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澈自然不晓得,洪诚礼两兄妹对自己开展了一番议论。
实际上,即便是他在场,听得这两人的谈话,估计也摸不着头脑。
大半年前,李澈自十人中脱颖而出后,伏罗派那位就将他带到了李氏族地。
他谁人都未见,直截便被安顿到了一间幽谧小院住下。
随后一段时日,自己衣食起居皆有人侍奉,不须管旁事,终日只要记看些与李氏相关的书卷案册。
大概半月,有一个佝偻老妪寻上他来,在考校一番,确认他熟记无误后,就将他带到了宸虚派。
期间,老妪什么都未同他说,李澈也未去疑问。
一些该做的事务,在来时,伏罗派那位早已告知得一清二楚。
再多的,他就甚么也不知道了。
至于为何遮掩自己的身份……
一来,其实是李澈自己,对于伏罗派为何替他安排李氏这一身份的原因上,认知有了偏差。
他本以为,这不过就是个让他在宸虚派落入险境,或是什么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能够堂而皇之诉说出口的身份。
而不是一个可以光明正大,藉此便宜行事的由头。
再者……就是他自己心底的情感在作祟。
李澈本是个不知父母为何人的孤儿。
李澈之名,也只是他幼时自己在一本捡来的书卷上随意勾划而出,让一位曾是书香门第,彼时早已败落了的叫花儿教认得来。
因而李澈对于所谓的李氏……实在没有什么归属感,甚至会刻意地去避而不谈。
他总念想着,有朝一日,不定还能够弄清楚自己的来历,甚至能够觑得亲生父母是为何人。
这也是在那些个繁星满点的夏日夜晚,他们这帮孤乞,仰躺在破落道观内的矮墙小院里,最爱念叨的话题了……
不过,在经历前回红尘殿一事后,他就静下心来,重新好好审视了李氏这个身份,并且逐渐体会到,伏罗派那位作出如此安排的真意。
他不再拘束自限,而是设法假借这一身份,为自己在宸虚行走,谋足最大的便宜。
……
李澈同萧博易一起,在谢良温的引领下,沿着河道,往那花蜈栖身之处赶去。
行出数百米后,快前一步的谢良温横臂拦住二人,朝不远处一指,努了努嘴,道:“莫再走近了,否则就要惊扰到它了!”。
顺他指向望去,李澈定睛良久,好不容易才在十数丈开外的河槽边沿,寻见了这头花蜈。
它浑身掩藏在腐臭的淤泥底下,绝难叫人发现,独独一对尺许半长、常人小臂般粗细的触角裸露在外。
这对触角绒毛丛生,但却干净异常,一支斜斜耷拉在河岸边上,一支蜷立在半空中,兀自震震颤颤。
李澈端详了一阵,眉头轻微皱起。
他提出要来瞧上一瞧,自是想心里能够先有些底数,衡量取舍之后,再作决定。
但看眼下,只能从这花蜈触角大小长短判断出,其体型确乎巨大,而别旁信息,却无从得知。
“那是何物?”萧博易突然出声,手遥遥一指。
只见花蜈近旁处,散落着一套衣物,里头尚夹杂着一块黄色“布匹”与一团“黑绒”。
“黑绒”丛中,尤有一些红、黄、白三色流质缓缓淌出,与黑臭的淤泥地糊作一片。
“这正是洪大哥那好友!”谢良温说罢,蓦地沉寂下来。
李澈与萧博易脸色猛然一变。
“那可是……”萧博易只觉喉头涌上些苦涩,下意识就捂住了嘴。
他未说完的,是“人皮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