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做什么?”南风手忙脚乱的帮元安宁包扎伤口,他与元安宁相处的时间并不长,知道元安宁心气高却没想到她会如此决然,元安宁用的可是匕首,不可能一刀断腕,割断受伤的右手至少也得数刀,这份疼痛绝不是常人所能耐受的。
剧烈的疼痛令元安宁双目紧闭瑟瑟发抖,也不知有没有听到南风的话,只是喃喃着“送我回去。”
南风从未处理过这种伤口,急切之下便冲诸葛婵娟吼道,“还愣着干啥,快来帮忙。”
诸葛婵娟也没想到元安宁会真的断去手掌,震惊之下愕然呆立,听得南风叫喊方才回过神来,快步上前伸手帮忙。
元安宁本已处在晕厥边缘,察觉到诸葛婵娟靠近,骤然睁眼,尖叫咆哮,“走开,不要碰我。”
诸葛婵娟被元安宁突如其来的尖叫吓得一个激灵,急忙缩手退后。
这声尖叫耗尽了元安宁最后的一丝气力,身体不再发抖,逐渐萎靡瘫软,晕死之前茫然的看向南风,“送我回家。”
南风本来只是紧张焦急,元安宁晕死前的这句话令又他生出了莫名伤悲,陪着元安宁的那个老宫女已经死了,元安宁已经没有家了,她有的只是长安城里的一栋房子,而那栋房子现在还被布置成了灵堂。
危急关头,哪有时间伤感唏嘘,南风急整思绪看向诸葛婵娟,“断手能不能接上?”
听得南风言语,诸葛婵娟急视地上断掌,转而惊慌摇头,“人体气血对外侵毒污有些许防御,断手离体,失了这最后的防……”
“我问你能不能?”南风怒吼着打断了诸葛婵娟的话头。
“不能了。”诸葛婵娟语带颤音。
见诸葛婵娟吓的面无人色,南风怨气稍减,“一天到晚就知道吃醋,你脑子里有没有点正事儿?人家有求于你,想救就救,不想救就不救,你他娘的倒好,冷嘲热讽,没一句人话,逼着人家把手砍了,你现在满意了?”
诸葛婵娟也慌了,急切解释,“我没到事情会搞成这样,我就是说说她,我哪能真的不救她?”
“滚一边去,真想一拳打死你。”南风将元安宁伤口简单包扎,捡起断手塞进包袱,起身冲八爷高喊,“八爷,走!”
“你干嘛去呀?”诸葛婵娟急切问道。
“去凤鸣山。”南风抱起元安宁,等八爷振翅升空。
“没用的,师叔也接不上她的手,”诸葛婵娟连连摆手。
“不去怎么知道?真让你给害死了,鼠目寸光,不识大体,她原本就是个可怜人,你挤兑她干嘛?”南风又骂。
诸葛婵娟自知闯了祸,也不敢还嘴,“真的没用啊,再说了,师叔无利不起早,没好处他是不会出手的。”
“天书够吗?!”南风吼道,之前的长途奔袭令八爷体力严重透支,此番升空异常缓慢。
听南风这般说,诸葛婵娟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要把天书送人?”
“去你娘啊,都是你害的,”南风伸手过去,“给我些止血伤药。”
诸葛婵娟连连摇头,“不能啊,伤药止血生肌,吃了更接不上了。”
此时八爷已经振翅飞起,南风抱着元安宁纵身而上,“南下。”
八爷闻言振翅南飞。
“你什么时候回来?”诸葛婵娟在下面呼喊。
“我哪知道?她现在这个样子,我能抛下她不管?”南风喊道,事情搞成这个样子诸葛婵娟难辞其咎,但此事也不能全怪她,正如诸葛婵娟自己所说,她只是碎嘴泄愤,并不是真的见死不救。
上路不久,南风就命八爷调头了。
见南风去而复返,诸葛婵娟急忙迎了上去,“怎么回来了?”
南风余怒未消,也不理她,抱着元安宁走进山洞,拎起自己的包袱转身出来,他先前将龟甲拿出来给诸葛婵娟看,随手放进了包袱,没往怀里揣。
“她知不知道你有五片龟甲?”诸葛婵娟跟了上来。
“你想说什么?”南风很不耐烦。
“她到底知不知道你有五片龟甲?”诸葛婵娟追问。
“知道又怎么啦?”南风瞪眼。
“好重的心机,”诸葛婵娟缓缓摇头,“我中计了。”
南风急于离去,未曾细想,随口问道,“你什么意思?”
诸葛婵娟冲南风摆了摆手,“你快去吧,我等你三个月,如果三个月后你没有回来,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南风本就急着上路,听诸葛婵娟这般说,便没有立刻离去,“你到底想说什么?”
“快走吧。”诸葛婵娟摆手催促。
南风强行压下心中焦急,分出些许心神,简单一想,立刻明了,瞬时气冲肺腑,怒发冲冠,“你想说这是她的苦肉计?”
“你有五片龟甲,以后会是全天下法术最厉害的人。”诸葛婵娟说道。
虽然诸葛婵娟未曾明言,他却听出了诸葛婵娟的话外之意,在诸葛婵娟看来元安宁断手是有意为之,是处心积虑的阴谋。
虽然诸葛婵娟的毒舌挤兑是造成元安宁断臂的主要原因,但他此前也只是生气愤怒,并没有与她离心离德,诸葛婵娟刚才这番话却令他极度憎恶,这是自以为是,这是推卸责任,这是侮辱他的判断,这三条条条都是他的逆鳞死穴。
此番南风没有再骂她,也没有过激举动,只是平静的看了诸葛婵娟一眼,转而纵身拔高落到八爷背上,放下元安宁腾出手来,自怀中拿出了那支装有靑螟虫的竹筒扔了下去,“好自为之。”
诸葛婵娟自然明白南风此举代表着什么,失态尖叫,“你才需要好自为之,等着吃亏吧你。”
哀莫大于心死,南风此时连回骂的心都没了,更不会与诸葛婵娟辩论争吵,他明白人无完人的道理,与人相处也从不苛求对方完美,但有些缺点是他不能忍受的,首当其冲的就是自以为是,自以为是其实算不得缺点,而是一种处事态度,任何一个获得巨大成功的人,都会是个自以为是的人,因为只有自以为是才能无视他人的质疑和影响,坚持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
自以为是是好还是坏,取决于自以为是的人是不是具备过人的见解和超人的心智,真正的聪明人非常少,大部分人都只是自以为聪明,实则并不比他人聪明。
如果这类人自以为是,那就完了,这类人听不进他人善意的劝解和纠正,会执着的去做自认为正确实则错误的事情,拉都拉不回来,吵的面红耳赤也无济于事。
诸葛婵娟认为元安宁断去手掌是苦肉计,也并非毫无缘由,大部分人都会这样认为,元安宁是前朝公主,身负国仇家恨,迫切需要助力,而他一人独占五块龟甲天书,假以时日定然会有惊天修为,元安宁的确有这样做的动机。
但诸葛婵娟不了解详情,不知道元安宁对他的态度,也不知道元安宁自他这里拿到过一片龟甲的内容,如果元安宁真的想自他这里得到更多,是不会要那张写有天书的符纸的,因为那样做会在他心中留下贪婪的坏印象。
诸葛婵娟不了解内情就做出了自以为正确的判断,既然没有事实为依据,她的判断就只能来自自己的猜测,而正确的判断永远只能来自于事实,绝不会来自臆断。
每个人都会犯错,犯错之后绝大多数人会寻找借口为自己开脱,哪怕不是故意寻找借口,潜意识里也会寻找对自己有利的理由和借口,以此减轻罪责,维持自信。诸葛婵娟可能并不是故意抹黑元安宁,但其内心深处或多或少会有这样的意愿,因为元安宁断去手掌会对二人的关系造成巨大影响,这种影响是诸葛婵娟不想看到的,如果元安宁是在施展苦肉计,二人的关系就可以回到原来那种亲密的状态,这是诸葛婵娟最希望的。
再者,此事他是当事人,知道更多诸葛婵娟不知道的细节,元安宁是不是苦肉计他比诸葛婵娟更清楚,天元子留下的三条忠告他一直铭记于心,也正因为如此,在与女子相处时他一直揣着小心,不排除元安宁真的喜欢他,但元安宁喜欢他绝不会是因为他得到了五片龟甲,年初他被玉清宗前追后堵,狼狈逃窜,元安宁就曾经去往和林镇,除去了试图伏击他和胖子的那两个玉清道人。
当日去往和林镇的不只元安宁,诸葛婵娟也在,她做的与元安宁做的是同一件事情,元安宁是不是喜欢他尚未可知,但诸葛婵娟钟意他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想到此处,南风心生惆怅,回头望去,只见山谷所在区域有火光传来,那处山谷很是避光,寻常灯烛不可能透出火光,除了火光,山谷之中还有浓烟升起,不消说,诸葛婵娟气急之下将山洞烧了。
诸葛婵娟有这样的举动他一点都不意外,诸葛婵娟城府不深,不善隐藏自己的情绪。
参天悟道的前提是明窥阴阳,而明窥阴阳体现在日常处事中就是恩怨分明,细察功过,不能因为对方做错了什么就将其全盘否定,也不能因为对方做对了什么就将其之前的过错一笔勾销。
平心而论,诸葛婵娟人品还是不错的,但她心胸狭窄,强势毒舌也是实情,两相抵消,还剩下一个负面的自以为是,若是朝夕相处,别的不好说,吵架肯定是少不了的,吵一阵儿可以,吵一辈子可怎么能行。
想罢诸葛婵娟,又看向怀中的元安宁,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与元安宁发生什么,倒也不是对元安宁没有感觉,而是心里有诸葛婵娟占据,便不曾放别人进来。
本来已经非常烦躁,再想这些更是心烦,正事儿没干,儿女私情倒惹上不少,罢了,不去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得了这么多龟甲,法术修为还如此平庸,如假包换的大肥羊,谁见了都想抢,说不定哪天就被人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