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离走上前去,为她脱了鞋子,把她的脚往里推,然后坐在了沙发边上。
看了看时间,五点钟。
闭上眼睛,他细细感应,没有任何异常波动——作为当代第一天师,在得到妥善开发后,他对于灵力的感知能力是很强的。
这种情况,要么就是确实没有异常,只是那支权杖对前任主人转化成的人类有所反应,要么就是这份异常远超他的处理能力,已经到了现在的他连察觉都无法做到的地步了。
周离再看向楠哥,见她睡得安沉,呼吸匀净,睫毛轻轻闭着,没有丝毫颤动,似乎睡梦中也很平和。
突然察觉腿上有些痒痒的,他低头一看——
团子爬到了他旁边,用小爪子轻轻扒拉着他的裤子,扬起小脑袋看他,一双眼睛灿若星河,用极小极小的声音问道:
“周泥,蓝哥中毒了喵?”
周离闻言微微一笑,眉眼柔和下来,看不出担心,声音也放低:
“没有的。”
“那她怎么晕过去了?”
“因为她和团子大人一样,是个小懒虫。”周离小声说道,“吃饱了就想睡觉。”
“团子大人才不是小懒虫!”
“那谁是呢?”
“槐序!”
这声槐序回答得毫不犹豫。
说槐序槐序到。
老妖怪的身影和他的声音同时出现:“我看啊,你们两个才是懒虫……现在体会到日子过得太安逸的弊端了吧?”
“嗯。”
周离收起柔和的表情,木然点头。
万事难两全,咸鱼有咸鱼的好,也有咸鱼的无奈。
槐序见状安慰了句:“那个,也不要太那个了……毕竟你遇上本大魔王也才两年,两年的时间能做什么,小学都才读三分之一,你能成长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能及格了,嗯,我给你打70分。”
周离没有回答他。
虽然他的表述很小学生,但他还是能领会他的意思。
这时团子脆生生问:“槐序你有药吗?治中毒的!”
“没有。”
“都怪你!”
“蠢猫……”
半个小时过得很慢,五点半来得很迟。
周离看着时间,正犹豫着要不要把楠哥叫醒,便见楠哥翻了个身,睫毛微微颤抖起来,呼吸也有所变化。
一小会儿后,她睁开了眼睛。
“嗯~~~几点了?”
声音迷糊而又慵懒,像只小猫。
周离内心一块石头落地,表面却依然不动声色,小声回答:“五点半了,你已经睡了半个小时了,我正打算把你叫醒。”
“昂……”
楠哥砸吧砸吧嘴,又闭上了眼睛。
两分钟后,她才重新把眼睛睁开,同时张开双臂,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再次发出一声嗯咛:
“嗯~~”
这时才是彻底清醒。
她现在的姿势是侧身躺着,上身微微弓着,周离坐在她小腿的外侧,她稍微低头就能将周离收入眼中。见他直挺挺坐着,依然穿着之前那身大红色的飞鱼服,手上没有捧书也没有拿着手机,虽然面色如常,可也能想象他这半个小时的煎熬。
楠哥眨了眨眼睛,打了个呵欠说:“好想再眯一觉啊……”
“眯吧。”周离说。
“不能眯了,一眯就是两个小时后了,晚上又要晚睡两个小时。”楠哥揉着眼睛,这才看见槐序,“唔你也在家啊。”
“我之前出去了,你睡着后我才回来的。”槐序说。
“你感觉怎么样?”周离问。
“感觉没睡醒。”
“哦……”
周离又瞄向了团子大人。
只见这只小东西在沙发上爬啊爬,慢吞吞的爬到楠哥面前,凑近了打量楠哥,上看下看,最后问出一句:
“蓝哥你好了喵?”
“什么好了?”
“你吃饭,中毒了。”
“你才中毒了。”
“团子大人没有喔!”
“哼,不念着老子点好……”
楠哥翻了个白眼,在团子的注视下翻身而起,准备去将这身飞鱼服换了,穿着热得很。
因为下午吃得太多,晚饭就跳过了。等到夜渐渐变深的时候,周离把此前买的一盒快要过期的皮蛋拿出来,煮了一锅粥,配着楠哥点的烧烤和小龙虾,一边看《猫和老鼠》一边吃完。
《猫和老鼠》真是神奇——
在座有一只千年老妖怪,一个成年女混混,一个成年大学生,还有一只小渣猫,居然都能看得津津有味。
而且每一集他们都是看过的。
夜半时分。
屋内十分安静,只听得到细微的呼吸声。
因为这里已是城市边缘,半夜经过的车也是极少的,外界也安静极了,便于睡眠。
楠哥躺得平平整整,身上盖着薄被,周离面朝她侧身躺着,一只手放在她身上,一只腿也搁在她身上,而在她的另一边,一只半大小猫也平平整整的躺在她枕头边,肚皮绒毛浅浅,起伏轻微。
忽然——
她睁开了眼!
这双眼睛睁开得毫无征兆,仿佛上一秒还在安睡,下一秒便完全清醒了过来,中间的过程被完全省略。
眼中有困乏,有茫然。
接着她很快感觉到了放在自己身上的手和腿:那只手离她的胸只有一寸远,但如果说手和她的肚子中间还隔着一层衣服的话,那么那只腿和她的大腿就是完全没有阻碍的紧挨在一起了。
她嘴角抽动起来,感到十分蛋疼。
好在这俩玩意儿放在她身上应该有一会儿了,她的触感神经已经习惯,只传达重量和粗略感觉,不再传达细微感受。
她动作轻微的转过头——
嘿!
这家伙倒是生得不错。
有眼光有眼光……
再将头扭到另外一边,看见这只小渣猫,她怔了怔,随即露出饶有兴趣的神色。
小心的将身上的手和腿推开,她微微撑起上半身,双眼在黑暗的房间中明亮依旧,四下转动着脑袋,打量起这个房间来——
墙壁雪白无暇,质地细腻。
头顶中央贴着她暂时无法理解的吸顶灯,周围一圈有吊顶与贴边。
同样无法理解的空调内机和床头灯。
侧面大衣柜有一边没关,里面挂着样式奇怪的衣服。
床头小柜子和对角处的原木书桌,上面摆着许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一块布遮住了一整面墙,似乎是帘子,从帘子中间的少许空隙看出去,可见几乎完全透明的玻璃,和外面深邃泛蓝的夜空。
……
许许多多小细节,要么透露出这间房屋的精致,要么便让她感到陌生与茫然。
她微微抬起手,食指点出,轻轻往上一抬。
帘子被缓缓掀起了一个角,露出一面巨大的宛如墙壁的玻璃,被擦洗得干干净净。玻璃外是一个阳台,隔着躺椅和茶几,视线在穿过阳台后才能捕捉到这个世界的真容。
对面的高楼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上面布满了小格子,远方的道路依然亮着灯光,在夜里宛如一条灯带。
“哐当!”
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大的关门声。
她只眨了下眼睛,没被吓着,但还是察觉到了一点异样,于是她迅速把手收回,重新躺好,闭上眼睛。
窗帘落下,底下吊着的小珠帘轻微晃动。
先是右侧的团子迷迷糊糊被惊醒,伸了个小懒腰,爪子碰到了她的脸颊,还抬头看了她一眼,爬起来走出两步,离她近了些,用小脑袋蹭了蹭她的头发,才又继续睡下。
片刻后,身边人醒了过来,也撑起上半身,似是在观察她。
她躺着一动不动。
几个呼吸间,她感觉那人俯下了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这才重新倒下。
也重新将手和腿搁在了她身上。
得,这下感受清晰了。
在黑暗中,她的嘴角微微扯动,随即将意识沉入无边的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