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明宇哥哥,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吗?”马车上,姜笙拖着小脑袋。
郑如谦颇为惆怅,“不知道,但愿吧。”
将王扶风送回他自己置办的宅子里休息,兄妹六个人赶往簪花小院。
王家的事情尚需要内斗,但只能交给王扶风。
他们现在需要做自己的事情。
比如许默,需要进入府学听讲,以备来年的乡试。
郑如谦需要去悠然居洽谈腊肠生意,再把腊肠运送到安阳县。
方恒在考虑带八位家仆去实地训练,总是纸上谈兵可不行。
温知允则在四处观望,有没有适合开医馆的铺面。
就连姜笙,都热情勃勃地要把作坊重新开起来。
比较之下,小长宴突然成了最无所事事的人。
“小五,你跟我一起上学去吧。”许默闭着眼,“府学规定可以带一名书童,你到了便去听讲,其他的不需要管。”
郑如谦扭过头,“有大哥一个书呆子就行了,小五跟我做生意去吧,正好安阳县这条线还缺人。”
方恒嫌弃地撇嘴,“小五还没马儿高,你让他去赶马车,不怕丢了孩子,还是跟我去练功吧,好歹能自保。”
温知允抬起头,他要是雇小五弟去抓药,是不是不太好。
就连姜笙都关切地望过来,“五哥,你要不然跟我一起开作坊,天天有姑姑做的腊肠吃呢。”
当所有人都忙碌起来以后,无所事事的那个最容易想多。
温知允就是个例子。
半夜三更,兄妹们总是要跑出去找他,确定没事以后才能长出一口气。
但长宴不是温知允。
他早就给自己找好了事情,“我去给扶风哥哥帮忙。”
比起这些,王家的内斗,更让小长宴感兴趣。
“你个小心眼子包。”郑如谦瞪了他一眼,“跟着王扶风比跟我们香是吧。”
眼看着哥哥们要吃醋。
长宴赶紧过去拉住他袖子,乖巧地笑,“怎么会呢,王家平静了,咱们才能安全不是么。”
当初那些欺负过哥哥妹妹们的人,应该付出更多的代价。
十岁的小少年仰起头,愈发出色的面容掩盖了眼底的狠戾。
三日后。
许默拿着秀才身份,顺利地办了府城入学。
书童他暂时没有找,想着小五要是不适应王家的尔虞我诈,可以回来一起听课。
姜笙也拉着张启全,去大富村把当初雇佣过的姨姨们找回来,重新教学腊肠,并签订新的工契。
当然,不包括那个黑瘦的,出卖了他们的妇人。
“真的吗,真的还能重新做工吗?”操持家务的妇人看到找上门的张启全和姜笙,激动地眼泪都要出来了,“我真的还能去赚钱吗?”
一天五文钱算不得多,但是在贫瘠的当下,足够一家子吃饱饭。
更何况,赚钱的女人,总比不赚钱的女人腰杆更直一些。
“当然了,姨姨。”姜笙笑眯眯地,“我们还出了奖励,只要是做工干净仔细的姨姨,每个月还多发二十到五十文钱哦。”
上次张姑姑一个不留神,姜笙在腊肠里吃出了一根头发,她当时就惊住了。
倒不是她自己嫌弃头发,小流浪儿什么都吃,活着就行。
但外头的贵人,有钱的人家,最在意这些东西了。
姜笙记得她六岁的时候从大户人家路过,那家夫人在肉里吃出了半根狗毛,当时气地发卖了厨子,还把整盘红烧肉倒在了狗盆里。
那可是热气腾腾,肥而不腻的红烧肉啊。
小姜笙高兴坏了,扑过去就跟狗抢,大狗通体深黄,龇牙咧嘴,可愣是没抢过她。
要不是那户人家的丫鬟仆人听到动静出来查看,她能把碗底的汤汁也舔干净。
所以,姜笙十分明白干净对食物的意义。
腊肠跟腊肉还不同。
腊肉吃之前要清洗,就算有那么一丝毛发,大部分人也不介意。
但腊肠是灌进肠衣里的,在肉泥里能吃到头发草根,绝对会惊吓到食客。
为了杜绝这个可能性,姜笙跟张叔探讨很久,最终决定实行奖励制度。
果不其然。
听了她这话,原本就激动的妇人眼泪婆娑,“好好好,我一定好好做,比我自己家吃饭还要注意,一定干净仔细。”
走访过一家又一家,把那些干活干净利落的姨姨全都找回来,重新签订工契。
当走完最后一家,姜笙从怀里掏出最后一份工契,“张叔,给你的。”
簪花小院的作坊换东家了。
工契自然也要换,唯一不换的,大约只有签工契的人,和工契的内容了吧。
张启全大意浏览下,发现还是分红制度,还是十分之一的净利润,眼眶微微泛红,“东家,十分之一,属实高了,像我这种管事,一年十两银子足矣。”
按照当下腊肠的受欢迎程度来看,一年盈利怎么也在二三百两,十分之一的分红就是二三十两,着实不低。
“十两银子怎么配得上张叔的劳心劳力。”小姜笙学着大哥的样子,双手负在身后,“十分之一张叔不亏,往后要操的心可多了,还望张叔不要嫌弃劳累才是。”
“哎,哎,不会的。”张启全哭笑不得地按下红手印。
姜笙小心地把所有工契折叠好,放进怀里,只等着去府衙过个明路,就正式生效。
爷俩坐上马车,赶着路过村口的时候,一户人家的门骤然打开。
紧接着,便是个黑瘦妇人跪在马车跟前,冲他们磕头,“东家也雇了我吧,我知道错了,我绝对不敢再泄露东家的配方,求求东家给口饭吃吧,都要饿死了。”
张启全吓了一跳,紧急勒停马缰,才没踩踏死人。
那黑瘦妇人犹自磕头,“东家心地善良,东家有容人之量,求求东家给口饭吃吧,再不给口饭吃,我们就饿死了。”
言外之意:我要是饿死了,都是你们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