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都。

北方城。

平安坊。

铜镜前,

纤细的手指拈起胭脂红的纸张,凑到唇前抿了抿,染得双唇似四月樱开。

墨娘稍稍拉开距离,看着镜中风情万种的女人。

女人也在看着她。

不知为何,她心底有些空空荡荡的,好似失去了什么一般。

但,她从不愿把这些失落展现给别人看。

她微微叠着令任何男子都心头火热的长腿,青花绸裙随着她的动作,而滑覆过这两截玉藕般的杰作,镜中女人娇媚迷人,鬓发微垂,于无风而黯淡的深屋里无人得见。

本该争艳百花间,无奈红颜多苦命。

取了烟杆儿,填了加了薄荷的烟丝,点燃。

可她还未及抽一口,门外便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表姐,可在?”

是小佛爷的声音。

墨娘妆容未好,便应了声,“在了,一会儿就出来了。”

门外,

小佛爷和叶霞衣坐到门外的石桌边。

而不远处的庭院空地上,屠六子正痛苦无比地修行着白渊教导的【剑者,诡道也】。

可是,练不会啊。

屠六子即便再努力,即便吞噬了妖丹,可还是练不会啊。

屠六子痛苦地揪着头发,一双羽翼张开,在低空来来回回,忽快忽慢地飞旋着一个个圈儿,不时又焦躁地落地,手握在腰间的剑柄上,却怎么也出不了剑。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在兼顾那么多东西,还能做到融会贯通的情况下,再使出最最简单的一剑?这不可能...”

屠六子太痛苦了。

他觉得自己好好笑,刚觉醒时志得意满觉得世上没什么功法能拦住他,可爹只是教导了他一门功法的基础,他就学不会。

“怎么会学不会?怎么会...”

屠六子痛苦地嗷嗷叫。

叶霞衣看着这大男孩,想要安慰几句,她看了一眼丈夫,小佛爷却皱着眉。

“照尘,六子怎么了?他在练剑,为何一直不拔剑?”叶霞衣问。

小佛爷道:“拔剑看似简单,但用剑之人在五指握到剑柄之时,便已是出手了...六子拔不出剑,只能说明他根本无法在他此时所学的功法中迈出哪怕一步。”

叶霞衣道:“我听说是先生教他的...六子既然拔剑如此艰难,莫不是那天先生在我爹面前用的手段?”

两人沉默了下,忽地想起那日无名先生站在月光里,他仿如拔剑于时间静止、万物停歇之间,以视线里极慢、身体彻底无法反应的诡异速度,拔剑三分,然后回剑入鞘。

只此三分拔剑,便是多少武道大家终其一生无法达到、甚至无法仰望到的高度。

小佛爷感慨道:“看来先生对六子真的是寄予了厚望啊,先生肯教他此法,实是先生至情至性的表现。”

紧接着,他却又发出一声叹息,“只是...先生...也实在太强太强了吧?”

他永远忘不了先生之前的所作所为,更忘不了先生出现在悬空坊前,一人一剑横推一路,甚至连神灵王朝攻来的三千铁骑都一并横推的无敌之景。

他虽未去,但这些日子已经听许多心腹说了一遍又一遍。

他感觉自己的那些心腹几乎都是用一种“跪着看神仙”的态度在说。

他已经完全确信,悬空坊主其实就是被先生所杀了,先生不认,只是不想招摇。

这还没结束...

随后,先生又出现在了翡翠城。

翡翠城发生了什么他很清楚。

那是一个王朝的政权更迭,那是一个自然神庙的彻底崩塌。

“先生...神秘莫测,身后或有庞大势力,所幸他对我长生楼未怀恶意...我等当对他加倍恭敬才是。”

“只是,有些委屈表姐了...”

小佛爷轻轻摇头,若先生只是个传奇刺客,那也无妨,长生楼大小姐未必不配他...可先生却是个能斩修士、能挡大军的存在,那先生定然是修士了。

一个长生千年、甚至还能向着更高层次而去的修士,怎么会和表姐产生真正的感情呢?

即便先生至情至性,但这修士终究只该配修士,否则...他尚少年你已白头,你言清修你言红尘,寿元不合,话题不合,又怎可能一世同床共枕?

这一点,他知。

表姐知。

明眼人,都知。

当先生真正地展露出一个修士的实力后,表姐已经和他不再匹配了。

而先生也确实很久没出现了。

叶霞衣轻轻点头,在她看来这位姑子虽是风情万种、惹人爱怜,可却真正是个苦命人,不过此番来,丈夫的提议或许能够帮到姑子,至少能帮她打破现有的困境。

就在这时,门扉响了。

墨娘娉娉婷婷,迈着长腿,推门而出,坐到了小佛爷夫妇对面,支肘抱胸,轻轻吐了口烟圈儿,笑道:“小佛爷,霞衣,长生楼里最近那么忙,什么风把你们给吹来了?”

小佛爷笑道:“表姐别打趣了,我这小佛爷的名号也就外人叫叫,你还是叫我照尘就行了。”

墨娘笑道:“无有规矩,不成方圆,我从前叫你照尘是因为舅舅还在,现在舅舅很久未归了,你当了家做了主,又完成了吞并悬空坊。若是整合完成了,我长生楼势力会更进一步...你在地下世界里算是顶层的人物了。那便是亲人也不可再如此儿戏称呼了。”

小佛爷自是知道这道理,此时再听到,便是笑道:“表姐说得对,是我疏忽了。”

墨娘优雅地抽了口烟,轻轻吐出,然后道:“今儿找我什么事呀?”

小佛爷顿了顿道:“两件事,不过都是好事。”

说罢他微微凑近道:“第一件事,长生府的诸葛先生来找过我了......然后,我才知道了些上一代的事,诸葛先生是我爹的亲兄长,也是你娘的亲兄长。他和父亲之间有些误会,但这误会不及我们这一辈。之前悬空坊入侵时,他曾出手拦住悬空坊主,可见对你我的亲情犹在。”

墨娘愣了愣,她还真没想过长生楼这样的地下势力居然和正气阁龟家家主有如此关系。

小佛爷继续道:“此番,他特意来寻我,便是与我说了一件事。

他说如今皇上有意加强和江湖之间的联系,龙下学宫进行了扩招,他希望我们长生楼也能派出人员入驻龙下学宫,教导刺客之学。如此,对我们长生楼有极大的好处。

我仔细考虑过他的话,他确是在为我们着想。

我长生楼若是能和龙下学宫扯上关系,也算是得了一份皇家的认可,今后我们只要拒掉一些犯法太过的业务,再在诸多事上配合皇家,那便是安枕无忧。

今后即便再有悬空坊入侵,皇家也不会置之不理。”

墨娘愕然了下,思索了会,道:“确是如此...这是我们长生楼的机会。

只是,派去龙下学宫的几位老师可一定要挑选好了。

那些有过案底的不能派。

实力未必多强,但却要懂得系统的刺客之学,能引着那些学生入门。

并且,还得有关系能为他们提供历练场所。”

小佛爷笑意盈盈,连连点头。

墨娘看着他的目光,忽地愣了愣。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交流了下。

小佛爷忽地起身,往后退了两步,然后行礼道:“如此,就有劳玉墨老师了。”

墨娘:.........

小佛爷笑道:“实力未必多强,但懂得系统的刺客之学,整个长生楼还有比表姐更合适的人么?表姐可是在几乎看过有所的刺客之学后,才选择了烟斗刀啊。”

“至于案底,表姐是身家清白,干干净净,我若是派了北斗七剑、南斗六刀,再或者公羊儒、唐战、龟蛇二尊他们,那是分分钟被正气阁的人查出案底啊。”

“再说关系,还有什么关系比长生楼小佛爷的表姐关系更硬的吗?表姐若要为刺客学生们提供历练机会,请尽管吩咐...我义不容辞。”

墨娘看他这样,忍不住笑了笑。

但笑完,却转念明白了他的意思,心底浮出些亲人之间的温暖,轻轻叹了口气,“他已经很久没回来了。”

小佛爷也不说话,只是道:“他非红尘人,如是天上神,他的世界和我们只是偶有重叠,却终究不会一直重叠。

表姐......有些缘求是求不得的,有些缘不求偏偏又来了...我不想看你消沉下去。

我眼中的表姐聪慧机制,在小时候还能欺负我。”

墨娘笑道:“那是你太弱。”

小佛爷道:“表姐厌恶刺客世界的黑暗血腥,那么...请把你的理念传递下去,去教导那些新人,去重新定义刺客。拜托了。”

说罢,他面色肃然,深深地行礼。

叶霞衣也在旁边道:“姑子,去吧...这是个好机会。

我们也只有这样的机会放在你手里,才放心。

诸葛先生也只有看到他的小侄女成为老师,才会更加地出力,更加地关照。

这个位置只有你能去,也非常适合你去。”

墨娘眉宇间闪过些忧郁,她轻轻抽了口烟,这一口却呛到了。

她稍稍前倾,咳嗽地如花枝颤着,待到抬头,却又恢复如常。

她淡淡了声:“好。”

...

...

七月三。

皇都西城门在朝阳里打开,远处的牛车商队、闲人路人忽地分开了,站在两边,看向不远处那威武雄壮、徐徐如林的铁甲禁卫,还有尘土飞扬之间,那被簇拥的严严实实的马车。

商人旅人们议论纷纷,说着这是哪家大人物的车,又是为何此时来此,还有不少人投来羡慕的神色,憧憬着这些皇族的奢华生活。

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却想出去。

白渊掀开帘子看了一眼便放下了。

当然,

现在这个白渊肯定是真白渊。

他已经悄无声息地和无情换过来了。

至于时机,太简单了,半路上一个“人有三急”的功夫就换了过来。

两人匆匆交换,无情则是花费了三四分钟时间,把路上发生的事和即将发生的事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至于细节则是留待皇都见面再谈。

此时,他看了眼对面的小郡主。

一个多月没见,小郡主好像又多了几分冰霜。

两人之间的隔阂似乎又恢复了。

白渊生怕被看破,便也不说话,只是闭目假寐。

车外,人声鼎沸,铁骑踏动,越发显衬的城内的安静。

又过了许久,车入了皇城。

小郡主忽地轻声道:“你若被软禁了,我还是会天天为你送饭,我一定会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你也不要忘记你的。”

她这是提醒,生怕眼前这曾是仆人的男人,一旦离开了熟悉的环境,就会原形毕露,继而万事皆休。

白渊看了眼她,点点头,表示回应。

...

...

马车行至皇宫前,却是被拦住了。

白渊因是戴罪,故而不得宣召不得入宫,此时便是静静待在门外的烈日下,看着散朝的文武官员们从他身边如流水经过。

他也不恼怒,能晒太阳这是正好啊...

脱掉了凶无忌,周身的温度那是在快速恢复,感冒也好的差不多了。

至于凶无忌,凶,老林,林小玉他们则是暂时去了风雪森林,但若是他遭遇危险,老林会立刻带着“家人们”前来支援。

白渊站在门前,小郡主在他身后。

守城的两名侍卫在对面。

忽地,白渊取出折扇,一扇到底,露出“奉旨风流”四个大字,继而微微扇动。

两名侍卫:......

小郡主觑眼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下车后的六殿下精神了许多,也莫名地亲切了一点点点点点,而在车上却总有种冷冰冰的感觉。

这让她在马车上本已死掉的茶艺之心又忽地活跃了起来。

她轻轻踱步,上前道:“渊...渊哥哥...你是不是热呀?”

白渊:...

来了来了。

熟悉的互相恶心环节来了。

这个环节堪比谜语人环节,他都是从陌生到熟悉啊。

于是,他柔声道:“热,非常热。”

小郡主觑眼看着他,似乎在问“你怎么不按套路说话”。

白渊笑道:“这太阳再热也未曾让我流一滴汗,可你在我身后,我便紧张起来了,便热起来了。虽是朝夕相处,可在这阳光下一瞧,雪儿妹妹还真是美艳倾城呢。”

小郡主:......

噫~~~总觉得,下了车的六殿下好像又变得恶心起来了。

......

两人在烈日下足足等了两三个时辰。

直到下午,才有公公出现。

那公公看到白渊,快速走来,站定后扬声道:“六皇子白渊,接旨~~~~”

白渊小郡主都跪下,听旨。

公公把圣旨读了一遍。

白渊取过了圣旨。

小郡主是舒了口气。

原来皇帝不是要囚禁白渊,而是要将他禁足在皇城,但不许他参与任何政事,也不允许他踏步入朝堂。

而为了给这个儿子多找点事做,皇帝罚他去做他曾经最不喜欢做的事:去龙下学宫学习武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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