兄。”说完后,他站起身来,走向了楼云渊三人。
燕长空似是没听到这句话,双眼发神,不知在想些什么,站在兄长身后的南宫晗这时扯了扯南宫昭的衣袖,后者转过头来,疑惑的看着她,南宫晗压低了声音,说道:“那位燕哥哥,很伤心呢。”
南宫昭眉头微皱,南宫晗连忙指了指手中的长剑,补充道:“它刚才告诉我的。”南宫昭苦笑,旋即摸了摸妹妹的柔发,道:“不是因为我们的关系,别太在意。”
南宫晗乖巧的“哦”了一声,便不再言语,南宫轩宇此时上下打量着东方凌少,极为满意的道:“当真是青年才俊,难怪萧门主会如此看重,晗儿……”
南宫晗探出头来,南宫轩宇摇头道:“你与东方贤侄多年未见,贤侄武功,才学极为出众,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向其询问一二,也未尝不可。”说完,他看向东方凌少,试探性的询问道:“东方贤侄,不会麻烦吧?”
“这……”东方凌少想起了刚才送剑入阁的情景,想起了南宫昭向他那位宛如天人的妹妹介绍自己时那莫名的笑容,他似乎明白了父亲与师父一定要他前来的原因,可他此时脑海中却是另外一名女子在月下饮酒的模样,和……当年水下的那一吻,“今生可还有机会相见?”东方凌少心中已问过自己无数次,可从来没有得到过让自己放心的那个答案,就连上次最近的那一次机会,自己竟也是鬼使神差的错过了。东方凌少微微皱眉,开口答道:“无妨……”话未说完,却是听得身后某个人低语道:“欢喜。”
听到这两个字,东方凌少浑身一震,压下了心中那难名的感觉,手中已是多了一件物事,东方凌少将其紧紧的攥在手中,仿佛想要将那玉佩的形状印入骨髓一般。
厅中气氛依旧,过得小半个时辰,东方凌少总算是找到了机会,离开了大厅,他深吸一口气,步履微敛,待小心翼翼的走到约定之处时,却是没见到那想要见的人,东方凌少眉头深锁,咬着下唇,像是要咬出血一般。
正当这时,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在身后响起:“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看来是天意啊,凌少。”
东方凌少终是长出一口气,笑道:“我也没想到你回来后竟是换了这一身行头,该叫你凤捕快还是承平?”
凤承平伸了一个懒腰,同样笑道:“若是能叫我一声师弟,我想你一定比我还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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