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铠 二百六十六 北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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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洪天翼来说，这是一个大祸临头的灾难之夜。当东陵卫袭来的时候，他正处边军队列的第三批，也就是怀朔的虎啸旅军。当听到前军遭袭的消息，洪天翼的脸唰的白了：为了能快赶到，他采取的是一字长龙的行军队列。而这样的队列，面对侧翼袭击时基本是毫无防备的。

“大人，前军溃败了，鲜于霸败下来了，敌人正追击而来！”

“大人，军垮掉了，乱兵冲散了我们的阵列！”

“大人，侧翼方向出现了敌人的一路斗铠，数量不明！”

前后左右，四面八方，全都出现了敌人，面对那纷迭而至出现的敌情，洪天翼无法判断哪里是敌人的主力，哪里是佯攻和虚张声势。这时候，他唯一的办法就是下令虎啸旅副帅邱敏把手上所有的骑兵、披铠步兵原地结阵布防，为自家的铠斗士集结和披铠争取时间。

但半响后，辎重营地方向响起一阵巨大的喧嚣，大群后营的士兵从那儿向前军狼狈地逃过来。洪天翼得到消息：虎啸旅的斗铠队，已经被摧毁了。

摧毁虎啸旅后希望的人，是李赤眉。当确认易小刀和白御边都投入战斗之后，李赤眉也迅速地行动起来。他率领兵马绕过了正喧嚷交战的主战场，借着黑暗的掩护接近了虎啸旅的后队，并且轻松地摧毁了这支正集结的斗铠兵马。

虎啸旅斗铠队的覆没，宣告了这路边军后的反抗力量遭到了毁灭，洪天翼于是彻底绝望。这时，面对四面八方越来越大的喊杀声，他放弃了胜利的希望了，开始为保全自己而努力了。他和虎啸旅副帅邱敏集结了三多骑兵。趁着夜色，绕过了被李赤眉拿下的后军辎重，原野上一路向南狂奔逃窜而去。夜幕，溃逃的边军数成千，得胜的东陵卫兵马也没去追赶。而是放任他们一路南逃。

太阳升起来了，初升的阳光照狼藉的原野上。方圆十几里的原野上，到处是狼藉的人马尸、丢失的辎重车辆、旗帜、武器、军服，某些激战的地段，人马尸都给堆成了小山，断矛残枪成了一片密集的树林。获胜的士兵来回穿梭于战场之上，忙着打劫财物、缴获战利品。

为了争夺战利品。御边旅和横刀旅甚至殴斗起来，参与的军士竟有数十之人多。这一幕恰好被巡视战场的孟聚看到了，他脸色一沉，微微蹙眉。

看表情，将官们都知道，主公不高兴了，易小刀和白御边两人赶紧去喝住了自己部属。回来向孟聚道歉道：“主公，末将管教无方。兔崽子们太放肆了。主公放心，末将回去就拿军棍教他们懂规矩。”

孟聚不以为然，他摇头道：“打架嘛。不是什么大事。但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小刀，御边，赤眉，你们以前边军那边，打完仗的战利品是怎么分的？”

三名旅帅对视一眼。由李赤眉代表众将答话：“主公。大宗的战利品如辎重车队、粮食、斗铠装备这些东西，那是要上缴的。但小的战利品。钱财、战马、武器那些东西，可以归杀敌的军士自有。”

“杀敌的将士自有？但如果是多个部队共同作战，无法分辨到底是谁杀掉了敌人——就比如我们今天这样，那该算是谁的呢？”

“这个。。。那只能是谁先捡到就是谁的。主公，为抢战利品打架，这种事司空见惯的，我们一般也不管，除非闹得太大出了人命，那我们才得出面了。”

孟聚摇头，他说：“这个规矩，跟我们东陵卫有些不同。”

孟聚自然知道，边军的规矩弊病多多，为争夺战利品打几场群架，这还算小事了。历史上有很多的战例，某路兵马追击敌人时候，敌人落下大批金银财物，军士们争先捡取，你抢我夺，队形大乱，于是敌人杀了个回马枪，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孟聚欣赏的是东陵卫的纪律。按照东陵卫的惯例，战利品都是要上缴的，再由军官给那些表现英勇的军士作为奖励。而他从自己的记忆得知，历史上几支著名的强军也是这样做的，比如某路以纪律严明名垂千古的强兵，有“锣声一响，纵有金山前也要撤回”的说法。孟聚不敢指望自己的兵马能做到这样的水准，但起码，他向这个方向努力。

看着部下们期盼带着点忐忑的目光，孟聚摇摇头，他说：“易帅，李帅，白帅，这就是我一直担心的事了。东陵卫与边军，同样是大魏朝的兵马，但我们有很多不同的地方。你们要彻底融入东陵卫的体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大家都要努力。”

孟聚说得太过深奥，众人都听得一头雾水，易小刀出声问：“主公，我们这样处置，是否做错了什么？应该怎么办，能否请主公明示？”

“既然你们一贯如此，那今天还是照老规矩来。辎重和斗铠上缴，钱财你们可以自己留着。至于以后怎么办，从长计议。”

孟聚一心想打造纪律严明的钢铁强军，但他毕竟不傻——现这里，边军过来的李赤眉、易小刀、白御边、关山河，四个旅帅加起来，足有过万的战兵；而自己的嫡系兵马不过区区两三人。主弱臣强悬殊如此，孟聚傻了才这时候来强行推行这种触动大部分人利益的改革。不过，待回了东平以后，主臣强弱之势转换，那时候自己倒是不妨放手大干了。

孟聚战场上巡了一个来回，旅帅们纷纷聚拢过来，向他禀报昨晚的斩获和损折，孟聚听得认真，心里却没太当回事——倘若把旅帅们汇报的杀敌数汇总起来的话，那洪天翼的兵马乘以三都不够他们杀的。

看过战场后，孟聚也大概估算出来了，昨晚边军兵马的真实死伤约莫三千人左右，另有两千余人被俘虏。虽然昨晚他被王虎缠住了，没能参战，但也因为这样，旁观者清，他昨晚对战场态势的掌握反而加清楚，麾下各部兵马的表现也是心有数——李赤眉冲杀得很卖力，积极主动，凶悍果断。易小刀也凑合，进攻打得不温不火，很有节奏。倒是白御边的兵马不知是否存了保存实力的心思，冲杀起来显得束手束脚的，冲劲不够。

对旅帅们的表现，孟聚心里有数。他一个个与旅帅们谈话，或是勉励褒奖，或是盘敲侧击地敲打，或是严辞警告。那些得了奖赏的将领自然是心欢喜、脸上有光，而被臭骂一顿的则是神情讪讪，不敢抬头看人了。

眼见主公明察秋毫，奖罚公平，将领们都是敬服。

打赢了这仗，众人的心气陡然高涨，王虎等自告奋勇前来请战：“镇督，洪贼丢失了辎重和粮草，人马疲惫，他们逃不掉的。我们何不乘胜追击，将其一举擒获？末将愿率本部，担当前锋！”

“王虎将军言之成理，我军正该痛打落水狗！”

一片应和声，唯有易小刀摇头反对，他对孟聚说：“主公，兵法有云：归师勿掩，穷寇勿追。我军既然胜了，那就够了，没必要徒增伤亡。那些人，就让他们走。”

王虎急了：“易帅，此言差矣！我军乘胜追击，斩草除根以除后患。现放过他们，他日他们卷土重来，又是我军大敌了！”

易小刀望了一眼王虎，眼光带着聪明人看着智商不足的对象那种居高临下的怜悯。他简洁地说：“王将军，我们非是为战而战，而是。。。”

他斟酌着，像是不知该如何措辞，孟聚却是明白他无法清晰表达出来的那个概念了——是战争为政治服务，而不是政治为战争服务。

当前，孟聚军团紧迫也是重要的任务是回家。洪天翼已被打垮，边军已对自己构不成威胁，对孟聚来说，这就够了。如果自己对洪天翼的残部死追猛打，耽搁回家的时间不说，将他们杀戮得太厉害，除了会激怒拓跋雄之外，对大局却是无半点益处——而从长远角来说，把边军削弱得太厉害，让慕容家迅速席卷原，这并不符合孟聚的利益。

孟聚点头：“我赞成易帅的看法。打仗，赢七分就够了，没必要赶杀绝。我给大家一天时间，快收拾战场，我们明天继续向北行进——就这样，你们都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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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就因为顾忌到身后追兵的存，孟聚必须时时戒备，步步为营，怎么也快不起来，但七月二十日，邯城郊外荒野一举击破洪天翼统领的三旅追兵，去掉了心腹大患，全军上下都是士气上升，斗志昂扬，行军陡然加速。

七月二十八日，大军进入冀州地界。冀州是南下边军与慕容家反复拉锯交战的主战场，沿途城池大多被夷为平地，荒草白骨延绵近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