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说的是道家术语,胖子和诸葛婵娟不甚明白,胖子疑惑的问道,“临凡?你的意思是说他是神仙?”
由于少年在旁,南风就未置可否,而是冲那少年说道,“你切莫着急,将此事详细说来,前前后后,原原本本,不得遗漏,不然我难得准确判断。”
少年闻言连连点头,开始讲说,此人想必真是个书生,迂腐的紧,竟然自出生时开始说起。
眼见他要长篇大论,胖子就放下铁锤继续剥那灰狼。
“擦干净,以后不要让它沾染污秽。”南风指着铁锤冲胖子说道。
胖子点头应了。
“坐下说吧。”南风又指了指那少年。
少年闻言回到角落坐下,南风和诸葛婵娟一边往篝火里添加柴草,一边听他讲说生平琐碎。
这少年是梁国京口人,名叫高平生,祖上是开染坊的,家境殷实,父母成亲三十多年不曾生下子女,眼瞅着就要到五十了,二人好不焦急。
此事也有些玄奇,其双亲不得子嗣心中焦急,求医问药,偏方用尽,皆无效果,最后受人指点,开始散布家财,铺路修桥,遇僧布施,遇道救济,花了好些银钱,做了千般好事,殷氏终于在知天命之年有了身孕。
殷氏有孕当晚,睡梦之中曾见到怪兽一头从天而降,穿过屋顶直入其腹,大惊苏醒,随之有孕。
在高平生出生之时亦有异事发生,由于殷氏是大龄生产,其父高云智担心不得顺利,就请了三个稳婆接生,到得出生那天果然发生了意外,胎儿胎位不正,是个坐胎,不得降生。
“啥叫坐胎?”胖子燎烤着狼肉。
诸葛婵娟接口解释,“寻常胎位都是头下脚上,坐胎就是反向坐着,凶险的很,除非遇到高手推胎正位,否则只能剖腹保子,亦或是碎胎保母,很难母子两安。”
高平生闻言连连点头,转而继续讲说,事实正如诸葛婵娟说的那样,难产,三个稳婆想尽办法也催生不得,最终只能向事主问询,问他要保哪个。
一个是陪伴了自己几十年的结发妻子,一个是自己殷切渴望的子嗣,这样的选择无疑是痛苦的,但再艰难也必须选择,最终高父决定保大人,孩子不曾谋面,而老妻陪了自己半辈子。
殷氏本来已经晕死过去,在稳婆要坏其孩儿之时却突然苏醒,执意要舍了自己保全胎儿,给高家传下香火,稳婆闻言只能出去商议,高父坚持保妻子,而殷氏坚持保孩子,夫妻矛盾,稳婆就不敢动手,最终殷氏抢了产刀在手,自行破腹。
殷氏那时已经万分虚弱,下刀也无准头,但说来也怪,一刀下去其腹部竟然横裂开来,待得稳婆察觉,胎儿已然自己爬了出来,也不哭闹,就在殷氏旁边坐着,通体洁白不沾血污,白白胖胖,好不可爱。
就在众人以为殷氏必死之际,发生了奇怪的事情,殷氏腹部的伤口竟然自行愈合,片刻工夫好了彻底,连刀疤都不曾留下。
此事神异,在当地着实传扬了一段时间,待得平稳下来,高父为儿子取名平生,一语双关,既有平安一生的寓意,又有谦卑仁和的态度,高本来就是大姓,名字还是起的普通一些为好。
高平生天赋异禀,聪明非常,有过目不忘之能,不到五岁就能熟读诸子百家,恭敬双亲,和善邻里,多被称赞,大有口碑。
变故发生在高平生十二岁那年,高平生突然开始梦游,起初高平生还不自知,早起之后见房中事物被移动过还当是熟睡之时有人进过屋子,后来还是家人发现他在夜深人静之时会在黑暗之中写写画画,亦或是离开家院四处游走,起初只当他是梦游,便与他药吃,但服过药汤也不见好,后来越发严重,夜游的越发频繁,夜游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待得意识恢复却发现已经不在原处。
“你醒来之后可知道你失神之时画写了什么?”南风问道。
高平生摇了摇头,“是一些奇怪的文字,也不认得,起初还偶尔能够见到几次,到得后来就不曾见过了,当时被它毁去了。”
“写几个。”南风递了一根树枝过去。
高平生挪过来拿过树枝,回忆片刻自地上画写了几个文字。
三人看罢,尽皆皱眉,高平生写的文字垂肩立柱,撇捺弯曲,竟与南风所持鹿皮地图上的文字酷似。
“是不是?”诸葛婵娟看向南风。
南风知道诸葛婵娟在问什么,便点了点头,高平生写的确是鼎文。
这些文字是高平生失神时书写的,换言之书写这些文字的并不是高平生本人,而是隐藏在高平生七窍神府之中的前世灵识,由此就能推断出高平生前世是周朝人。
“继续。”南风冲高平生抬了抬手。
高平生点了点头,语接上言,继续讲说。
起初失神的时间很短,也就片刻工夫,后来失神的次数逐渐增多,时间也越来越长,逐渐发展到一到晚上就开始发病,本来正在秉烛夜读,突然就失去了知觉,待得恢复知觉已是次日清晨,人也不在书桌前了,而是安静的躺在床上。
如果一直是这种情况,包括高平生在内的高家人还不会太过紧张,但有几次高平生是在晚上突然恢复神智的,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身在荒野坟茔。
到得此时,高家人开始怀疑他不是病患而是中邪,于是就开始请道人和尚作醮,驱邪捉鬼,折腾了几年,也不见好。
后来一个江湖郎中给他开了个方子,每天睡觉之前服食少量朱砂,说来也怪,这方子竟然有效,只要按时服用,晚上便不梦游。
“朱砂有定神效果,但久服伤身。”诸葛婵娟说道。
南风点了点头,朱砂属于阳性药物,外用也就罢了,内服会助长体内阳气,导致体内阴阳失调,阳盛阴衰,既燥且虚。
见二人无心讨论,高平生就接着讲说,随后几年虽然偶尔也会发现发病夜游,却不似先前那般严重,只要察觉到有发病征兆,就服食少量朱砂,如此这般过了几年,很快他就到了婚配的年纪,高家就张罗着给他娶亲。
就在成亲前夜,高平生跑了。
高平生也不知道自己跑了,本来在家睡着的,一觉醒来竟然身在数百里外的客栈里。
害怕自是难免,但类似的情况之前出现过,知道怎么应对,一边买了朱砂来吃,一边寻路回家,待得回到家中已是半月之后,亲事自然告吹。
那朱砂终究是有毒之物,也不能总吃,但吃的太少压它不住,吃的太多又损伤身体,随后出现的情况令人啼笑皆非,只要一不留神他就会跑掉,等到醒来就寻路回去。反反复复,好不烦人。
“你都往哪个方位行走?”南风问道。
“往北,每次都是向北。”高平生答道。
“你想去哪儿?”胖子割了狼肉给诸葛婵娟,诸葛婵娟接了。
“不晓得。”高平生摇头。
胖子又割肉给南风,南风摆手未接,转而冲高平生问道,“你失神有无固定时辰?”
“若是不服朱砂,日落之后就没了自主。”高平生言罢,冲递肉给他的胖子作了个揖,“多谢,我带有干粮的。”
“你不吃肉?”胖子问道。
“吃的,只是现在不饿。”高平生答道。
“你平日里的言行,他是否知道?”南风问道。
“不知道。”高平生回答的很是肯定。
见南风侧目看他,高平生急忙解释,“我藏下的朱砂它就寻不到。”
“你能否夜间视物?”南风又问。
高平生摇了摇头。
南风心中有了计较,“你无需惊慌,以我之见,你并非中邪,而是仙家再世临凡,操控你言行的也并非恶鬼,而是你前世的灵识。”
高平生听的好生糊涂,南风只能详加解释,“天上的仙人可以再入轮回重新修行,临凡之后不会再有前世记忆,也不会再有灵气法力,但天庭会保留他们的一点灵光,这一点灵光会在冥冥之中影响他们的心性,引导他们向善修行。”
“他这哪是一点灵光啊,他很清楚自己想干啥。”胖子插话。
诸葛婵娟亦道,“此人十二岁之前不曾失神,修行应该发生在十二岁之后,前后不过六七年,只能夜晚练气便身拥大洞修为,靠的自然是前世的练气法门,由此可见此人神识非常完整。”
南风没有立刻接话,二人所说也正是他所疑惑的,仙人临凡,仙品越高,灵识保留的就越少,似胖子和大眼睛都是高阶仙佛,对于前世诸事皆不明了,而高平生能够练气修行,表明他完整的保留了前世的记忆。
“会不会是补气丹药所致?”诸葛婵娟提醒。
“也有这种可能。”南风点了点头,诸葛婵娟的意思是高平生的修为不是练气得来,而是吞服过补气丹药所致,这种可能性也有,高平生用了六七年的时间晋身大洞,而六转灵丹在不用灵气催化加速的情况下也能在六年之中将人送至大洞。不过如此一来问题又来了,若真是这种情况,他的丹药从何而来。
“他跟大眼睛一般大。”胖子也出言提醒。
南风又点了点头,高平生比他大一岁,与大眼睛同龄,但这并不表示高平生和大眼睛的情况一样。
“你也别费了脑筋了,等天黑直接问他。”胖子建议。
“他不一定肯说。”南风说道。
“不说?”胖子冷哼,“不说就打到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