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姜娴就听皇上说过,二哥怕他这件事。
在谢彻眼中,能办事的自家人里,最信得过的就是二哥了。可惜,二哥不信他,宁愿藏起一身本领,当闲散王爷败活自己的名声也无所谓。
姜娴听完,心中一动:“其实,也不是没有让谢王相信皇上是真愿意用他的法子,只是听上去兴许会有点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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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谢王爷之前是震惊,那他现在已经是麻木了。
他忍无可忍地转头看向谢彻:“皇上,由昭仪娘娘和臣谈话,是否过于不妥?臣既是外男也是重臣……”
“登基前朕还管你叫二皇兄呢,她算你半个弟妹,算自家人,何况朕也在这,这还要疑心你俩,朕就不配为人君,也不配为人夫了。”
皇帝的自信再次让谢王爷一噎。
谢彻接着说:“至于重臣,朕给你的差事你都推三阻四的,早被排出重臣行列,现在只是靠着朕对你的兄弟情分混日子,算不得重臣。”
谢王爷:……那臣真是谢谢你。
不得不说,他这三弟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自信,且扎人肺管子于无形之中。
要说皇帝的性子,谢王爷是有几分了解的,起码在上书房那十来载寒暑都是一起度过,可面对眼前的顾昭仪,他就真看不透了,把手伸得那么长,对她有好处吗?她依仗皇上的宠爱干涉朝政,也谋不到多少好处。
他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顾昭仪的娘家人,肯定没在朝中担任重要位置。
想给家人升官发财,以她如今的宠爱已足够。
“皇上可真宠爱昭仪娘娘。”
谢王爷向谢彻道,话里暗藏疑惑。
“你这就有所不知了,女子的可爱之处,不是恫吓出来的。女子本就弱质纤纤,强把人拴在身边,逼她按自己的心意和规矩来,变得只会唯唯喏嗒,哪怕再美,又有什么趣儿?朕就要把她的胆子养大,要她在朕面前畅所欲言,”说到这事,谢彻倒笑起来:“是了,你身边也没个知心的人,对这不懂也正常,让昭仪娘娘和你多说两句,她说话好听。”
这就说得通了。
谢王爷敛眉,他想三弟压根不怕养大了女人的心,心再大他也降得住。皇帝拿爱妃作例子,含沙射影地说了那么多,无非是要告诉他——
朕容得一個宠妃干政,自然也信得过你这亲兄弟!
想到这里,谢王爷不是没有触动的。
“那臣就和昭仪娘娘喝上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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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风是不透光的,谢王会发现我在屏风后,是闻到了什么味道吗?”
姜娴话家常似的说起。
皇子被分派岗位,是不需要面试的,于是谢王爷也说不清,在顾昭仪说话间那变了的气质是什么。
如果他懂,那就该知道这叫HR的气场。
“既然娘娘明确问起,臣也只好说实话了,娘娘和先帝焚的是一样的香。”
如此打开天窗说亮话,谢王爷还有点不习惯。
这阵香,谢彻是闻不到的。
但他也不奇怪,毕竟二哥曾经是先帝最宠爱的皇子,兴许是对这味道儿特别灵敏吧!他就不爱到先帝的书房里溜达。
“原来如此。”
人物关系飞快地在姜娴脑海里过了一遍,瞬间明白了除了不信任外,谢王爷更重的心病——他最敬爱的先帝,最后选择的居然不是他。
“谢王看我的眼神,好像总想问点什么似的,不如就直说好了。”
“昭仪娘娘在清流斋,干的不是红袖添香的活儿吧,”他直说了:“依我对皇上的了解,那该是瓦解世家和老臣势力的议事处,你是用来瞒天过海的美人,还是其中的一员?”
谢彻被这问题问得心头一跳。
这敞开来说的,就是不一般啊!
“两者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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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提出来想做的。”
这正是谢王爷想问的:“这对娘娘有什么好处吗?”
若只是追求普通的荣华富贵,两人已经到头了。
一个闲散王爷,一个手握大皇子的宠妃。
选贤纳谏的皇帝是存在于圣贤书里的范例人物,现实中却是薅虎须的高危行为,谢王爷没从中看到多少实际收益。
“关于这个……”
姜娴难得地踌躇了一下。
谢王爷以为会听到她想实现抱负,大展身手。
谢彻觉得她终于要承认她很爱自己了。
“因为我闲不住,我想知道我到底还能做什么,”许多话术在姜娴嘴边转了一圈,最终说出来的话却极其真诚:“以色侍人这条路,我已经走到尽头,再不可能更美,更打动皇上了,永远会有比我更年轻貌美的秀女进宫,我就想做些旁人替代不了的事情。”
“闲不住”和“以色侍人”都被谢彻选择性过滤。
他听得感动,牵起她的手:“哪怕你年老色衰,朕也不会辜负你,绝不会让新入宫的秀女欺辱于你,等牛痘事成,朕会再晋你的位。”
姜娴熟练地反握住他的手:“臣妾也不担心宫里出现份例倒挂*的现象,”再转过脸来对谢王爷说:“你看,我这不就争取到了晋位吗?一个郡王当着怎么够?只要替皇上办事,把事办好了,亲王之位还会远吗?”
说完她看了眼谢彻。
后者也很给面子地附和道:“不远了。”
谢王爷:“说实话,娘娘,我只觉得距离幽禁到死不远了。”
气氛在刹那间静了一静。
姜娴再次回头。
谢彻笑得爽朗:“朕不是那样子的人,朕也没对哪个兄弟出手啊,要是朕真能干出手足相残的事儿,先帝还能选朕当储君?你不相信朕,也该相信先帝的看人眼光。”
姜娴闻言回头,满脸难以置信:
皇上,这是可以说的吗??
说相信先帝的看人眼光,跟戳着谢王爷的脑门说“先帝的眼光太对了,你就是不配当皇帝”有什么分别?
“皇上说得对,先帝的看人眼光很准,臣也是相信的,”谢王爷语调平静,甚至带了真切的笑意,却仿佛下一刻就要碎在二人面前:“是臣让先帝失望了。”
还有什么比父亲和君主都放弃自己,转而选择另一人,更教他寒心痛苦?
难道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他做三弟的磨刀石吗?
然而,就有人天生对悲春伤秋过敏。
“既然如此,”姜娴立刻换了个角度来说:“所以你千万不能让第二位皇帝也失望了,一定要好好表现啊!皇上方才也是这么个意思。”
这种情况,姜娴不是第一次面对。
她面试新人面得好好的,觉得终于能挑到合心意又用得上的新下属了,老板心血来潮进来,对新人问出仿佛会出现在《读者文摘》或是豆瓣奇葩面试问题合集里的脑残问题。
而她,就负责把话拐回来。
说完,姜娴回头,向皇上猛使眼色。
受到佳人媚眼的谢彻心神一荡:“是的,朕就是这个意思,先帝他不疼你,朕来疼二哥,”他一直觉得二皇兄有点恋父情结在:“如果觉得不够意思,私底下你也可以唤朕父皇。”
姜娴心肌梗塞:……好难救场。
感动了三秒的谢王爷火速收回感动:“皇上的意思臣明白,竟连昭仪娘娘也搬出来搭这一场戏,臣再不领情就说不过去了,只是父皇之称则不必,现在臣有点明白,父皇最后为何会看中你了。任人贤能上,皇上的确胜过他人许多。”
待他领命告辞后,谢彻才回头问姜娴:“他说的贤能,不会是他自己吧,二哥的脸皮是越发长进了。”
“应该在说臣妾。”
谢彻:“没想到你也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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