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记 145

许多方面,昭文帝算不得贤明。但，做皇帝方面，昭文帝还是非常合格,首要表现是,昭文帝是个善于纳谏且有心胸人。

因此，宋嘉言得以凤仪宫见李睿一面。

二十五岁李睿有着惊人俊美。

其实,有吴家兄弟珠玉前,容貌上，李睿也要退一舍之地。但，开阔眼界与经久风波这个男人身上沉淀出一种淡然醇永味道，让盛年李睿有一种夺目之辉。

宋嘉言令宫人将皇、公主抱出来给李睿看,李睿笑,“皇像娘娘。”小小婴儿，已经有一双沉静眼睛。相比于活泼好动妹妹，确肖似母亲。

管坐上了皇后之位，但，宋嘉言从来算不得一个纯粹古人，道，“出生就有注定道路要走，真不知是不是福气。”

皇位之位，从来不是束，而是漫长战争开始，李睿笑，“每个人命运，或者早就是注定好。只是，有些人命运，一望既知。有些人辗转于注定命运而已。”

宋嘉言浅笑，“或许吧。”她感叹一声，“三军可夺其帅，君不可夺其志。我见过人，唯你而已。”依宋嘉言身份，日后给李睿一个前程，轻而易举。宋嘉言入主凤仪宫后，李睿依旧要海上远行。若不是宋嘉言执意给李睿一个鸿胪寺职衔，李睿所行，依旧是商贾事名头儿。想到初见面时，李睿所言，宋嘉言难感叹。

李睿心忧虑，意有所指，笑，“娘娘所见李睿，是刻意娘娘面前表现出优秀一方面李睿。娘娘所没能看到，也有许多卑鄙难堪之处。只是，小臣担心娘娘嫌弃，不敢表露罢了。”他这一走，真正能为宋嘉言打算，就只有宋荣了。

这点心胸，宋嘉言还是有。闻言，宋嘉言只一笑，“我们又不是打算做圣人，能做好人时，努力做个好人；当做不了好人时，努力不要太坏也就是了。好与坏，是别人评价。我们活着，终还是我们自己活着，这人生，别人替不得半点儿。酸甜苦辣，也只是我们自己。若是乎别人嘴，我早活不到现了。”李睿当然不是纯洁无瑕，不必说先时经商，便是自她有孕，留帝都这两年，永寿道长时，她虽然不清楚，但，总要有人手设计。李睿不是好人，但，只要对她好，就足够了。

她是不会让自己人吃亏，李睿出海行商，她便给他鸿胪寺官员身份；将来，李睿想入仕，她一样会重用李睿，给他相应地位。

不要说什么“一视同仁”鬼话，她艰难时，那些希冀被“一视同仁”家伙们，并没有帮过她一分半毫。

“小臣一走，归期不定，唯愿娘娘平安康泰，如意顺遂。”凤仪宫，能说话毕竟不多。

宋嘉言微微点头，“你也珍重。”

李睿行过大礼后，就告退了。

端睿公主是凤仪宫外遇到李睿，李睿侧身垂首微避，端睿公主带着宫人过去，待李睿行远后，端睿公主问身畔宫人，“这是谁？”五品官员服饰，却又不是太医。等闲官员，岂可轻近后宫？

宫人恭身禀道，“看着似是从凤仪宫出来，至于这位大人身份，奴婢并不知晓。”自从秦淑妃因私窃凤仪宫被降为秦美人后，整个后宫妃嫔宫人都战战兢兢、谨守份，天大胆也不敢打探凤仪宫。

端睿公主并未再多问，到凤仪宫向宋嘉言请安。

宋嘉言请端睿公主坐了，方笑道，“早前两天就听戚贵妃念叨公主了，先时回门，只一个闹腾，怕没空好生与你母妃说说话儿。公主回来，若方便，住上几日，陪一陪你母妃。”

端睿公主笑，“母后不说，我也要厚着脸皮开口留宿。公主府事务不多，乍一离了宫，真有些想念。”

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如端睿公主，出身性情、脾气秉性，没有一样不好。贵族弟，尚端睿公主，也是命中福祉。但，端睿公主就是太清醒太明白太聪明，她清楚知道要选择什么样驸马……戚驸马，宋嘉言见过，并不是说不好，可是，配端睿公主，就有些平庸了。

戚家是合适人家，戚驸马是合适人，却不一定很合端睿公主心意。

而真正杰出贵族弟，与尚主荣耀比起来，大约还是愿意出仕为官吧。

自古英雄爱美人，出色女人，难道会希冀一个平庸男人？

只是，世间事，世间事……

宋嘉言细心问起端睿公主婚后生活，按东穆规矩，驸马自有府第，若是两人感情好，住公主府也无不可。至于传说中公主行房需宣召驸马之事，是虚乌有，早几百年前就废除了。

端睿公主自然事事妥当，不用说端睿公主为人性情，便只凭端睿公主身份，戚公府也不敢得罪于她。就是公主府人奴婢，端睿公主也压得住。

端睿公主笑，“母后放心，戚公府是懂礼人家儿，驸马亦是个懂礼人。”驸马并不是多么出色人，但，对她足够好，这就够了。

“这样看来，陛眼光很是不错。”端睿公主样样好，昭文帝自然高兴。就是宋嘉言，也希望端睿公主能如意顺遂，笑，“公主顺遂，太后娘娘、陛、我、戚贵妃便都可放心了。”

“母后放心吧，我很好。”端睿公主转而说起别事，“先时忙着大婚，我也不知道，昨儿我见了景惠姑姑，才知道了母后义塾事。”

“我与母后有些像，向来不喜烧香拜佛，也不信那些佛道之流。”永寿道长之事，方太后都跌个大跟头。端睿公主加笃信将宝押宋嘉言身是没差，她笑道，“如今我成了亲，与先时未嫁又不一样。既是做善事，母后不要推却我这番心意才好。”

宋嘉言笑，“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推辞？倒是有一样公主说是，先时你未大婚，这样事，不好叫你们操劳。你如今是大人了，我也不与你客气，以后怕是还要有事要劳烦你。”有共同利益，自然是共同朋友。皇后身份给了宋嘉言很大方便，何况，宋嘉言从来不是吃独食性。

端睿公主愉极了，笑道，“母后只管吩咐，我十分愿意。”

宋嘉言笑着起身，“反正你是要宫里住几日，陪我说了半晌话，怕是太后也盼着你，我与你一道去慈宁宫。那些琐碎之事，待明日再说不迟，就是戚贵妃，闻了信儿，也是盼着你。”

端睿公主上前扶住宋嘉言手，两人一并去了慈宁宫。

方太后正与丽妃瞧着七皇背，见了端睿公主自然欢喜，连连招手，满脸笑意，“过来听听小七背，这样机伶，与皇帝少时一个模刻出来似。”见宋嘉言与端睿公主请安，方太后笑着摇摇手，“礼。”

丽妃等见过宋嘉言，就听方太后问，“早等着端睿呢，怎么这晌才进宫？”

宋嘉言笑，“是我嘴碎，多问了公主几句，耽搁了些功夫。”

端睿公主这般聪明人，怎会叫宋嘉言担不是，笑道，“也是孙女儿，住宫里时不觉什么，乍一嫁到宫外，虽自己有了府坻，还是想念宫里很。见着母后，嘴就停不来，很是聒噪了母后一番。”

方太后没再说什么，笑道，“既然想宫里，多住几天。今天中午陪我用饭。”

宋嘉言笑道，“那媳妇沾端睿光，也厚着脸皮母后这里蹭饭了。”

方太后对着宋嘉言亲昵一笑，“你便是要走，我也不让。”

“母后慈悲。”宋嘉言笑道，“母后容我再做个人情，索性宣了戚贵妃过来，她再没有不惦记端睿。再者，八皇、九皇、五公主年纪尚小，就不要折腾她们了。六皇、二公主、三公主、四公主，他们兄妹年纪大些，都宣了来，咱们一道陪母后用膳。就是陛，着内侍官去问一声，我打包票，陛定会过来。”

方太后点头，“就这么办吧。”又对丽妃道，“赶得早不如赶巧，七皇四岁了，也懂事了，一并留吧。”

丽妃连忙谢恩。

端睿公主是爱女，方太后是亲老娘，宋嘉言是皇后，这三位面，昭文帝总要照顾到，何况，看到这么些皇公主，儿女满堂，昭文帝心里高兴。何况，宋嘉言，调度样样周，就是方太后与皇、公主爱吃东西，宋嘉言都能说上一两样，嫡母做到这个程度，昭文帝再没有不满意。

用过午膳，又陪着方太后说了会儿话，打发小皇、小公主们各回各宫，端睿公主去了戚贵妃长福宫，昭文帝同宋嘉言回了凤仪宫。

宋嘉言与昭文帝说了与李睿相见事，笑叹，“那时我还小，爹爹让我学着打理先母留铺。我一心想请个能干人做大掌柜，就遇到了李睿毛遂自荐。他当时说志行商，我只以为是笑言，或是家中境况窘迫，不得已为之。不想，到如今，他依旧不改志向，倒叫人敬佩。”

昭文帝一笑，携宋嘉言坐于榻上，“一个商人，倒叫朕皇后都佩服？”

宋嘉言自宫人手中接过温热正好茶水递给昭文帝，笑道，“自从我跟了陛，飞上枝头做了凤凰，陛可知多少人找着门路来巴我，想从我这里谋得好处。李睿这身官衣，是我想借着他出海为陛做些事，将来他一无所成回来，自然要还给陛。”

“不至于此。”昭文帝笑，“他也算出身香，不想志向倒是经商？”

“李翰林便是放旷之人，这也算有其父必有其。”宋嘉言柔声道，“我再想不到会嫁给陛，原，我只以为会嫁个平凡男人，将来儿女，其实，也愿他们能做些自己想做事。”

“世间可做事太多了。做官虽显耀，却不一定只有为官一途，也不是人人都适合做官。”

“嘉言希望小九成为什么样人？”

宋嘉言轻叹，“我希望他能活，但，首先，他得有一条能活去路。”

“陛何必如此问我。”宋嘉言望向昭文帝，温声道，“他是皇后嫡，国家大事我并不懂。只是，若陛有别打算，请陛赐我与九皇以死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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