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吹干,封好,送回去,再去茅房把拉肚子的搀回来。
严风子拉的身虚体乏,面无人色,捧着南风端来的热水甚是踌躇,想喝又怕肚子里有了东西会再跑茅房,不喝又渴得慌。
“道长,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要。”南风不无内疚,他跟严风子无冤无仇,本不应该如此祸害人家,但事出无奈,也只能亏心为之。
严风子连连摆手,他连水都不敢喝了,哪里还敢吃东西。
“我去要些吃的给你,晚上饿了也有东西可吃。”南风起身出门。
此时前厅灶间还未灭火,南风便要了两个火烧和一碗稀粥,端回来放在桌子,“时候不早了,道长早些歇着。”
严风子沮丧点头。
南风转身迈步,身后传来了严风子的声音,“这个……”
南风止步回头,严风子却没有说出下文,而是临时改话,“你也早些休息。”
回到房间,南风并没有立刻入睡,而是闭着眼睛思虑前后细节,元天宫忽然出了个紫气真人,祖庭一定会派人核实,这个是不可避免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在最后时刻递上名录,如此一来祖庭便无法在授箓之前进行核实。事后他们还是会进行核实,但那时授箓已经完成,他已有天职在身,祖庭就算知道了真相也无法废除。
不过诓骗终究不是正途,此事性质异常恶劣,弄虚作假,犯上逆威。为了挽回本宗威严,事发之后上清宗一定会极力追查,严惩不贷。
如此一来太清,玉清,上清,三清正宗就全都得罪了。人活于世,如果不想忍气吞声,委曲求全就一定会树敌,树敌也很正常,得罪厉害人物也不怕,得罪人多也不怕,就怕得罪了一群厉害人物,若是那样,以后行走江湖就寸步难行了。
凡事都有利弊两面,箓是一定要授的,龟甲天书所在区域是不是都有异类蛰居目前还无法确定,但太乙山的那处地点是有异类守护的,不授箓就不能作法,不能作法就无法克制那些异类,无法克制那些异类就无法寻找龟甲天书,没有龟甲天书日后前往太清就是送死。
授箓,一定要授箓,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授箓,把上清宗得罪了也得授箓。
想到日后上清宗可能会极力追查,他便开始前瞻授箓之后的事情,授箓结束之后,上清宗就会派人去元天宫核查,最安全的做法就是递送了名单之后立刻回城,带了胖子远走高飞。
但这条路走不通,开坛祭天,将授箓名录上达天听只完成了授箓的一半,随后祖庭还会下发相应的用物,芴板经书之类的东西都可以不要,但法印是关键,授箓道人在拿到法印之后必须使用一次,目的是对号入座,上界感应到法印在下界使用,便知道此人已经开始行使天职,若是拿到法印之后三日之内不曾使用,该箓就会自行消除。
目前还不确定开坛之后多长时间才会下发授箓用物,如果需要等很久,那就完了,对方在授箓仪式之后有足够的时间去元天宫进行核实,一旦知晓真相,他就跑不掉了。
还有,授箓也必定不是明天开坛,今天停止接收旁支道观的授箓名录,这其中肯定有几天的汇总时间,之后可能还会上报掌教,让掌教过目。
天元子在世的时候曾经跟他说过,七**品符箓可请地仙,四五六品符箓可召天仙,一二三品符箓可动金仙,高阶符箓威能太强,一旦所授非人,将会酿成巨大灾祸,此等大权要下放颁授,肯定要由掌教亲自把关。
一旦上清掌教过目,就能根据元天宫的规模以及道众的情况发现此事大有疑点,要知道元天宫不是什么大的门派,而且道人都是人类,也不是异类教派,冷不丁蹦出一个异类紫气,换成谁都会起疑。
思虑良久,南风长长叹气,不乐观,此事很不乐观,变数太大,漏洞太多,成功的几率连一半都没有。
不过叹气过后,南风忽然想起一事,虎皮天蝉,眼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虎皮天蝉引了过去,先前道听途说,那上清掌教燕飞雪受朝廷托付,也有心获得此物。
虎皮天蝉的出世与上清宗的这次补授在时间上是重叠的,届时燕飞雪的注意力应该在虎皮天蝉上,对于不是正统授箓的补授,或许不会太过重视。
即便有此一节,成功的可能性也不超过一半,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硬着头皮试上一试了。
次日起床,南风早早去隔壁敲门,昨夜严风子起了五六次,此时躺在床上几近虚脱。
进门之后,南风发现他昨夜端来的食物原封未动,而昨天递给严风子的那杯水也没动,反倒是另外一个原本扣着的杯子正了过来。
“道长,你感觉怎么样?”南风走过去低声问道。
“好些了。”严风子有气无力。
“街上有家包子铺,听人说甚是可口,我去与你买来。”南风说完不待严风子答话,转身出门。
桌上的东西没动,那杯水也没动,反倒是另外一个杯子被用过了,这说明严风子多多少少有些起疑了,得设法打消他的疑心。
南风买了包子,还买了些酱菜,回来之后将包子给了严风子,自己就着酱菜将昨天的火烧和稀粥吃了,随后端起水杯,将昨天那杯冷水喝了。
严风子只是起疑,却并未深疑,见南风这般,疑虑尽消,“唉,拖累善人了。”
“没事儿,没事儿。”南风摆了摆手,“此番出来就是玩耍来了,没甚急事儿,道长安心养着,盘缠够了。”
大智慧也好,小聪明也罢,严风子怎是南风的对手,见他先前只买了一份包子,自己吃那冷饭,此番又说盘缠够了,便想到他吃那冷饭是因为盘缠缺乏,心中感动,便对先前疑心南风暗暗自责,“我包袱里有几分银子,可拿了用度。”
“不用,不用。”南风再度摆手,“道长安心养着,咱也不急着走,六日之前赶到就行,可别错过看那热闹。”
“不成啊,下月三日之前必须赶去,还有四天,你去套马,咱早些上路吧。”严风子说道。
“大夫说了,你不能吹风受寒。”南风说道。
“不碍的。”严风子又捂肚子。
见此情形,南风急忙扶着他去茅房。
在外面等候之时,南风想的是别的事情,他先前猜的没错,授箓之前有个递送名录的期限,截止之后有两天的汇总时间,这两天就是很大的变数。
严风子非要上路,南风就只能载他上路,上路之后走的也不快,一天只走三四十里。
拉肚子是最伤元气的,严风子拉的中空体虚,消瘦憔悴,待得赶到贤清镇,再也坚持不住,当真病倒。
“善人,劳你一事。”严风子躺卧在床。
“何事?”南风问道,贤清镇离上清祖庭不过五十几里,来时的路上严风子一直在指路,由此可见严风子之前去过上清宗。
“我这般模样,前往祖庭会失了道人尊严,坏了门派声誉,你穿了我的袍子,代我上山,”严风子手指包袱,“那包袱里有封信,你拿了,上山之后交予繁星堂的蒋真人。”
“什么信?”南风明知故问,太清宗有下和殿,中威殿,上玄殿。玉清宗有赤阳宫,青阳宫,紫阳宫。而上清宗也有类似的宫院,分别是繁星堂,浩月堂,金乌堂。
“在那包袱里,你自取来。”严风子说道。
南风站立起身,自那包袱里找出了那封信。
“你送了去,自祖庭住上几天,待得六日午后,拿了东西下山,再来此处接我,若有人问,便假辰风师弟之名,他不曾来过,无人认得。”严风子说道。
“我可以住在山上?”南风大喜,他其实不愿住在山上,一旦出事儿跑都跑不掉,他大喜是因为授箓之后紧接着就会发放法印。
严风子点了点头,他可不晓得南风为什么欢喜,在他看来南风就是个寻仙访道的狂热居士,能在上清祖庭逗留既新奇又荣幸。
“包袱里还有一身衣裳,你我年纪相仿,我的道袍你也穿得。”严风子说道。
南风拿了道袍出来,抖动端详,甚是激动,实则他并不激动,太清的道袍他穿过,玉清的道袍他也穿过。
“你既是居士,道人礼仪想必懂得,少与他人说话,待得开坛毕了,早些拿了东西回来。”严风子不放心的叮嘱。
“好啊,好啊,对了,道长,拿什么东西?”南风再度明知故问。
“一些道士用物,也不晓得多少,给你几份你就拿回几份。”严风子说道。
南风窃喜,听严风子语气,并不知道元天宫此番授箓的具体人数,这对他是有利的,即便东窗事发,也比较容易回环,当然,也得看事发到什么程度,若是彻底发了,谁也圆不回来。
严风子随后指出了进山的路径,上清宗比较偏僻,自贤清镇往东进山,剩下的路程都是山路。由于是补授,观礼的人不会很多,但山下也会有车马,驾车过去之后再换上衣服,驾车时不能穿着道袍。
太清宗的地势是山峰独大,左右没有很高的子峰。玉清宗的地势是一母二子,十字布局。上清祖庭并不在山上,而是在山中,那片区域自南向北有四座山峰,这些山峰都被开凿挖空,彼此连通,呈三进宫堂进式,繁星堂在最南面,向北是浩月堂,再向北是金乌堂,最北是上清大殿。
山中房舍不多,道人也不住木屋,而是住山洞,每一处山峰内部都有大量山洞,自外面完全看不到内部的情景。
严风子还刻意告诫,进到祖庭之后若是见到一些长相奇特的人不要无礼直视,那些人可能是异类道人,最反感别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它们。
南风并没有立刻上路,而是缠着严风子询问细节以及需要注意的事项,长时间的聒噪搞的严风子不胜其烦,便催他上路。
拖到递送名录的最后一日,南风套马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