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满姑婆说着竟真将那龙头拐杖递了过去,这一举动竟大出众人的意料,顿时一片哗然,更另有人惊呼出声,尖声道:“请满姑婆三思!”
白雪只见那龙头拐杖通体金黄,材质竟似阴沉木所制,要知这阴沉木手杖最为珍稀,阴沉木是木材因沧海桑田之后而埋于土中,一般多为杉木“阴沉”而成,故做成的拐杖质坚耐用,但存世寥寥,不易找寻,一块十來寸左右的阴沉木就已经很珍稀了,能成型做成拐杖光这价值而言已是连城,何况它所带來的权利更是极大,能够统领一族成员!
正是无上权利的象征!
这样的物什岂能随意给人,也可见得这满姑婆心中所求之大,决心之坚定!
张栀言早已是是大惊失色,连忙后退三步,垂手道:“丫头不敢。”
“噤声!”满姑婆一声怒喝,积威之下,吵闹的众人都噤若寒蝉,再不敢进言。
“老身还沒死呢,你们就想造反了不成!”
众人纷纷告罪,齐声道:“不敢!”
满姑婆怒气不减,继续斥道:“老身这龙头拐杖传给谁,谁就是下一任的族长,你们若是有异议,就先杀了老身再说话!”
这话已是说的极重,众人哪里还敢多嘴,只能心中暗暗叫苦,嘴上连连道:“不敢!不敢!谨遵满姑婆之令!”
“既然沒话说了,那就听老身说,老身还沒说完...”那满姑婆见众人已经臣服,心中叹息一声,在腹中默默告慰众人道:“老身何尝不知道众人心中所想呢,只是如今局势艰难,老身又年事太高,一旦应验了那月光井中所示宿命,我族便要大难临头了,又何來这什么族长不族长呢?”
她环顾一周,才收起威势,转回对张栀言和蔼道:“丫头,老身说你可以,你就可以,谁敢不服,你就拿老身的这龙头拐杖劈头就打下去是了!沒人敢不服!”
张栀言急声道:“丫头不敢,丫头年幼,什么都不懂,实在不敢……”
满姑婆道:“这有什么不敢的?”
张栀言道:“满姑婆,丫头知道您的意思,只是丫头从來沒有想过这些事情,实在不敢!也不会!”
满姑婆道:“以前沒想过,那可以现在想嘛!人总要往前看的,你说是不?”
“是?不不不…不是!哎呀,我……”张栀言也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她急着脸,连连摆手道:“反正,满姑婆,丫头求求你了,丫头真的不会!”
满姑婆盯着张栀言看了许多,见她面色诚恳,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接受这拐杖,只能作罢,“好好好,”满姑婆叹息道:“你不肯接我这龙头拐杖也行,丫头你说,你有什么要求你说,你说出來后,满姑婆都应你,哪怕你是要我这条老命,我也给你!”
白雪心中疑云凝团,他沒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听着满姑婆的口吻,仿佛她不同意张栀言与他的亲事,为了要阻止他们,竟不惜许下这般重诺,“究竟我和栀言成亲,她为何不惜放弃一切也要阻拦呢?”
张栀言已经低泣出声,只是咬住口不泣道:“丫头不敢,丫头求满姑婆放过我们一条生路……”
“丫头哇,老身是在求你给我一条生路哇!也是在为这在场的所有人求你哇!”满姑婆用力的连连顿着龙头拐杖,“笃笃”敲打在地上发生沉闷的声音。
“满姑婆,我不能啊……我真的不能啊!”张栀言只是不断重复着。
“好!”那满姑婆的脸渐渐的冷了下來,又回到原先那不怒而威之态,她说道:“你满姑婆这辈子命苦,可也沒这般舔着脸的求人,你知道自己这样做,真的是伤透了我的心哇!”
张栀言被她那冰冷的目光一瞪,心里突然一跳,道:“丫头知错。”
“丫头哇…你抬起头來,”满姑婆拖起张栀言的下巴,让她面对在场的众人,“抬起头來,好好的看一看这些人。”
张栀言顺从的将目光从所有人脸上一个个的看过去,最后一脸错愕的望着满姑婆,不明白她要自己这么做所谓意图?
满姑婆凑近张栀言面前,一字一顿道:“丫头哇,你看清楚了?”
张栀言不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顺从的点点头,道“看清楚了。”
满姑婆道:“你看到了什么哇?”
张栀言在他们脸上看到了惊恐、慌乱、惊愕、不解、痛苦、担忧等等不一而足,最主要的是他们所有人的脸上都沒有笑容。
“我…我……”张栀言不知道该怎么说。
“丫头哇,老身來提醒你一下?”满姑婆道:“你看到了他们的心了吗?”
张栀言摇摇头。
满姑婆大声道:“你当然看不到他们的心!你不是看不到,你是不愿意看……”她的声音也如冰一般的冷酷,“你怕看到他们心里面的恐惧和害怕,他们都是來参加你的喜事的,怎么现在变得一点喜气都沒有了?”
张栀言身子不住的颤抖,放佛这些话都深深的扎进了她的心里。
满姑婆冷声道:“你可要看清楚了,这怕是丫头你这辈子看他们的最后一眼了。”
白雪一震,疾声道:“你想要干什么?”
那满姑婆冷冷的望了他一眼,目光如冰,道:“你放心,老身绝对不会对你的新娘子动手的。”
“嗯?”,白雪心里松了口气,谁知道满姑婆冷冷一声道:“你当然不用死,你命好!我们命贱,命贱的去死,命好的不用去死!”
“什么意思?”白雪一惊,“她想要做什么?”
“张家出來一个!”满姑婆历喝一声,一对抱住个五岁许小孩的小夫妻,忽然面如死灰。
“当家的…”那女的死脱这男人的胳膊不放手,泪无声的流下。
“放手!”那张姓的男子虽也是面色惨变,可还是狠狠心,一把甩开他女人的牵绊,越众而出,挺着胸膛大声道:“在!”
那满姑婆大喝一声:“好!不愧对你老张家的名声!你……”
她闭目挥挥手道:“你去吧……”
张栀言一声嘶喝:“不要!”但已经太迟,那张姓男子竟举手掌在自己天灵盖上一章拍下,“嘣”一声,缓缓倒下,睁大一双眼恶狠狠的盯着张栀言。
“这?”即便是白雪这样见过惯死亡的人,看见这种场面,也不禁为之神摄,“这里的人竟然可以做到视死如归,实在太可怕了。”
满姑婆厉声道:“我们命贱,我们死!”
“你不要逼我,满姑婆,丫头求你了。”张栀言已经跪倒在地,大声疾哭,白雪从未见过张栀言这般伤心欲绝的模样,他知道,刚才死的这人只怕是他在这里认识的朋友。
“你现在怎么样?”满姑婆面如寒霜,逼问道。
“我,我不能……”
“好!你和老张家不熟!”满姑婆抬起龙头拐杖猛力顿地,大声喝道:“裘家的死光了沒?”
“裘家男儿是死光了,不过裘家人还沒有死完!”随着掷地有声的暴喝,走出來的竟然是个女人,她看样子年纪也不过三十,满面刚毅,双唇紧抿。
“我叫裘一光,是裘光地的女儿!”
“好!”满姑婆望着她,目光中也不知道是满意多一些还是痛心多一些,只因她满意的是裘家的女儿不让须眉,痛心的是自己要亲手送她去死!
她缓缓道:“你爹当年战死在龟城,临终托孤于我,叫我好好照顾你,现在我却把你叫出來,你恨不恨我?”
那裘一光牙关紧咬,挺胸大喝道:“满姑婆,我裘家从先祖开始就为神教征战四方,向來只有战死的裘家人,沒有后退的裘家鬼!今天我死也绝不后退!”
满姑婆一声暴喝,敲起大拇指赞道:“好!”
“不要,光姐不要啊!”张栀言大声疾哭,拼命爬过去想要阻拦裘一光。
裘一光拨开张栀言的手,惨然道:“小言,你不愿他死,月神不宁,万一月神真如宿命中断言陨落,我们神教也灰飞烟灭,到那时所有人都得死,我今日也不过早走一步,你不必太多伤心!”
“原來真的为了我。”白雪终于明白了,“原來小言不愿将我交出求,所以他们才想尽办法的逼迫于她。”
三尺白绫,裘一光竟当着喜堂的面悬下一条白绫,吊死在所以人面前。
而所有人也就那么看着,不同的是他们面上的恐惧已经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愤怒和决心,他们的目光中充满了仇恨,他们的拳头已经捏紧,两个人的死,已经唤起了他们的勇气,唤起了他们昔日的荣耀,更唤起了他们的团结!
“啊!”张栀言受不住这样的刺激,想要冲过去救裘一光,却被满姑婆那龙头拐杖一引一带,跌落一旁,头上凤冠掉落,露出一张梨花带杏的苍白的脸容。
“这满姑婆的武功极高,小言根本不是对手,她为何不直接取下我的性命,却要这般大费周折呢?难道真的就只是为了激起这些人的同仇敌忾吗?”白雪心中念头电闪:“是了,这自然是因为小言背后是秋琴,这前任大祭司在,满姑婆自然不能用强,也难怪我会动弹不得,凭秋琴的手段,我的确不是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