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离躺在床上,刷着马蜂窝。
银杏村确实是腾冲十分著名的景点之一,一到深秋会有很多摄影爱好者慕名而来,令房价水涨船高。不过通常来说,银杏村的银杏要到十一月下旬过后才会黄。
现在才十月开头。
倒是他们之前的另一个选择——元阳梯田的梯田里刚注了水,装满水的梯田倒映着天色会非常好看。
长平观这株银杏黄得过于早了。
“周离周离……”
一只半大小猫顿时从地上蹿到了床上,伴随着她支支吾吾、含糊不清的声音,很快一张叼着蛾子的猫脸出现在了周离面前,距离他的嘴不足十公分。
团子将蛾子吐到他锁骨上,用一只小爪子小心摁住,很欣喜的向他分享:“快看!团子大人捉到一只小鸟!”
“这是蛾子,不是鸟……”
“鹅子~~”
“对的,蛾子,飞蛾。”
“鹅子就是鸟!”
“蛾子不是鸟,是一种昆虫。”
“鹅子就是鸟!”
“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一种蝴蝶。”
“福蝶?”团子一歪头,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他。
“对。”
“这不是福蝶!团子大人认识福蝶!”团子觉得周离错了,并因此觉得好笑,原来知道很多东西的周离连福蝶都不认识,还没有团子大人聪明呢,于是她决定反教周离,“福蝶身上很很多好看的花花,很漂亮的,这是一种小鸟,可能叫鹅子。”
“……”周离沉默了下,“总之快把它放掉吧。”
“团子大人想和它玩!”
“它不想和团子大人玩。”
“它想的!”团子纠正了周离的错误说法,但即便如此,团子大人还是很大方,“周离你玩不玩?”
“我不玩……”
周离十分无奈,偏偏他还不敢动——团子虽然心底善良,但到底也只是一只不知轻重的小毛孩,万一他一动,团子一惊,将这只蛾子踩死在他脖子上怎么办?
将身上弄脏都是小事,周离一向很能忍耐的。可问题是到时候团子肯定会为自己一不小心将蛾子杀死了而伤心内疚,周离还得想方设法哄她,修补她受伤的幼小心灵。还有一个严重的问题是万一待会儿楠哥对他这个部位感兴趣怎么办?他才洗干净的。
正在这时,门被推开了,楠哥走了进来。
她很随意的瞥了眼躺在床上的周离:“都躺好了呀?”
周离:o(╯□╰)o
倒是团子一下松开了蛾子,还急急忙忙的对它催促道:“快跑快跑,蛾子快跑,这只人类会把你吃掉的……”
周离轻轻摸了摸她,转移注意力。
楠哥听不懂团子说的什么,也不在意,只走到床边,手伸到脑后取下发圈,令头发散开,又随手将发圈扔在床头柜上,继续瞥着周离:“你找到洗脸刷牙的地方了吗?”
“嗯。”
周离指了指外面:“有个打水的,你要拿个盆……水有点凉。”
“昂!”
楠哥点点头,便拿起东西走了出去。
她比周离表现得从容多了,期间嘴里还一直嚼着口香糖,配上表情,看起来有些吊儿郎当的——周离小时候见到的那些混混同学就是这副德行。
蛾子也飞上了天,绕着白炽灯转悠。
团子仰头看着,没多久,她将头垂了下来,转而看向周离,脆生生的问:“周离,我们今天晚上是不是要挨着蓝哥睡?”
“……”周离想了想,“你晚上又不睡。”
“可是她会打团子大人。”
“我等下说说她。”
“好的喵!”
大约十几分钟后,楠哥回来了——她用一个蓝色的卡通发箍将头发往后箍着,以令头发不在她洗脸的时候跑出来捣乱,也因此露出完整的前额,脸上沾着水珠,干净清爽,这个模样的她和平常相比倒是更娘……更像女孩子一些。
周离忍不住偷偷多瞄了几眼。
而团子正期待的盯着他,眼睛亮晶晶。
周离组织了下语言,目光移向别处,不去看楠哥,终于开口了:“那个……水是不是很凉?”
“昂!冰丝丝的!”
“那个……”周离看见楠哥背对着他敷面膜,继续找着话题,以让此刻不显得尴尬,“我刚才让槐序去城里取了一千现金,我们明天也得给个香火钱吧?”
“咦?”楠哥转身诧异的看着他:“你居然有这觉悟?”
“楠哥教育得好。”
“倒也是。”楠哥继续转身敷面膜了,“一千有点多了,住一晚要不了这么多的,不过也没事,玄清师父和老观主在这里相依为命,这么偏僻,也不容易……而且我看老观主这身体估计也是天天吃药的,就算有医保,也有花钱的地方。”
“嗯……”
周离从老观主身上闻得到药味儿。
很多老人家都这样的,尤其在农村,这样的老人太多了,几乎就是靠吃药吊着命。
而老观主已经八十多岁高龄了。
周离能感觉得到他的状态,或者用油尽灯枯这个词来形容稍显冒犯,但确实就是这样。周离小时候见过很多这样的老人,他们看似健旺,实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不行了——他到现在都记得小时候村里的一位叔公,前一天还绕到他家来和爷爷聊天,还给了他糖,第二天叔公的家人就来通知他们去吃斋饭了。
当时周离着实伤心了一阵。
因为同龄人都不喜欢他,大人们也都有事要做,老人又迷信,也就这种快要入土的老人,性格和蔼,一天到晚都很闲,又什么都不怕,才会对他好。
不过斋饭是真好吃……
这时楠哥已经敷好面膜了,转身往床边走来,边走边说:“我刚看了,他们道观里没得功德箱,所以明天还是叫槐序再回去拿个红包,咱们包上,好看一点。”
“还是楠哥想得周到。”
“往旁边挪一点。”
“哦……”
楠哥掀开被子钻了进去,还嗅了嗅被子,有那么点潮味,混杂在周离衣服的洗衣粉味道里,她倒是也并不在意。
这时两人已躺在了一个被窝里。
周离身上很僵硬,很窘迫,手都不知道该放哪,也不知道该看哪,只得瞄向团子。
咦?
团子怎么好像气鼓鼓的?
周离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被她扭头咬了一口,他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内心的紧张感倒是被冲淡了些。
余光一瞥——
楠哥已经玩上了手机。
这也好。
毕竟团子在。
槐序也在隔壁,按照床位布局,双方只隔着一堵墙,头顶距头顶可能不超过半米。这么一点距离,以老妖怪的神通广大,能将他们的心跳速度、呼吸频率都听得清清楚楚。所以楠哥最好是一句话都不要说,否则她说任何话,都可能成为槐序嗤笑他的新料。
正在此时——
只听楠哥的声音响起:“抱着我!”
周离心里咯噔一声。
叮咚!
手机响了一下。
槐序:抱着我
槐序:/憨笑
周离:……
于是周离默默抱着楠哥,不吭声了。
大约半个小时后,楠哥才撕掉面膜、关掉手机,同时也关掉了房里的灯。
寺庙的夜好静。
落针可闻。
楠哥的呼吸好均匀。
面膜是苦的。
团子格外安静。
这应该是个完美的夜。
只是到了半夜,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虽然敲门者有所克制,但还是能从敲击声中感觉出几分急切来。
周离立马就醒了。
“谁啊?”
“是我!对不起!”
是玄清小师父的声音,当先便是道歉,她非常着急,语速很快:“师父突然发病了,你们是开车来,能求求你们帮忙送师父去医院一趟吗?”
周离和楠哥瞬间就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