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戴梦成忙不迭地点头,叶闲“嗯”地点了点头道:“很好。”说罢,突然一把将手机摔在地上,接着,一脚踏了上去。
突来的变故顿让戴梦成面如死灰,在将手机掏出来的那一瞬间,他脑海中早拟好了十几种叶闲乍见这些见不得光地照片时候的震憾、惊诧、苦涩、颓败、服软、甚至包括哀求等等诸般复杂表情,但是他做梦也没想到地是,对方非但眼中没有半点感情波动,反而还骤施逆袭、突然间夺去并毁了自己辛辛苦苦忙活了大半个晚上的所有证据。
“这个刽子手!”戴梦成不由得在心里怨毒地恶骂叶闲一通,真有一种欲哭无泪的痛苦感觉。旋即想到接下来见了院长以后的遭遇,戴梦成不禁悲从中来。
……
院长办公室是办公楼第三层最东侧远远偏离楼梯口的一间装扮地古朴典雅地向阳房室。门是区别其他梨木制的略带芬芳的不朽檀木;制作门牌匾额的材料更是古代盛行、现已弃用的青铜;匾上不是用红漆刷的烫金字体,反而倒像是生生用刀子刻上去的“醉心居”三个古体大字。
以叶闲对古文的深层造诣尚且看不出这三个字体到底是属于何朝何代,只能根据其撇捺点横的大致走向判断出了它们的原型。
“醉心居?”叶闲暗中沉吟片刻,猜出了房内的主人定然是那种向往陶渊明式地归田园居生活的出世高人、正是那种屈原式地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心态。或许现在这个世道的蛇龙混杂、污秽不堪地社会现状让该主人失望之极,他黯然神伤之下,毅然选择退隐。
在有如此高深修养的前辈面前,叶闲不敢放肆,松开了提住戴梦成脖颈的手掌,整理了一番自己的仪态,这才缓步上前轻轻地扣了一下檀木门。
“野外罕人事,穷巷寡轮鞅。”门内这时突然传来一个苍老声音的吟咏。虽然隔着一道门,但是老者的那言语中所表达的沧桑和无奈还是似有若无地传入了叶闲的耳中。
“这个该死地老头,又在房内卖弄他的学识渊博了。”戴梦成忍不住小声地埋怨了一句。要知待会儿要给他宣判“死刑”的就是门内的那个老头,所以戴梦成心中对其不忿也属应当。
叶闲却只淡淡地瞟了戴梦成一眼,对于后者的无知,他只能选择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便恢复到昔时的古井无波神态。思索片刻,叶闲旋即微笑着朗口回应门内的老者道:“白日掩荆扉,虚室绝尘想。”
沉寂!房内突然出现片刻的沉寂!
“今日天气佳,清吹与鸣弹。”过得约莫半盏茶时光,屋内的苍老音便又响起。
叶闲心中倏忽一动,“听老者的嗓音似乎带着点儿淡淡的喜悦……”,当下毫不犹豫地接口道:“感彼柏下人,安得不为欢。”
“清歌散新声,绿酒开芳颜。”房内再传出老人吟出的这一句诗后便沉寂了下去。
不过叶闲的脸上却难掩喜色,连忙伸手试着推了一下檀木门,木门应势向里开了一线。当下他再不犹豫,提足踏了进去。
戴梦成不由得被叶闲的行为举止看的一愣,他实在想不到,屋内那个向来不通人情的老家伙居然仅凭叶闲回答的几句诗词就放他入内,要知道平时他们这些教授级人物就算是拿着一大把钞票去求他开门都是难比登天的。
是的,从表面上看,叶闲与房内的老者对吟了几句诗词便被老者引入房内确实不假;然而,戴梦成却不知,他们在暗地里至少交锋了不下三次。
第一次,老者所吟的“野外罕人事,穷巷寡轮鞅。”这一句出自陶潜的归园田居,其目的是要表达自己对世俗的淡漠和心死,并且有劝叶闲离开的用意。叶闲同样以陶潜的那句表达隐士与世隔绝的“白日掩荆扉,虚室绝尘想。”回应他,无非是想要告诉老者,自己读懂了他的心扉。
第二次,老者似乎因找到了知音而心情大悦,吟出了陶潜生平少有的几句清快诗词“今日天气佳,清吹与鸣弹。”,并等待叶闲的应对再作相请抑或逐客的定夺。叶闲果真没令他失望,接口吟诵出下一句表达欢畅的词句。
最后,老者终于对叶闲的智慧和学识还算满意、同意了他的不请自来,“清歌散新声,绿酒开芳颜”这一句正是老者欣然接受叶闲做客的心情地真实写照。不过老者并没有亲自去开门迎客,便又是对叶闲的智慧地一种考验。如果叶闲没有伸手去试探房门上锁与否的想法,那么他有可能就会被老者一直拒绝在檀木门之外。幸运地是,叶闲真的去做了。
此时此刻,这位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老者给叶闲的形象就是——大隐之士,深不可测。
进入房内,叶闲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穿越到了古代,见到的是一个先秦的古之圣贤地讲经教学之殿堂。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居中的那只半米来高的青铜方鼎,四脚呈动物的踢型,鼎身正向雕刻着一副孔子杏坛讲学的画面,鼎内镶嵌着一块炉型盛香坛,内部檀香缭绕、燃烧正旺。香坛的四周围着一圈盘状的凹陷,想必是用来盛放祭祀品的地方。此刻的盘内却积满了厚厚一层香灰,恐怕是很久未经打扫了。
方鼎的四周胡乱堆砌着一卷卷竹简,有些是用随便编织的麻绳捆缚住以免散线,有些则干脆直接像垃圾一样扔在某些阴暗的角落里。椅桌都是用大理石磨平后摆在靠窗的向阳地方,上面积了厚厚一层浅褐色的灰尘,估计是至少两三个月没有被清理过了。
所幸地是,这间房的窗户开得很大,长宽至少占据了半面墙壁,况且又是朝阳的东面,所以光线十足,屋内倒暂时没有什么刺鼻的异味。
目光穿过方鼎和石凳,叶闲终于见到了那个坐在唯一一处阳光照射不到的阴暗角落里、捧着一只表面泛黄地竹简、表情因简上的内容忽喜忽悲而迷醉忘情的久违了的神秘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