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异录 坠 蝶

1、

夜里忽然醒来，发现正暧昧的躺在他怀里。我的头枕着他一只胳膊，他的一只手正紧紧握着我的手，脸上还有淡淡满足的笑容。

就这样看了好久，耳边还有他微微的打呼声。伸过脸去想亲亲他，又怕吵醒他。于是在离他脸1公分的地方，轻轻努了努嘴。

今天是我们登记2周年的日子。当时答应他的求婚，并迅速去登记，只是和家人怄气，一气之下做的叛逆之举。登记后还曾一度反悔要分开。一路磕磕碰碰的走下来，突然发现其实自己还是很喜欢他的。

2、

他还没有回来。最近妈妈病了，要做手术，他这个当女婿的一直陪在那里。我不知道妈妈得了什么病。姐姐说我还没有他孝顺，我现在成了我妈的儿媳妇，他这个女婿成了亲儿子。

都是他把我惯坏了，他总是在我耳边说不要担心，一切都有我。于是我就放心地放下所有的担心，继续做我想做的事情，像个自由的公主。他在背后看着我，眼里满是温柔的宠爱。

3、

现在我很害怕。

今天晚上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我不知道是因为这个男人一直以来对我如火的攻势，还是我本来就隐藏在心里的叛逆。我知道我在玩火，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烧成飞灰。

他们说人要学着去尝试不同的生活，去体验不同的情感。我以为我偶尔一次的出轨，他不会察觉。

回到家的时候，看着墙上他的照片，我突然开始流泪。我删除了那个男人所有的信息，拼命的清洗着自己。

我祈祷他永远也不要知道。可是害怕的情绪在我心里蔓延。在宾馆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一个人的背影。可是我想不起来，那个很熟悉的背影是谁？

4、

你妈下个星期二做手术。他在客厅对我说。我在洗澡，进来的时候，他正在看书。

需要我做什么？穿上睡衣，我在背后抱住他。

他轻轻将我推开。

怎么了？我问。心中莫名的心虚。

没什么。他摇头。我看到他手里拿的书，是婚姻法。

我想起那天我看到的人是谁了，那人是他最好的朋友。我浑身冰凉。

你都知道了是不是？我抱着他的胳膊，哭着问他。他将我甩开。似乎不想碰到我。

从宾馆回来后，他似乎一直没有碰过我。他总是借口要照顾我母亲，或者说单位有事情。

看来他早就知道。他只是在嫌我脏。

等你妈做完手术，咱们就分开吧。他站起来，头也不会走了出去。

5、

我搬了出来，住在单位宿舍里。屋子里冰凉冰凉的。窗外，风吹动落叶打在玻璃上。

我在躲他。我怕见到他时，他跟我说起离婚的事情。我不想离婚。如果可以，就算死在他面前，我也要戴着他老婆的头衔去死。

坐在地上默默地流泪，无数次发短信跟他道歉。他始终没有回复。我不敢再打电话给他。昨天，在电话里他听我哭着给他说对不起，到最后他只是淡淡的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把手续办了？

6、

姐姐打电话来要我去医院陪妈妈，今天是她做手术的日子。我说我有事，抽不开身。

在庙里跪了一下午，希望佛祖保佑妈妈身体健康，希望佛祖慈悲使他原谅我。出来的时候，我突然想到，如果佛祖只能选择保佑一个，我会怎么选择？

我回头看向佛像，佛祖无言。

等车的时候，又遇到了那个男人。他抓着我的胳膊，说那天以后我一直在找你，你为什么躲着我？

在他的屋子里，我把所有的心事统统讲出来。我哭着说我现在很后悔，我不想失去我丈夫，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他过来抱着我，说一切都需要时间，过一段时间，你丈夫就会原谅你了。

这时候门开了，他的妻子冲了进来，背后还有两个男人。

7、

我被那个男人的妻子扭送到他面前。

我不敢看他的脸。那个男人的妻子正对他说着什么，他的表情一直很冷淡，偶尔顺着那个女人的手指望向我时，眼睛里面也是冷冰冰的。

我们早就在协议离婚。所以不管她和你老公有什么关系，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应该反思自己，为什么看不好自己的老公，为什么自己的老公被当场捉奸，一言不发就溜走。他笑着对那个女人说。

那个女人失望的走了。走时，她骂他不是男人。他脸上还带着微笑，眼角有泪流下。

姐姐在一旁失望的看着我。然后流着泪去看刚才气晕过去的爸爸。

我抬起头来找他，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走了。

8、

妈妈的手术成功了，佛祖保佑了母亲。

他还是要跟我离婚，佛祖没有保佑我。

我坐在房顶上，看着下面像条带子似的马路。如果我跳下去，我会不会被急驰的车压成碎片？那样他看到我尸体时，会不会觉得我很丑？

一群人冲了上来。里面有姐姐，姐夫，还有父亲。怎么没有他呢？

姐姐说他马上就到，你先下来。他说他不生你气了。

是吗？他真的会原谅我吗？姐，我也要他亲口对我说。如果他不原谅我，我就在这里跳下去。就算会死，我也还是他的妻子。

姐姐说你接他的电话，他要给你说话。他在很远的地方，赶不过来。

还没有说话，我就开始哭泣。老公，对不起。

你真的想死？他在那边问我。你如果真的想死的话，等和我离婚以后再死，好吗？你不要到最后，就算自己想去死也要再给我留下麻烦。

我答应了他。缓缓的走了下来。姐姐将我拉在怀里，狠狠地打了我两个耳光，然后抱着我哭泣。

我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他挂电话那一刻，我心已死。

9、

今天是中秋节。

姐姐说回家一起过吧，你已经半年没有回家了。

和他离婚后，我就再也没有回过家。我不知道怎样去面对父母。当初结婚的时候他们对他百般挑剔，现在离婚了，他们又百般不舍。出院后，妈妈一直没有和我说过话。

爸、妈，姐姐、姐夫，小侄子，还有我，坐在桌上吃饭。8岁的小侄子突然说，去年的时候这个桌上是7个人，今年姨父没来，少了一个。

一桌人都愣了。妈妈将筷子放下，姐姐瞪了一眼小侄子。我笑了笑，说没事，咱们吃咱们的。说着，眼泪开始往下流。哭泣终于不可抑制。

离婚后，常常会在他下班的时候，远远跟着他，看着他的背影。不为了什么，只是想多看他一眼。

终于被他发现了。他在远处突然回过头，看我惊慌失措，拼命想要掩饰自己的样子。他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冷漠，还有痛苦。

再去的时候，已经失去了他所有的消息。听说他已经离开这座城市。我拼了命的找，只是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但是我找不到。

他最后看向我的那一眼，成了我做不完的噩梦。每每午夜时分，总在梦里看到他站在远处看我。望着我的眼神里，是数不清的冷漠。于是半夜起来，独自哭泣到天亮。

10、

我坐在花池边上，看着对面4楼的灯光。那是我们以前的房子。现在住的是另外一对夫妻。几乎每天我都会来这里坐一会，看着那边的灯光，幻想着他会在里面走出来，回想着我们以前的生活。

我已经开始老了。离婚4年了，下个星期就是我30岁的生日。听说女人一过30就开始衰老，过了下个星期，我也开始衰老了，如果再遇到他，我还能吸引他的目光吗？一如当年他说的，一眼望去的惊艳。

我扭头看向背后的玻璃，迷茫的脸，一如往日的精致，只是少了生机。

11、

妈妈没了。她在客厅里看书，突然就走了。

葬礼上人来的很多。我低着头，跪在地上。姐姐说你别憋着，想哭就哭出来吧。

我早已经不会哭了。这四年，我所有的泪水都已经流干了。

小侄子在背后碰了碰我，姨，姨父来了。

我抬头望向他，他也在看着我。

我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失声痛哭。

我抱着他的腿哭了半夜。哭母亲，也哭自己。他拍拍我的肩，说一切都过去了。

我坐在他宾馆的板凳上，听他说他自己这几年的生活。他说他在另外一个市里考了公务员，他说他在那边买了房子，他说他在那边又交了很多朋友。他说，那个市里没有人知道他以前的事。

他原来的单位所有人都知道，他老婆给他戴了绿帽子。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这就是他离开这个城市的原因。他是个男人，他背负不了那么多人的眼光。

当初你要跳楼的时候，我在电话里之所以那样说，是怕你一冲动做傻事。我知道依你的性格，过一段时间就不会那么冲动了。他向我解释当初，他在电话里对我说的那些话。

我没有说话。他不知道，我能活到现在，也只是因为他。我不会再冲动，可我还是会为他去死。

对了，他望向我，又将目光移到窗外。我现在有个女朋友，我们下个月结婚。

是吗？很好。我努力地说。拼命想将眼泪忍住，牙齿咬破下嘴唇，眼泪依然落了下来。

能让我参加你的婚礼吗？

他沉默。

12、

这身婚纱是我们当年结婚的时候我穿的。当年我缠着他将这件衣服买下来，是因为他说我穿上这件婚纱的时候，像只最美丽的蝴蝶。

现在他身边又有了新的蝴蝶陪伴，他不再需要我陪在他身边。

楼下新娘的车已经到了。他站在车门外，准备迎接自己的新娘子。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他的手机响了，那是我给他发的短信：

老公，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我是你最美丽的蝴蝶？

他惊讶的抬头，他一定已经发现了我。他身边的人发出了惊呼，伴着几声女子的尖叫。

对着他轻轻挥手，将手机顺手扔下，然后义无反顾的跳了下去。

这一刻，白纱如蝶，长发随风。

这一刻，生死，只为君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