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将过,夜幕深沉,经过一天的辛劳,人们带着劳累与幸福渐渐睡去,只有小部分人仍在忙着自己的事,他们身上还有不得不扛的担子,在这个时点,依旧要留守在那一个小地方。安静的唐家堡在夜色的映照下,却是宛如一条潜伏着的巨蟒,负责堡内安全的影卫,便是这条巨蟒的双瞳。
凤承平推开厅门,裹着一身风雪走进屋中。还在收拾桌椅的宜宁螓首微摇,向他看去,疑惑的问道:“欢喜师姐走了?”
“嗯,”凤承平低声应道,随即走到宜宁身旁,挽起衣袖,帮忙清理残局,他笑道:“师姐,时候不早了,你先去歇息,剩下的事,交给我吧。”
宜宁听得此话,手上的动作慢慢的停下来,可并不搭话,只是默然看向凤承平。感受到师姐的目光,凤承平却也一愣,轻声问道:“师姐?师姐?”
“哦。”待得凤承平又提高音量呼喝两声后,宜宁这才回过神来,粉拳紧握,开口道:“师弟,你找欢喜师姐出去,说了些什么?”
未等凤承平开口,宜宁又补了一句:“若是不愿意讲,就罢了。”凤承平苦笑一声,点头道:“讲了一个人。”此话一出,宜宁若有所悟,轻语道:“可是那位东方公子?”
“咦,师姐也认得这人?”这回倒是让凤承平感到颇为意外,见宜宁颔首承认后,凤承平挠首道:“可惜这次我算是好心办坏事了。”当下把与欢喜的对话一五一十的说给了宜宁听。
宜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理清楚后,恬然一笑,道:“既然欢喜她已收下玉佩,师弟你也不用自责了。女孩子心里面想的是什么,也不是你能猜到的。”
宜宁说道此处,见凤承平一脸茫然的样子,取笑道:“我虽没见过东方公子,可也知道他已是君子堂萧掌门定下的下任门主,他若是能当上门主,东方世家那边自然应该是由他的哥哥当家作主,婚娶之事,却并没有你们想的那样艰难……”
凤承平眼前一亮,随即又迅速黯然,叹道:“可欢喜师姐的那副神情不像是骗人的。”
宜宁也是黛眉稍敛,道:“欢喜师姐若是当时胆大一些,恐怕五年前就不该留在这里了,她,她……一直都解不开心结呐。”她伸出素手,指了指外面,继续道:“那座唐家堡与这间屋子。”宜宁脸上露出一个疲倦的笑容,说道:“我猜,她当时再等那名东方公子说出那句话吧,只是等那一句话,她就会将东海玄英放入仓库后,离开这里。但这一句话,似乎来迟了五年,不过好在还是来了,”说道这里,宜宁双眼瞧向一眼身旁的凤承平,轻声道:“接下来,就要看那位东方公子,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师姐了。”平时并不多言的宜宁此刻却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般。凤承平在一旁安静的聆听,不忍出声打破这股氛围。
宜宁缓了一缓,喃喃道:“女孩子啊,这种时候通常胆子都不会太大的。”淡淡的说出这句话后,宜宁却是抬起头,那双妙目已是蒙上了一层水雾,伸出手轻轻擦去凤承平衣襟上的雪花,轻语呢喃:“这一次,我不想再胆小了。”
凤承平猛然一震,只觉此时放在自己肩上的芊芊素手如同昆山玉一般,他痴痴的望向宜宁,眼中玉人已是脸生红霞,可那双眼眸,依旧看向自己的双瞳,似乎在寻求着那句话最后的答案一般。饶是凤承平脸皮再厚,此时也是感到老脸发烫,两人对视良久,凤承平终是垂下头来,见得凤承平如此,宜宁的脸上又多了一抹笑意。佳人的偷笑声萦绕耳旁,他一把握住宜宁的素手,默然说道:“对不起。”
听到这三个字,宜宁娇躯一震,脸上的神情迅速黯淡下来,螓首低垂,轻声道:“这样吗……”
可就在下一刻,凤承平却是猛然双手将宜宁搂住,紧紧的搂在怀中。感觉到男子传来的阵阵气息,宜宁脑中已是一片混乱,只听得这个自己已相处十年的师弟,此时却是异常温柔的说道:“师姐,这些话……本该是我来说的。”
宜宁此时抬起头,正与那双明亮的眸子对视,眸子主人的声音在耳边悄然响起:“希望我说的尚不算迟。”宜宁双手放在胸前,抿紧了嘴唇,已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凤承平也只是简简单单的将宜宁搂住,没有再多的语言,十年前那两个小孩子的约定,他一直都记得,而今夜,似乎已经是到了他该接受审判的时刻。
凤承平静静的站在原地,等待着宜宁的回答。
“嗯。”声如蚊蚋,可在凤承平听来,这一个字,已经胜过世上所有天籁,他握住宜宁那微微发颤的双手,像孩子般的笑道:“师姐这算是答应了吗?以后可不能反悔。”
“不过,”宜宁缓声说道,水灵灵的双眼看向凤承平:“等到你加冠之后,我们再……再……”说道最后,声音已是细不可闻,凤承平明白师姐意思,身子前倾,两人正好额头相抵,凤承平柔声说道:“那就有劳师姐再等我这个混蛋三年了。”
………………
今夜,飘雪,无月。
两人行至中庭,凤承平拉起宜宁的手,快步前行,来到自己门前,指着那株与人高的花木,道:“师姐,你看。”
宜宁顺着凤承平的指向看去,却见枯木之上,竟是已经长出了新芽。凤承平呼出一口热气,
含笑说道:“今年它新芽长得格外的早,看来,是一个好的开始,对不对,师姐?”
“嗯。”宜宁轻声应道,看着那几处迎着风雪长出的新芽,那股新绿,慢慢的在心间弥漫开来,可风雪渐大,宜宁突然莫名叹气道:“只是不知道它们明早会怎么样。”言语悲戚,却是没来由的突生一股哀伤之意。
凤承平伸出手,搂住宜宁的柔肩,说道:“它们一定会好好的长下去,待得来年,又开出那最好看的景致,一定会的。”语气竟是异常的坚定,宜宁双肩微颤,转首看向凤承平,后者亦是回首相望,两人相互对视,宜宁桃花俏面渐渐浮现出一抹笑容,从凤承平的双眸中,她似乎看到了当年两个孩童,一前一后,将这株花木种下,随后守在一旁,想要看着它慢慢长大的傻样。
竟是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宜宁这般想到。而那份两人共有回忆中,始终不曾随岁月褪去的,宜宁此时已然确定,依旧深埋在两人的心中。
只是,似乎两人至今都还不知道这株花木的名字啊……
凤承平就这样看着宜宁,握着柔荑,不断的讲述着这些年来自己时常会想起的那些事。时间仿佛凝固在了这一点上,凤承平丝毫不觉疲惫,可当他再次开口的时候,却发现,手中已有了一丝微凉的感觉。
宜宁眼中透出一股倦意,凤承平连忙将她搂住,轻声问道:“师姐,累了吗?”宜宁摇摇头,含笑道:“不碍事的,承平,我还想听下去……”
“我会慢慢讲给你听的。”凤承平柔声道:“我却是忘了师姐,已经快三更天了,好好休息吧。”凤承平搀着宜宁,一步一步,将她送回了房间,同时心中暗自骂道:“凤承平,你怎么就忘了师姐身上的病?恐怕她是一直强撑身子,陪着自己的吧。”内心愧疚更甚,将宜宁送入房中,却是笑道:“师姐要养好精神,以后这三年啊,我可还有很多故事要讲给你听的。”
宜宁站在房内,巧笑倩兮,向凤承平点头道:“我会的。”
“嗯。”拖着重重的尾音,凤承平将门掩上,待得师姐的面容消失在眼前时,亦是转过身,向自己的居室行去。
地上某处积雪却是留有一滴热泪,无人看到,亦无人知晓,它何时融入了这雪地之中。
今晚,大概是清梦安眠吧?凤承平如是想到。
可就在下一刹,一道冲天火光,印入了他的眼中!
那是……药堂?凤承平看向火光燃起的方向,喃喃自语,却是转瞬之间反应过来:糟糕,盈弦姐姐!
唐门,一道火光冲天而起。
老屋,一名少年疾驰而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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