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子时。
天已经全暗,只有点点星辉挂在天边,朱元章便被一阵喊杀声惊醒,数年的前线生活让朱元章变得极为敏感。
声音虽然微弱,但还是被朱元章敏锐的察觉到了,当下一掀被子,在马夫人惊愕的眼神中,衣衫不整的提刀走出了房门。
“来人。”
朱元章一声大喝。
府中瞬间便被惊动,特别是暂住在前院的亲兵,个个都是百战精锐,却是连甲胃都没有卸下,听得朱元章的喊声之后,立刻翻身而起,提上兵刃朝着朱元章的方向极速奔去。
喊杀声和哀嚎声越来越大,远处还冒起了火光,马氏披上衣服,也为朱元章拿了一件披风,帮一脸严肃持刀而立的丈夫披上衣服之后,马夫人才顺着朱元章的目光看去。
“这是节度使府?”
朱元章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不一会,下人婢女,还有数十位亲兵已经赶到,朱元章扫视一眼,严肃道:
“城中有人反叛,陈三郎你带人护好府上,武家兄弟你二人随本将军前去平叛。”
“诺...”
众亲兵齐声应诺。
“元章。”
马夫人忍不住轻声唤了一声,手中抓着其手臂。
朱元章轻轻的拍了拍马夫人的手背,笑道:
“倾巢之下安有完卵,请夫人为我披甲。”
道理马夫人都懂,只是还是担心丈夫,闻言咬了咬下唇,点了点头。
披带整齐,朱元章带着武家兄弟和一队亲兵出了府门,朝着节度使府而去,未走多远,只见傅友德也带着十余亲兵前来。
“大哥。”
朱元章点头,没有多话,只是说了一个“走”字。
两人的亲兵都是从万军之中挑选的精锐,人人持弩挎刀,虽然只有区区不到三十人,但一路沉默而行,气势却越来越高。
节度使府,秦毅杵刀坐在府门石阶之上,背对着节度使府,好似不忍看到里面的惨状。
秦毅发起的突袭极为迅速,并没有调集城外大军,而是以自己的亲兵还有众将的亲兵家丁一起,合成一支千人的兵马,以极快的速度杀入了节度使府。
段二公子还在睡梦之中,便被人砍了脑袋,剩余守卫节度使府的兵马已经全部逃散,此时府中之所以还如此混乱,不过是众将兵马正在享受罢了。
一场以下克上,虽然看似成功的简单,但在成功之前,众人的心理压力也是极大的,如今成功,自然要发泄,更不必说,段瑜这些年很是收集了不少美人,这些军中粗汉,哪里忍得住。
节度使府中,哀嚎声,求饶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段缺恐怕死也没有想到,他自己为了维护家族,将段瑜推上了节度使大位,如今却也因为这个儿子,整个段家陷入了无尽深渊。
秦毅和他的亲兵没有参与这场狂欢,也没有去管,秦毅看着夜空不发一言,而其亲兵也一直默默护卫着自己的主帅。
经过数年激烈的大战,这些亲兵和朱元章手下的亲兵一般,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主帅下令,他们就不会有半点迟疑,里面的美人虽美,财帛虽多,但主帅不下令,他们就不会去动。
朱元章等人一路快步而来,当看到坐在门口的秦毅和其身旁一个狰狞的人头之时,朱元章有些不可置信。
秦毅也看到了朱元章,火光映照下的秦毅依旧还是那般沉稳如山,微微一笑。
“元章来了,坐。”
朱元章摇了摇头,拔出腰间佩刀指向秦毅道:
“秦帅,为何?”
朱元章拔刀之后,护卫秦毅的众多亲兵,也拔刀护卫,张弓搭箭指向朱元章。
朱元章身后的亲兵同样上前,围成一个圆圈,将朱元章和傅友德护卫在中间,抬起手弩指向秦毅。
秦毅挥了挥手让亲兵让开,而朱元章也同样,扒开众人走了出来。
“元章你是个人才,我一直都很欣赏你,你应该知道,任由这蠢货继续下去,我们所有人都会被他害死,这等蠢货还是死了比较让人安心。”
朱元章面显怒容。
“秦毅,节帅虽有诸多缺点,却从来没有薄待过你,你如此作为,不是大丈夫。”
秦毅哈哈一笑,笑的眼泪都差点流了出来。
“朱元章,说什么英雄丈夫,天下已经乱了,即便击败了三镇逆贼,大周也无力再掌控天下,本帅如此,是为了保护更多的人,难道看着这蠢货带着所有人去死吗?”
朱元章知道秦毅说的有道理,可心中就是有一口郁结之气,冷哼一声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秦毅如今你已经杀了节帅,掌了大权,节帅的家卷你待如何?”
秦毅笑罢,擦了擦眼角,直起身子,笑道: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朱元章闻言,眼睛一眯,深深的看了一眼秦毅,没有再说半句,转身便走。
秦毅同样眯着眼看了朱元章的背影一眼,手抬起又放下,数次之后,终究还是没有下令,只是轻轻对自己说了一句。
“任你再如何英雄,如今大势在我,你又能如何呢?”
朱元章的确没有办法,要是只有其一人,今日便是拼死也无妨,可是这城中不止有他自己的家卷,还有徐达、傅友德等人的家卷,朱元章不能因为自己一时气愤,便将所有兄弟们都给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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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夜摧残的节度使府,终于恢复了安静。
段家所有人,包括下人和婢女,已经全部被杀,尸体用大车拉了几十车才终于拉完,朱元章站在府门口,就这么看着一车车拉出城外的尸体。
许多尸体衣衫不整,身体扭成了麻花状,死前不知道受了多少摧残,朱元章紧咬牙齿,看的眼睛发红。
“元章,吃饭了。”
马夫人走出府门,也同样看到了这些连成一条长龙的大车,轻轻叹息一声。
朱元章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转身进了府门。
处理完整个段家之后,秦毅立刻带着段瑜的人头来到了城外的横海军大营,接收兵权。
兵权接收的很顺利,如果说底层士兵当初还感念段缺的恩德,如今经过段瑜四年的祸害之后,军中对这位节帅怨气也不小。
自段瑜上任以来,军饷就从来没有足额发过,总是要找理由克扣一些。
当然这也许不是段瑜的本意,可谁叫他用人不行呢。
秦毅接收了兵权之后,自封节度留后,然后派快马携带书信前往青羊山请谢然前来接任大帅之位。
秦毅当初联合众人,便是以谢然的名义,那些将领都是当初谢然手下,要不是有谢然的名义,秦毅不可能一呼百应,毕竟大家当初都是谢将军手下出身,秦毅有多少斤两,瞒不过众人。
如今不过是运气好,比众人混的好些,但要以此来指使众人以下犯上,秦毅还没有那般威望。
书信送出之后,秦毅又连忙下令,将朱元章的部下全部调回,重新从横海军选人去填补空缺。
朱元章等人的家卷如今都在云州,朱元章根本反坑不得,只能冷眼旁观,心中天人相交,苦思对策。
数日之后,送往青羊山的书信最先到达。
谢府之中,谢然打开书信,眉头紧皱,过了片刻之后,放下书信长叹一声。
“你去回你家将军,贫道不涉官场,这大帅之位,谁要坐谁坐,让他以后好自为之。”
那名前来送信的亲兵,没有丝毫意外,抱拳拱手道:
“请将军给一件,信物,小的才好交代。”
谢然看了其一眼,笑了一声。
“秦毅倒是准备的很周全,罢了,贫道也懒得多管。”
说完之后,接下腰间那枚已经有些包浆的兵符,丢给了亲兵。
“让你家将军,日后莫要再来烦贫道了。”
这话已经有些恩断义绝的味道,那亲兵接住兵符,躬身一拜。
“是...小的一定带到。”
大军临阵换防,引起了不小的骚乱,不过有朱元章的亲笔书信,众人还是乖乖回了云州。
节度使府,朱元章默然而立,秦毅则在处理公务,过了半晌之后,秦毅才抬头叹息道:
“真要走?”
朱元章点头。
“我已经交出兵权,只求回乡务农,请大帅遵守诺言,放我等离开。”
数日之前,朱元章已经想的清楚,云州已经在秦毅的掌控之下,自己等人的家卷也被其拿捏,想要在云州与其对抗,那是绝无可能,不如跳出此地,再谋其他。
“元章,本帅一直知道你是个人才,本帅也知道你不服,什么回乡种田的鬼话,便不要说了,怎么说我们也是数年袍泽,本帅不忍杀你,带着你的人滚吧,日后战场上见了,本帅不会在手下留情。”
朱元章默然,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看着朱元章离开之后,秦毅这才从怀中拿出谢然的兵符,喃喃自语道:
“谢将军,朱元章你们都小看了本帅,本帅虽然不是什么大英雄,但也不是什么小人,咱们日后走着瞧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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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州城外,朱元章只带了李善长和二十四个最为信任的兄弟,其余兵马全部交给了秦毅。
“大哥,咱们真要回乡种地?”
众人护卫着家卷,远看离开云州足够远后,汤和忍不住问道。
朱元章哈哈一笑,并不说话,另外一旁的李善长笑道:
“汤将军莫急,将军定然已经胸有成竹。”
朱元章一笑。
“还是先生知我。”
赞完之后,坐在马背上意气风发的望北方一指道:
“李轨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多久,此乃是我等兄弟的天赐良机。
我等虽然已经没有兵权,可朝廷所封官职还在,咱们回乡招募子弟兵,等立下大功,有了地盘,迟早我还会带着兄弟们杀回云州,让秦毅为他的所作所为后悔。”
“哈哈...大哥豪气,我等誓死追随大哥。”
“誓死追随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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