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澈注意到余兴言动作,知道他已经撕扯下了“皮相宝身”的伪装,脚下提快两步,问道:“后面怎么了?”余兴言黑袍下的眼珠一转,摇头笑道:“没事,不过是几个魔崽子嬉闹,放在以前,我随手打杀了,这会儿咱们不要节外生枝,走罢!”李澈扫了他一眼,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再行出数里,走进一片茂密挂雪的松树林内,余兴言突然驻足,说道:“李澈,你我所下的咒誓内容已经全部履应,从此互不相欠,再无瓜葛。”李澈回身。“我在北寒洲东部有一老友,同为玄修,此去打算投靠他,本也想邀你一起,但他视灵门修士为肉中之刺,是绝无可能接纳你的了,望你理解……”余兴言完全褪下了“皮相宝身”,面露愧色。李澈笑笑,反倒安慰起他来。“毋须如此,却不能怪你。我早已打算趁在‘皮相宝身’失效前,前往南面的惊澜城,从那里找些商队或是别的什么办法,尽快逃离北寒洲。”余兴言恍然,“那座魔修聚集之城?那里确是四通八达,听说有许多魔门势力在扎根在那,与各方来往生意,你此去快些,该是没有问题的。”李澈露出一丝笑意,“希望如此!”两人再寒暄几句,余兴言一拱手,笑道:“既如此,希望咱们后会有期!余某先去也!”说罢,直接身化一道金光遁空而去,倏忽消逝在天边。李澈笑脸逐渐回复,冷笑一声。这余兴言走的如此之急,就算是真要投奔那所谓的好友,又何需在离御虚魔洞十余里处就与自己匆匆分别?他回首望了眼背后来时方向,知道方才御虚魔洞山门楼牌底下的那一阵吵闹绝非什么嬉闹,必定是御虚魔洞已经知道了什么。李澈多少其实已经料到会有这种情况,毕竟他是以肥扶——这个御虚魔洞长老之子的身份出界,谅必有人关注到。只是他如何也不清楚,御虚魔洞的反应为何会如此之快。至于余兴言的选择,倒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两人无亲无故,纯靠咒誓捆绑在一起,一旦脱困,对方堂堂元婴修士,自然不会再来照顾自己这个筑基小辈。大雪纷飞,李澈看了眼白皑皑的松木森林,看了眼自己身上,不紧不慢取出来一套白色的长袍,套上后,这才继续出发,往南面那座惊澜城去。余兴言所说的好友是真是假,他不知晓,但李澈自己的确是打算去惊澜城碰碰运气的。只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有两件事情要做。再又行出十余里,仍旧在这片松树林内,他突然停驻脚步,从蝰骨盾内摸出来了那台佛座暖玉。只是才拿出来,什么都没有做,此物就兀自开始绽放出暖洋洋的黄色佛光,像是活过来了一般,腾空而去。李澈仰首,隐约可见有一道白光在内里闪耀,不停升空,最后完全消失在了视野中。他呼出一口气,知道肥扶的元灵已经成功转世投胎去也。答应肥扶的事情完成了一件,如今便只剩下释放丹田内那鬼物即可。这座松树森林占地极广,走到哪里都是白皑皑一片,景致完全一模一样,李澈往南面赶了数十里,见到一棵内中空洞的枯木,灵机一动,躲了进去。他持决念咒,且暂收了“皮相”,显化出原身,盘膝坐下,正待开始施法释放丹田内的鬼物,天空中忽然有一响呼啸声掠近。来人落脚在枯木附近,踩在蓬松的落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李澈心生警兆,屏息凝神。“李澈,早就知道你在哪,别躲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他如何也不会忘记,这正是那个害自己落得如此境地的周祝煦的声音!李澈虽然想将此人轰杀,但他却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突然想到,这周祝煦是怎么准确找上他来的?简直像是把自己定位了一般。正思索间,他忽觉自己腿上有些疼痒酸麻,毫无征兆。李澈撩起裤腿,发现这一怪异感觉来自此前被那焦长老鬼物所抓伤的伤口处。这些伤口自然早已痊愈,但不知为何,原本早已痊愈的皮肤,此刻却隐隐有些发黑,像是有什么蠕虫在皮肤底下耸动一般,令人毛骨悚然。“呵呵,上次留下的伤口不好受吧?你不会以为老夫的‘千手淖’如此好对付吧?”讲话之人操着一口古怪的口音,李澈一听见,心里就“咯噔”一声,自是认出来了,此乃当日那个焦长老的声音。这是个炼神修士!李澈面色一沉,没有再做无谓的遮掩,忍着双腿的不适,走出了枯洞外。丹凤眼,薄唇粉面的周祝煦扎在雪地中,一头乌中带紫的头发高高盘起,沾染了些许霜雪,阴柔至极。一旁则是那个浑身黑袍,身形佝偻的焦姓长老,什么也瞧不出,只有一对如磷火般的幽幽双瞳忽闪。李澈仰首,盯着周祝煦,笑道:“你今年还未弱冠?”周祝煦原本一脸玩味,本想听听落入如此境地的李澈第一句话会是什么,却没想到等来了这么一句。他挑眉冷笑,正想讥讽李澈是不是骇傻了,语无伦次,谁知下一句话让他额头青筋凸起,险些暴走。“倒没别的意思,只是我两回见你,身边都有炼神高人陪护。莫非是你还未行过成人礼,自己做不了主,这才让家里大人时刻陪伴左右?”周祝煦还没说话,焦尔山却先冷哼一声,“千手淖”从他裤腿流出,像浓墨把宣纸浸染一般,洁白的雪地变得渊黑,往李澈脚下渗透过去。掌教融仕的确和他说过不得出手毙杀李澈,但却没有说不能给这小子一个教训,焦尔山钻了一个空子。李澈虽知自己不是炼神高人的对手,但也不想坐以待毙,忍着腿部不适,召化处蝰骨盾在身侧堆叠,护住周外。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五色焰火蓦然从天而降,砰的一声,炸起漫天飞雪,挡在了李澈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