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铠 一百八十七 兵变

作者:老猪 分类:玄幻奇幻 更新时间:2023-03-06 18:4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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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昌九年,三月二十五日。在东平军将们各怀异心的等待期盼中,六镇大都督府终于下达了东平行省新都督的任命令,原武川镇的都将长孙寿被任命为新任东平都督。

听到这消息,孟聚第一通知军情处去找长孙寿的档案,但答复是没有——因为长孙寿不曾在东平任职过,东平陵卫没有备他的档案。

许龙战战兢兢地告诉孟聚,可以向武川的东陵卫求助,那边肯定有长孙寿档案的。

孟聚考虑了一下,还是作罢了。武川镇督江震是老资历的陵卫镇督了,听说架子很大,做事一板一眼的。跟他没交情,派人去调阅长孙寿档案的话,万一对方公事公办地跟讲条例,说让拿出公事理由来,那岂不是难堪?

而且,打探新任东平都督的来历,这种事可大可小,可公可私,不宜到处声张。

倒是易小刀人脉广阔,喝茶时曝了不少秘密给孟聚听。

长孙寿是正宗鲜卑贵族世家出身,并非皇族。他能当上都将。在当时确实引起了不少争议,朝廷上很多人反对。不过拓跋雄力挺他,长孙家族也是洛京的名门,世代效忠拓跋皇室,忠诚度并不比皇族低多少,最终,他的任命还是通过了。

现在,北疆的皇族子弟几乎都跑回洛京了,空出了一批镇帅的位置,长孙寿的机会又来了,已身为都将的他比起其他竞争者来有着更大优势,捷足先登地成为第一个非皇族的镇帅。

“哦?长孙寿行事风格如何?才干性情如何?”

像是早猜到孟聚会这么问的,易小刀笑笑很普通的将领,三十多岁了,不丑不帅,跟大多数北疆的将领一样,跟北魔打过仗,也打过流窜的马匪,有输有赢,看不出大才干,却也不是庸才,算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吧。

至于他的心性如何——孟镇督,这时候还留在北疆的国人贵族,除了一心报国的蠢货就是野心勃勃的奸贼了。”

“易旅帅,你在说你我吗不跳字。

易小刀哈哈一笑反正,长孙都督不是蠢人。他跟拓跋雄走得很近的,今后。我们东平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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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昌九年三月二十八日,东平新任都督长孙寿抵达东平上任。

虽然东陵卫与东平军方没有隶属关系,但按照常规,东平都督乃东平境内武将之首,他来上任,孟聚也该随着大流出城迎接的——就象以前,虽然边军和陵卫一直不睦,但元义康也派人来迎接孟聚上任一样。

但孟聚实在厌烦浪费的官场应酬,反正迎接新都督的人很多,有不多,没不少。他只派了欧阳辉,送了一份贺礼就算了事了。

欧阳辉说,新都督是个很和气的人,他收下了礼物,答复说很仰慕孟镇督大人的风骨,现在刚到任抽不出空,改日一定登门回访镇督大人。

孟聚琢磨一下,觉得易小刀说得没,这位新任都督怕不是简单人物。欧阳辉听不出来,但孟聚听来,新都督的话实在是回味无穷,尤其“风骨”二字更是可圈可点。

但既然新都督没表现出敌意。孟聚也就静观其变了。孟镇督埋头在行署内部的事务,一心考虑调整省署各衙门的人事问题。

陵署本有空缺的中层军官人数十五人,但经过了新政事件之后,几个督察级的军官也调回了洛京,空缺的中层军官人数已经达到了二十三人,已到了不得不考虑的时候了。

在旁人看来,身为高高在上的镇督,想任谁,那不是一句话的事?以前,孟聚也有这个觉,但当他真正坐上这个位置以后,他才,陵署内部的人事问题,还真不是一句话的事。廉清署的候选人资料递上来好几天了,孟聚的方案却是迟迟出不来。

高明的官员都是通过人事调整来形成的核心地位的。要考虑候选人的能力和特长,要考虑候选人的背景、性格和既往业绩,亲近投靠的当然要优先提拔到重要位置上,有能力会干活也要适当提拔一些,还要考虑同僚们的说情——孟镇督再大公无私,来自总署衙门镇督们的说情总是要考虑的,人毕竟不是活在真空里。

另外,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潜规律——人事调整,除非当事人犯了,那一般是只能往好里调,不能往坏里调。比方说瘦缺换成肥缺,肥缺给换成给高一级的瘦缺,省署的官要比军队里的官要好些,各地陵署的总管又比省署的督察要吃香,而总管之间也是分肥缺瘦缺的。靖安总管又要比外地的总管要高半级,内地的陵署总管又比靠近边塞的三个城市要好些。

要兼顾以上原则,调整好五十多个督察级军官的位置,孟聚觉得比解一道五十个未知数六次方的方程式还难,他考虑了足足三天,才得出了一个初步方案。

当然,有了方案,也不是立即就公布出去。要一下子调换五十多个中层军官的岗位,那会天下大乱的,后世的孟镇督当然十分明白。他把方案捂在手中,隔三五天就下发一道任命令,调换几个人的岗位,弄得部下们齐齐翘首以待,被晋升、得了肥缺的军官们自然欢天喜地——当然,也有人不爽的,但他们也只好自认倒霉了,谁让你跟孟镇督没打好关系?

东平陵卫的四月任命事件是一次标志性的事件,通过这次大规模的人事调整,孟聚提拔了一批亲近的少壮军官,清除了一大批老朽无能的老军官,在省署、镇标、省军和各地分署的重要位置都安插了“人”。

这次事件,也标志着东平陵卫“叶迦南时代”和“霍鹰时代”的终结,东平陵卫长达十年的“孟聚时代”从此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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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日。象往常一样,老将军肖恒又来到陵署喝茶了,孟聚热情地款待了他。

跟以前一样,肖恒的神色安详而宁静。茶过三盏,他说孟镇督,你这里的茶很不,可惜老夫很快喝不到了。”

“?”

“老夫很快就要致仕了。”

肖恒漫不经心、很平静地说。

孟聚手轻颤一下,很快平稳下来。他将茶水倒入肖恒茶盏中,也不抬头确定吗不跳字。

“确定了。长孙寿找老夫谈了,赞扬了老夫一通,说老夫为北疆戎马半生。劳苦功高,很是辛苦,现在该是歇歇的时候了。他准备赏给老夫一个都将的虚职,然后让老夫退休。”

肖恒语气平和,无怒无喜,平静得象深不见底的潭水,不现丝毫涟漪。

孟聚问老哥,你今年贵庚了?”

“五十二了。”

“长孙寿弄了吧?无不少字朝廷规定,武将致仕的年龄一般是五十五到六十之间吧?无不少字你还早着呢。”

“孟镇督,兵部也有规定,对那些功勋卓著、身有伤残、精力不济的武官,提前几年致仕也是允许的。现在,长孙寿是东平的军政首脑,他说行就行——临走前,他还给老夫提了一级,让老夫拿着都将的俸禄致仕,倒也不能说他刻薄。”

孟聚捧着茶杯不出声,茶水的蒸气朦胧了他的面目。过了好一阵,他抬头直视着老将军长孙寿才刚到几天,他动手这么快?这么没耐性?”

“嗯,欲除其帅,必先剪其羽翼,古人兵法早这么说了。”

“羽翼?老将军太谦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心照不宣。肖恒的话里虽然有恭维的成分,但其中不无真实。长孙寿——或者他背后的拓跋雄——对方的真正目标还是孟聚。

因为感念孟聚的救命之恩,肖恒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偏袒和庇护弱小时期的孟聚,这点,六镇大都督府也早看在眼里。如今,长孙寿立足未稳就要除掉肖恒,很明显,对方是生怕将来对付孟聚的时候,边军内部还有不协同的声音发出来,他们要将那些不稳定的变数提前消灭掉。

孟聚两次拒绝拓跋雄的和好请求,等于硬生生往北疆王的脸上打了两记耳光。他就像一面旗帜,只要他屹立着,所有人都,北疆还有拓跋雄不能奈何的人。拓跋雄早把他当众眼中钉了。

偏偏这个眼中钉还真不好拔除,孟聚不但自身武力强悍,东平的高级军将大多与他交好,肖恒甚至元义康都是他的外围屏障,都有意无意地偏袒他——要对这么多手握重兵的武将下手,即使以拓跋雄的跋扈也不能不犹豫。

现在,元义康走了,外围屏障中最重要的一块消失了,拓跋雄的机会终于来了——雄霸北疆八年的枭雄能对一个初出茅庐的小毛孩忍这么久,拓跋雄确实也快到极限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孟聚很理解长孙寿为初来乍到就要拿在东平素有威望的肖恒开刀——拓跋雄连受羞辱,他必须尽早做出点成绩来慰藉老板受摧残的脆弱心灵。至于选择肖恒当目标恰不恰当,长孙寿已没空暇去考虑了。

但从手段来说,这是无可挑剔的,让老将军荣休,一纸免职文书就能办到——这是光明正大的阳谋,无可阻挡。

“肖老哥,你打算样呢?”

肖恒哈哈一笑,锐利的目光里满是锋芒在朝廷上玩谋略,老夫是斗不过长孙寿。但这里是东平,把老夫逼急了,我们这些老丘八,耍赖皮的招数还是会两手的——孟镇督,你觉得如何?”

孟聚唇边浮起了笑容,武将耍赖的有效招数无非“兵变”二字,这是古今一脉相传的法宝。武将受了委屈,又没办法跟口舌争辩,那他们就要祭出“乱兵失控”这个不二门法宝了。

孟聚简单而沉稳地说我全力支持。”

肖恒翘起了大拇指就孟镇督是爽快人!有你这句话,老夫胆子就壮了!”

但他眉头一蹙,压低了声量但不知,他的态度如何?老实说,老夫很看不透他。你说,我们要不要跟他打个招呼?”

的时候,肖恒指了下旁边空着的椅子,那是易小刀习惯坐的位置,二人都心知肚明他指的人是谁。

倘若不易小刀的鹰侯身份,孟聚也不敢肯定他的态度。但既然易小刀是南唐的鹰侯,孟聚就,他与拓跋雄肯定不是一条心——虽然目前原因还不明。

“易旅帅,是靠得住的人。老哥,你要担心是鲜于霸。”

“喔!”肖恒有点惊讶。孟聚一贯低调,言不轻发,但他说的话,一般都是有几分把握的。易小刀那个家伙能得到这样的评价,其中定有缘由。

但孟聚不说,肖恒也不会出声打听。边塞男儿,讲究的是出口是金,婆婆妈妈只会让人瞧不起。他很豪迈地说鲜于霸?那乳臭未干的小儿,老夫吃得下他!”

“老哥,不可轻敌。长孙寿既然敢出招,那他肯定备有后手的。”

“他有巧计,老夫就以力破巧!长孙寿来上任没带嫡系,他在东平没有靠得住的兵马,这是他的致命弱点,老夫不信他玩得出花样!”

孟聚也同意这条,庙堂上诡计之所以能得手,那是建立在武将俯首听令的基础上。但倘若碰到不听话的武将,那耍弄花招的文官往往就要倒霉了,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再喝了一阵茶,肖恒站起身来我了。孟镇督,等我消息。”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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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那次以后,肖恒就再也没来找过孟聚。易小刀倒是还照常来,有时也奇怪地问起,说最近不见老肖喝茶?

孟聚淡淡说,肖老将军估计是最近忙吧?无不少字

易小刀嘿嘿奸笑两声他很快就不忙了,可以整天喝茶了。”

孟聚斜眼瞄瞄他,心想这家伙应该也听到了长孙寿要对肖恒下手的风声。他说这种事,谁呢?不到最后一刻,谁都说不准。”

易小刀很警惕地望着孟聚我说,你们两个不是背着我搞鬼吧?无不少字”

反正到时易小刀迟早都会的,孟聚倒也不瞒他老肖准备有点动作,我支持他。你样?”

都是聪明人,不需说明白,易小刀就“有点动作”是意思了。他眯着眼睛,似笑非笑时候动手?”

“得看长孙寿了——快就三五天,慢也就个把月吧。”

“正好,后天我要带队去前沿巡边一趟,看能不能弄点新鲜魔族美女。你们就慢慢弄吧,我去一个月,总该完结了吧?无不少字”

孟聚撇撇嘴,易小刀的应对了无新意,一直都是这一招,碰到麻烦就闪,万世中立,谁也奈何不了他。

“我说老易,依咱们的关系,你是该支持咱们才对的吧?无不少字”孟聚盯着易小刀的眼睛,他的口吻象开玩笑,眼神却是很认真的。

侧头避过孟聚的视线,易小刀的表情显得很是奸诈咱们的交情?一起喝茶的交情?这个的话,我可以送你几包茶叶支持你。”

孟聚很头疼:易小刀又在耍滑头了,这家伙比泥鳅还滑,是最难缠的官场老油子——孟聚实在太佩服北府了,当初是把这么奸猾的家伙发展做鹰侯的?发展易小刀的那位阁下,他可以去当传销大头头的。

“易旅帅,我跟你说个事啊,当初我们东陵卫抓到了北府的大头目韩启峰,他跟我们说了些很有趣的事,其中涉及北府潜伏在我省的大间谍‘破军星’——你可有兴趣听听吗不跳字。

“哦?”易小刀平静地说孟镇督,君不密则失其国,臣不密则失其身。韩启峰既然是南朝的重要人犯,你拿这些机密要情拿来跟我这个外人说,好像不是很合适吧?无不少字”

“易旅帅,我可是没把你当外人哪!在东平,只有我们两个才是真正的‘人’吧?无不少字”孟聚着重在“人”三个字上加重了读音。

易小刀“哈哈”一笑,然后笑容一敛,脸色沉了下来。

“这种事,谁呢?”

易小刀神色惆怅,他饮尽杯中茶,长身而起。

在出门的时候,他回头望着孟聚孟镇督,听我奉劝一句,你以为站在同一边的就是人,这种想法实在太天真,他们只是同僚而已。在我看来,这边的同僚也好,那边的同僚也好,都没有多大的区别。你要想活得长命点,最好对两边的‘人’都提防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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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昌九年,四月二十日,东平都督府下发勋令,以老将军肖恒多年戍边,劳苦功高,功勋卓著,特许嘉令其晋升东平都将。

消息一出,东平大震。这是既长孙寿任东平镇将以来,朝廷又一次打破人事默规的举措。长孙寿说还是鲜卑军功世家出身,是鲜卑朝廷默认的“人”,而肖恒则纯是一个边塞军汉出身,凭着与魔族的厮杀积累战功而晋升的华族军将,这种敢打敢拼又身居高位的军汉往往是北魏朝廷全力提防的对象,属于那种“只可利用,不可重用”的人物——对这个潜规律,无论是鲜卑权贵还是华族兵将都是心中有数。

不是国人贵族出身,华族军官在东陵卫一般只能干到督察一级,而在边军里则只能当到旅帅,这就是大家心照不宣的规矩,很少能突破的。

孟聚能突破这个规律,虽然有着白无沙欣赏他的因素,但更关键的是,朝廷需要一个人在北疆这边跟拓跋雄对着干。这个任务,有分量的人没这个胆子,有这个胆子的又没这个分量,象孟聚这样有着超强武力又立场坚定地反拓跋雄的人,那还真不是随便能找到的,所以孟聚才能占了个大便宜,做了北疆的一员镇督。但现在,连肖恒这种在朝廷上毫无根基的边塞军汉也能当上了都将,这就很让人意外了。

四月二十二日,孟聚接到了内部消息——就如边军在陵卫里安插有内线一样,身为监察的东陵卫在东平都督府也有安插有耳目的——东平都督府已经制好了公文,批准获得晋升的东平都将肖恒致仕

得到消息,孟聚立即派人给肖恒送信,那边的回信来得很快谢谢,已准备好了。”

四月二十三日,东平都督府下发荣休令,宣布解除肖恒靖安守备旅长官的职务,荣休致仕,靖安守备旅旅帅改由武川调来的章牧将军担任——肖恒可能也是有史以来最短命的都将了,只有短短两天。东平官场这才恍然,明白所谓提拔只是撵人的前奏而已。

肖恒毫无抗拒地接过荣休令,只说了声末将遵令。”

看着老将军那黯淡的眼神,毫无表情的脸,连颁布命令的都督府官员都觉得长孙寿实在做得太过分了。但无论如何,肖恒顺利接令,他也算完成了任务,说了一番安慰的话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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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四日,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清晨,总督府的门卫官是在睡梦中被部下叫醒的大人,不好了!出事了,您快来看看吧!”

都督府大门外的街道上,浓厚的白雾中,士兵影绰的身影和武器的光亮在雾霭中渐渐浮现,军队行进的沉重脚步声从雾气后一阵又一阵传来。

大白天里,都督府周边的街道安静得象鬼城一样。宽阔的街道上,除了队列整齐的军队,竟连一个城中的居民都看不到。队列行进,森严、肃杀,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杀气。居民们都能看得出来,这次的军队调动与往常完全不同。

平民躲在的家中,从房门的缝隙里战战兢兢地望着一队又一队向着都督府行进的兵马,心中恐惧万分。

晨雾渐渐散去,包围都督府的兵马渐渐显出了轮廓。

大群手持锋利长枪和漆黑的佰刀步兵伫立在都督府门口,排列整齐的兵马一列接着一列,武装步兵和铠斗士将都督府的大门道堵得水泄不通。

守卫都督府卫兵们失去了往日的傲气,他们同样全身披甲地戒备着,眼神里流露着恐惧和震惊。双方没有冲突,相隔几十步对峙着,拿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却是令人震撼。

不止是前门,整个都督府周边已被突然出现的军队围得水泄不通。

看到这一幕,官员吓得全身哆嗦,双脚战栗。、

家有吊死鬼,讳提绳子长,“兵变”二字,历来是北疆官员不能出口的大忌讳。

太昌三年,怀朔镇田怀县兵变,一个营野战兵因为军饷久被克扣而营啸,当场杀管领、副管领,乱兵呼啸而入田怀县,将县令和主簿在县衙里乱刀分尸,洗劫全城,奸yin妇女,肆意杀人。事后,光是城内大街上收敛的尸首就有三千多具,田怀县十室九空,几给屠戮一空。

太昌五年,武川郡长锁兵变。两个营的守备兵因为不堪军官的虐待,集团营啸,杀尽管领、副管领等军官,然后落草为寇。该股叛匪先后流窜多地,多次攻陷州府,杀人如麻,武川郡都督府先后调集了一万多边军和五百多斗铠,历时一年才将他们剿灭,但至今还有不少余孽在武川各地流窜,随时死灰复燃。

太昌四年,赤城镇虎州兵变,数千乱兵杀旅帅、副旅帅,甚至一度攻击镇府所在的赤城。赤城镇全力调集两万多边军一千斗铠,历时半年才将这伙叛军击败,但余匪至今未靖。

军兵如火,这火能毁灭敌人,毁灭也不是很难。从本质上说,军队就是精心打造的杀戮工具,一旦这部工具失去了控制,那是所有人——不分官、民——的恐怖灾难。

对北疆官民来说,“兵变”甚至比魔族的入侵更可怕。

看到列阵在都督府门前的兵马,都督府上下都慌成了一团。官员们再不通世事也,没有都督府的命令,士兵们自发包围都督府意味着——他们总不可能是仰慕长孙都督的品德来送花的吧?无不少字

官员们声嘶力竭地惨叫这是哪部分的兵马?他们是通过城防进来的?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有?守备旅还不来增援?”

片刻之后,令人啼笑皆非的答复了:包围都督府的军队,本身就是靖安的守备旅。靖安的城防就是在他们掌控之下,所以他们想来就来。倒是他们控制了城防,靖安城周边驻扎的其他部队反倒没法进城了。

出身军旅,新任的东平都督长孙寿还算比较沉得住气。听完部下们的汇报,他并不显得如何惊慌,下令派人问问,守备旅到底要干?”

一个低阶文官被派出都督府大门,向外面乱兵的队伍走,他一边走一边战战兢兢地举着手喊我是使者,是来谈判的。弟兄们,你们到底想要干?”

守备旅都不想干,几个凶神恶煞的士兵扑上来把使者按倒,用长矛的柄把他狠狠地抽了一顿,然后把他撵了,连谈都没跟他谈,那倒霉的家伙捂着屁股哭哭啼啼地了。

都督府内的文官被吓坏了,说这帮丘八如此凶残,这可如何是好?

倒是东平都督长孙寿大大松了口气,对方没杀人就好,这说明丘八们还不想把事情做绝,还有一条活路。

兵变的士兵没有冲进都督府里大开杀戒,但他们断绝了都督府与外界往来的通道,断绝了里面的饮水和食物供应。虽然小半天功夫还饿不着,但大家都明白,一旦兵变持续下去,都督府马上就要断水断粮了。

长孙寿思虑良久,终于还是长叹一声派人去找肖将军吧!”

两个传令军官拿着长孙寿的手令从围墙里钻洞爬出去,他们从小街巷的缝隙里溜了出去,找到了老将肖恒家中。接到长孙寿的手令,肖恒十分惊讶守备旅居然敢围攻都督府?这帮兔崽子竟敢行如此乱事,当真是大逆不道了!”

军官们心中都燃起了希望,他们说对,肖将军深明大义,这真是再好不过了!请您老人家即刻出发,前去弹压那些乱兵吧!”

肖恒摆摆手,口气是不容置疑的这个,还是算了吧。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老夫已经荣休了,守备旅的事,诸位还是去找新旅帅章牧吧,他才是守备旅的正管。”

传令军官们一再哀求,但肖恒始终不为所动,他们只得怏怏地走了。

中午时,长孙寿接到肖恒拒绝出手的消息。虽然早在预料之中,长孙寿还是苦笑不已。

确实,肖恒已经荣休,他不再是守备旅的长官,确实与此事再无关系了。但实质上,大家都是明眼人,都清楚这次的兵变肯定离不开肖恒的怂恿。

要章牧去安抚乱兵?

长孙寿望了一眼身边的章牧,后者仿佛猜到了长孙都督的打算,连连摇头,脸色煞白:开玩笑,还没上任,那些丘八哪认是谁啊!被揍一顿屁股算是轻的了,万一被乱兵宰了,那还真没处说理去了!

法不责众,这年头,士兵杀官算不得稀奇事了。就算死了也白死,朝廷为了招抚他们常常答应既往不咎的。

看着章牧这副样子,长孙寿叹口气,心知他确实是没办法了。他咬着牙问除了守备队外,靖安城里还有些兵马?”

东平是边戎大省,靖安又是东平的首府,兵马自然是少不了。光是在城内,就有肖恒的靖安守备旅、易小刀的横刀旅、东陵卫省署和靖安分署的兵马,城外还驻着鲜于霸的一个新编旅。

但这些兵马,都督府却是不好调动。东陵卫的人马不用说了,孟聚是个人形的靶子,是拓跋旅帅的眼中钉来着,心照不宣的死敌,他不可能来帮都督府忙的,长孙寿也不可能找他。

易小刀是元帅的养子,应该是靠得住的——可是这厮偏偏在几天前走人了,带着兵马说去前沿巡边去了!真是该死,关键时候不见人了,这厮该不会是事先准备好的吧?无不少字

那剩下的,只有鲜于霸的新军了——虽然是一支新组建的兵马,但都是代表朝廷的军队,乱兵应该不敢对抗他们吧?无不少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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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当天,鲜于霸就了城内守备旅兵变的消息了——何止他,靖安守备旅围住了都督府大门,这件轰动的大事早就传开了,靖安城内的每一只蚂蚁都在奔走相告。

跟靖安的其他官员一样,听到这个消息,震惊之余,鲜于霸也在那啧啧赞叹肖老头子真是能耐,临走了还搞这么一出,让长孙都督下不了台啊!”

他是抱着一种在旁边看热闹的心态,反正长孙寿初来乍到,与鲜于霸也没交情,也犯不着为他操心。乱兵把他宰了更好,说不定还有机会去当个都督呢。

不料中午后,鲜于霸的热闹也看不成了。都督府的使者了,他带来了长孙寿的手令,命令鲜于霸立即驱散聚集在都督府周围的乱兵,恢复城内秩序。

鲜于霸蹙着眉头,盯着那手令看了大半天。良久,他才说长孙都督要我安抚乱兵,可万一乱兵不肯遵令受抚,那又如何是好?”

“都督已经吩咐了,鲜于旅帅大人可以便宜行事。如果有人敢顽抗,那他就是忤逆朝廷的叛党,鲜于大人请放手坚决镇压!”

鲜于霸砸咂嘴皮按说都督有令,末将本不该推辞的。但,末将的新编旅兵力微薄,因为欠饷,弟兄们士气也不高,只怕镇不住那些悍兵们啊!”

鲜于霸推辞,使者并不意外:倘若对方一开口就接下这个任务,那才叫反常了。大魏朝的将军,哪有这么精忠报国好的?

双方磨磨蹭蹭地谈判了好一阵,直到使者答应开拔费、劳军费和辛苦费等若干条款,还若有若无地暗示,倘若鲜于旅帅肯站在都督府一边,长孙旅帅会十分欣赏他,东平如今空缺的都将职务也不是遥不可及的。

在诸多条件的诱惑下,鲜于霸终于松了口这帮丘八当真是无法无天了,连都督府的大门都敢堵,那不是反了吗?阁下放心,我这就调集兵马去教训他们去!”

鲜于霸其实早就看着肖恒、易小刀等前辈不顺眼了,打个魔族都那么费力,屁用没有还牛皮哄哄的——但不知怎的,从先前的元义康到现在的长孙寿都把他们看得很重。这次虽然是个意外,但倒也是个机会,让上头在东平谁才是真正能打的。

说干就干,鲜于霸当即调集了兵马,气势汹汹地朝城里杀去。

新军旅虽然是新编军,但这是前任都督元义康倾尽心血打造的军队,各种装备都甚是齐全,共有各式斗铠配件共一百四十副。仓促,也来不及调集全军,鲜于霸匆匆带了一千步兵和五十二名铠斗士就出门了——他觉得,肖恒不在现场,没够分量的人在现场领头,乱兵们顶多只是有胆子起下哄罢了,不会真有胆子跟真刀实枪地干,要吓唬他们的话,五十来具斗铠倒也足够了。

但没想到,兵马刚到城门附近,队伍就被迫停止了前进。鲜于霸得到报告大人,前方有一路兵马挡住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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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没有一丝风,也没有一丝凉气,军队的行进早就停住了,干燥的黄尘却是腾然而起。午后的日头辣地照在无遮无掩的黄土道路上,远方的草海上腾起了一阵朦朦的雾气,草海的轮廓变得模糊不清。

烈日灼晒下的平原热得笼蒸火灼一般,披甲的士兵们盘膝坐在滚烫的道路上,士兵们咂着干枯的嘴唇,汗流浃背。他们焦虑地张望着前方,眼神中流露着不耐和疲倦。

队伍的大旗无精打采地耷拉着,黑色旗帜上的“鲜于”二字仿佛羞涩般躲在了旗杆后。

与部下一样,队伍的指挥官鲜于霸同样盘膝坐在地上,脸色严峻。炙热的日头把他身上的斗铠晒得滚烫,汗水从他发间滚落,浸得他的眼睛刺痛。

前方的道路上响起了清脆的马蹄声,看着大道上出现的两个灰衣骑兵的身影,鲜于霸的眉强烈地挑动了下,坐着身形却是依然稳如泰山。

军官们喜形于色使者了!他们了!”

两个使者很快被派到鲜于霸跟前,在烈日下奔波了一阵,他们脸色疲倦,汗水在脸上冲出一道道鲜明的痕迹来,嘴唇干裂。

他们向鲜于霸鞠躬行了个礼卑职参见大人!”

旅帅矜持地点头回礼,沉稳地问可查探清楚了吗?前方阻挡我们的,是哪来的兵马?”

“启禀大人,卑职已打探清楚了。前方的是东平东陵卫的镇标兵。”

“东陵卫的镇标兵?”鲜于霸心中一震东陵卫也卷进了此事?他们为何在此设卡挡住我们?”

“大帅,卑职见不到他们的领队。只有一个叫江海的督察出来见了我们,他说,因为城里兵变,为护卫城内居民安全,东陵卫在此设卡盘查,严靖治安。为了清剿乱兵,任何外来兵马不得入城——他是这么说的。”

“混蛋!你们就没跟他说,我们新编旅是奉长孙都督之令前来镇压乱兵的吗不跳字。

“大人,卑职已经说了!但对方压根不听,他们只是说,奉孟镇督之令,东陵卫前来清靖治安,任何没有东陵卫允许就胆敢入城的兵马,视同与乱兵合谋,一律清剿!”

鲜于霸冷笑两声清剿我们?东陵卫好大的口气!”

他沉吟片刻,问前面,东陵卫布置了多少兵马?你看到了多少斗铠?”

“启禀大人,前方东陵卫兵马极多,步兵、铠斗士不计其数,光卑职看到的斗铠就不下一百具,而且全是新型的豹式、王虎式斗铠。我们还看到了一面大旗,上面有‘孟’字,应该是东陵卫镇督孟聚亲自坐镇此地。”

“哼,孟聚也亲自出动了吗?哼哼。。。”

鲜于霸不屑地冷哼,其实心里还是有点忐忑的。倘若说对于易小刀和肖恒,他还觉得不服的话,但对于比他更年青的东陵卫镇督孟聚,他却是只有佩服的份。不说孟聚能打,一骑破千;也不说东陵卫兵多将广,麾下的斗铠数量是五六倍那么多,光是孟聚敢硬着脖子敢跟拓跋雄叫板,迄今却还完好无损,这种胆量就不是能比的。

而且,既然孟聚亲自坐镇于此,麾下的斗铠众多,他们有备而来,动手起来决计占不到便宜的,动手硬闯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想了一阵,他勉强地说你们二位再跑一趟,把长孙都督的手令给对面送!告诉他们,我们是奉都督府命令平乱的,既然东陵卫的目的也是平乱,那大家是人,他该放我们进城的——把这点跟他们说清楚了!”

两名军官躬身应令,策马而去。但他们就象被哪个鬼逮住了,一走就不见回头了,半个时辰都不见人影。

兵马毫无遮掩地被烈日灼晒着,又累又渴,新编旅的官兵低声埋怨着,队伍骚动不安。

各级军官拿着鞭子一顿乱抽,又把秩序压了下来,但他们同样被晒得又热又渴,烦躁难耐。

大家都用焦虑的眼神望着鲜于霸,心中痛骂他不下一万次了——对面的东陵卫躲在城防里乘凉,我们却站在烈日下暴晒等待,熬得过他们?鲜于旅帅昏头了吗,到这个地步了还不走人?

等那两个军官回头,已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

鲜于霸被晒得头晕目眩,汗湿重甲。他怒气冲冲地喊道只是要你们去传个话,如何去了那么久?你们如此懈怠军务,我斩了你们!”

两位军官疲倦不堪地滚下马来,在鲜于霸面前单膝跪倒大人,不是卑职懈怠,实在那边没答话,卑职不敢!”

“没答话?你交了长孙都督的手令,他们说?他们胆敢不遵军令?”

“他们倒没有直接抗令——那位江海督察说,如果真的是长孙都督的命令,那自然是没问题。但长孙都督刚来东平,他的字大伙也不认得,倘若有人冒充,那该好?所以,这份手令还得送去都督府辨认一下。”

“混账,上面不是有都督的大印,还辨认?”

“卑职也是这么说的,但他们说,兵变乃非常时期,外军进城,此事非同小可,为防奸人作假,惯例都是要都督亲笔的手令才算。”

鲜于霸,确实有这么一条惯例,在战争、平乱等紧急时期,军兵调动,确实要主官的亲笔手令才能生效。

他勉强地压抑住怒气,问你们等了一个多时辰,他们可辨认出来了?”

“没有!卑职在那等了一个时辰,东陵卫的人才说,因为都督府被乱兵围着,送手令的人没法进去,得等驱散乱兵后才能进去辨认手令,所以烦劳我们继续安心等候吧,等扫清了作乱的兵马就可以分辨手令真伪了。卑职怕大人您等得焦心,先禀报了。”

鲜于霸啼笑皆非,他低骂了一句姓孟的混蛋,真他能扯!”

新编旅接到命令要来清除乱兵,对方说要让都督府辨认手令,但现在都督府被乱兵包围,要等乱兵退了才能确认手令真假,但的兵马进不了城,乱兵又会退去?乱兵不退,手令就辨认不了,也就没法进城,也就没法镇压,于是乱兵就不可能退——这分明是个无解的死循环来着。

但城内发生兵变,东陵卫负有监察军队职责,确实有权封门禁出入的。长孙寿初来,东陵卫说不认得长孙都督的手令,要交给都督府确认,这确实也是正常程序,谁都挑不出来。

鲜于霸不得不佩服,人家不愧是秀才出身,这一手做得漂亮,明明是暗助了兵变却让谁都挑不出来。

他不得不重新考虑,贸然插手此事是否合适。

即使能闯进城又怎样呢?东陵卫与守备旅摆明联手了,城里怕不有上千斗铠?这几十具斗铠进城还不是给人家白搭?反正他们闹的是长孙寿,又没惹到,何必趁这趟浑水呢?

对付一个快荣休的肖恒还好说,那是打死老虎;但东陵卫既然插手,那这事就要另说了。孟聚实力强悍,锐气正盛,连拓跋雄都不敢轻缨其锋,又何苦忙出头与他火拼?

又不是不救援,是被东陵卫挡住了,闯不也属正常,万一长孙寿日后问责起来,倒也能交差了。

思虑再三,鲜于霸越想越觉得有理。他忿忿地起身,怒喝一声好他个姓孟的,竟敢暗助兵变,当真无法无天了!好吧,既然东陵卫封锁了城门,那城内的乱兵就归他们清剿好了,将来都督府出事就他们负责!走,我们走,回头向朝廷告他去!”

听到鲜于霸的喝声,被晒了足足一个的新编旅官兵们欢天喜地。揉着酸疼的肌肉,他们纷纷起身。在金色的夕阳下,大队兵马掉头往回跑,一路叫嚣狂骂东陵卫的混蛋们,老子绝不放过你们!”

“老子早晚找回这个场子的,回头揍得他们掉牙!”

叫骂声顺着夕阳的风一路远远传开,士兵们喜笑颜开,笑容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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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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