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记者这一行,当事人接受采访有接受采访的报道法子,没接受采访有没接受采访的报道法子。
反正有照片有视频,干就完了!
于是乎,晚上八点的时候。
根据采访陈巧荷时拍的照片视频,而剪辑和整理的各种新闻素材和文稿,新鲜出炉,被媒体在电视上争相报道着。
彼时的监狱内,又到了每天的「放松休闲」受教育环节——看新闻看电视读报纸。
等新闻联播播放完毕,狱警将电视节目调整到了本地的新闻频道。
而经过这几日的改造,李菊香仍旧没有适应监狱的节奏,监狱又分三六九等,自有一套成熟的鄙视链。
因为虐待儿童进来的李菊香,属于最受人鄙夷和看不起的那种。
所以,她免不了隔三差五遭人欺负。
刚刚吃饭的时候有人往她碗里吐了口痰,导致她恶心的没吃下饭,此刻腹中饥肠辘辘,满脑子都是大馒头红烧肉。
虽然遭此对待,她心中却叫苦不迭,敢怒不敢言,只得每日通过诅咒林家人来泄愤。
此刻她眼睛盯着电视屏幕,嘴巴快速蠕动着,似乎念念有词。
只不过,电视声音盖过了她诅咒的话语。
她放空的眼神里写满了极深的怨念,直到——
新闻里,出现了一堆乱晃的镜头,而那堆乱晃的镜头,纷纷对准了画面中央的那个熟悉的女人……
李菊香诅咒声音骤停,放空的眼睛忽地一凝!
聚焦……聚焦……
落在了电视里,陈巧荷的脸上。
电视屏幕的画外音响起,主持人解读道:
「据前方蹲守在第一医院的记者发来的消息,沐老太太因祸得福,抢救成功后,竟意外认回了失踪了四十余年的「真女儿」!」
李菊香:「!!!」
「记者有幸拍摄到了沐老太太的「真女儿」陈女士,但陈女士因故未能回答记者问题,不过,据可靠消息,陈女士是沐老太太失踪三女儿的消息,或还未彻底拍板定论。」
「原因是母女二人dna检测结果还未出来……让我们敬请期待后续跟进报道……」
新闻播报完毕,狱警开始组织大家有序离开。
而李菊香却傻了一样愣在原地,屁股钉在了椅子上。
直到狱警催促,她才恍恍然起身挪动脚步,跟着一起朝监狱房间走去……
到了房间,狱警离开,同舍的狱友这才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刚刚的新闻:
「啧啧啧,也不知道刚刚电视上,那个姓陈的女的上辈子是积了多少善,行了多少德,这下好了,一被认回沐家,那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咯!」
「就是就是!不过你们看见没,那个姓陈的女的,虽然穿着朴素,但长得还挺贵气的,一看就不简单,所以说啊,人的出身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
「唉羡慕了!今晚做梦的素材有了!我要做梦梦到自己是落难民间的公主,我亲生父母来接我出狱,带我享福去!」
「我看你想的有点多!」
「哈哈哈哈哈哈……想想都不让啊!」
就在众囚犯七嘴八舌正讨论的热火朝天,对电视里「好命」的陈巧荷无限羡慕的时候。
突然,一个格格不入的声音传来:
「那个什么dna检测不还没出来呢!是不是沐三小姐还不一定呢!依我看,准是假的!」
众人止住话题,循声朝李菊香看去。
纷纷撸起袖子凶相毕露,异口同声喝骂:
「喂!李菊香!你是不是故意跟我们
唱反调呢!」
李菊香咽了咽喉咙,瞬间偃旗息鼓。
这几日的欺负没少受,她早就学会了识时务者为俊杰。
等熄了灯,她蜷缩在大通铺里面最靠近马桶的位置躺着,心绪却迟迟未能平复。
陈巧荷真的是沐家三小姐?
不,不可能!
那老***怎么可能有那么好命的!
她不信。
电视上不是说了吗,现在dna检测结果还没出来,一切还未盖棺定论。
所以,陈巧荷一定不是沐三小姐!
秉着这个念头,精神开始不正常的李菊香神神叨叨地无声嘟囔着:
佛祖保佑,佛祖保佑!一定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
就这样,「虔诚祈祷」到后半夜,李菊香才就着满鼻子尿骚味睡了过去。
*
翌日的京城。
同样也熬了一个通宵的楚莹,揉着脖子从研究室出来,婉拒了郑渊提议一起吃早饭的安排后,迈动脚步走向了父亲所在病房。
楚教授的病房每天都有专人打扫整理,定期早上开窗通风。
山里的空气很好,清新扑鼻,鸟语常伴。
很适合疗养。
楚莹走进病房前,左右看了一眼走廊,见没有人,这才紧了紧肩上挎着的背包,踩着高跟鞋走了进去。
转身,将门反锁。
干净明亮的病房内,楚自昂静静躺在床上,眼睛阖着,仿佛永远不会醒来。
楚莹吸了口气,走过去,冰凉的手指描摹着父亲深深凹陷下去的面部轮廓。
嗓音沙哑:「爸,你是不是也不想醒来?毕竟睡了那么久了,外面的世界也早就不是从前的世界了……所以,永远睡下去吧。」
说着,戴上手套,从包里将那一小瓶药水取出。
没作任何犹豫的,拿了一个针管,将药水吸出,推进了床头悬挂的输液药瓶内。
而后,将点滴的出液阀门开到最大!
再次看了父亲一眼,毫不留恋转身离开了病房。
赶往了机场。
半个小时后,机场航站楼前,她的电话响起。
是陆天德打来。
她接起,「已经办妥了,那药无色无味,毒性极强,按照时间推算,我父亲现在已经彻底离开了人世。」
顿了顿,「所以,陆先生,我已经替你解决了麻烦,现在,该你出手,解决我的麻烦了。」
楚莹话音落罢,听筒内,陆天德声音传来:
「当然,但楚小姐不是说要亲眼见证?」
楚莹红唇微勾,「自然是要亲眼见证,我正在机场候机,三个小时后,太城见。」
二十分钟后,飞机划过云层,向着目的地太城而去。
而楚莹不知道的是,其实在她离开病房的时候,她一心想要害死的父亲楚自昂,于惊愕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角一滴泪淌落。
而他放在被子里的那只手上,留置针根本没有连接输液软管。
此刻,那只常年不见阳光的惨白枯手,正握着输液软管的一头,微微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