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春中午下班, 还没进家门,就听见里面有说笑声,推门进去,瞧见小妮子手里摇着个拨浪鼓, 不停逗旦旦玩, 旦旦两手直扑腾, 笑个不停。
“春儿姐姐,你下班啦。”
“小妮子?你怎么找到这儿的呀。”秀春有些惊讶, 回头看看停在门口一辆半旧的自行车, “你自己骑车过来的?”
小妮子点点头,“对呀, 春儿姐姐,我学会骑车了!本来我去了你原先住的地方,他们说你搬到这儿来了,我就一路打听了过来,正好在院里碰见大娘。”
许淑华笑着指指圆桌下, 道, “小姑娘给咱们送粮食来了。”
圆桌脚下搁了两个布口袋, 鼓鼓囊囊的各装了大半口袋。
“你家人这么多,还给我送,家里粮食够吃吗?”秀春问道。
小妮子道,“够吃够吃,秋收之后队里分了粮食,而且我嫂子马上要嫁过来, 队里给增加口粮,地窖里去年剩的粮食还存着呢,肯定吃不完!”
连着几年地里收成都不错,农村在口粮方面真要比城里商品粮户宽裕很多,不少会过日子的都把粮食存到地窖里,若是碰上年份不好,也能拿出来救救急。
听小妮子说起小二的婚事,秀春问道,“小二日子定在啥时候?到时候我得回去喝杯喜酒。”
小妮子笑,“定在九月初六,本来我哥要过来给你送,顺带报喜,可是他最近跟我嫂子在操心结婚的事,忙不开身,我就过来啦!”
小妮子口中的九月初六说的是农历,再有半个多月就到日子了。
赶着饭点,许淑华好说歹说把小妮子留下来吃顿便饭,说是便饭,哪能真随便烧,许淑华可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婆婆,儿媳妇娘家人大老远找过来,不是上门求事,反倒是来给他们送东西,别说是送粮食这么贵重的东西了,就是随便送点啥,许淑华都得好好招待人家一下。
刚过完中秋,赶着蔬菜青黄不接的时候,副食品店没啥供应的,不指望能买到啥东西,让秀春把米饭先做上,许淑华装了钱、端上饭盒出门。
今天是周三,单位食堂也不会炒啥好菜,许淑华已经把食堂摸了个清楚,周一的菜色最好,红烧大肉块或者糖醋鱼块,总要烧一样,再搭配一样小炒。周三最差,菜里一点肉末星子都没有,油水也少,拿来招待客人实在寒酸了。
路过住院楼,正好碰上陈学功从三楼下来,许淑华把饭盒递给陈学功。
“苗苗,去饭店看看今天供应啥,买两个菜回来,要是有卤猪头肉,再切一盘猪头肉,卤猪蹄也行,猪下水也好...”
陈学功接过许淑华塞过来的饭盒,无奈道,“好,我看着买...”
“谁来咱家做客了?”
许淑华道,“春儿她娘家那边人,叫小妮子,小姑娘长得可真水灵讨喜,嘴巴还甜,就是有点小了,不然我来张罗着给她说个对象,我看...梁主任家老大,苗苗你看咋样?”
陈学功赶紧打断他妈唠叨,“行了行了,你赶紧回去烧饭,这都几点了,一会儿我爸也该下班了。”
小妮子才多大的丫头,最多十五六,他妈可真会想。
饭店今天没有猪头肉,卤猪蹄倒是有,论个买,八毛钱一个,陈学功要了两,又炒个洋葱鸡蛋,辣子炒秋葵,就拿了一个饭盒不够用,陈学功又压五毛钱,借饭店一个粗瓷碗。
秀春蒸了大米饭,烧了紫菜汤,菜买回去就能开饭。
陈秋实招呼小妮子坐,小妮子年纪最小,让着比她大的,不敢先坐,许淑华看在眼里,不觉满意,越发觉得这姑娘懂事。
“小妮子,快坐,没别人,就当自己家。”陈秋实夫妇两坐下之后,秀春才拉她挨着坐。
“丫头多大啦?上学还是下学在家?”许淑华笑眯眯的打听。
小妮子笑道,“十五,在公社上初二。”
“上初二呀,明年开春就能来市里上高中了!”
小妮子抿嘴不好意思的笑,“不知道能不能被推荐上。”
秀春知道她这是谦虚,小丫头成绩好着呢,她可都听郑二婶说了,就是不能靠大学可惜了,不然以后分配个工作多好。
秀春把这事搁在了心上,晚上临睡前问陈学功,“苗苗哥,你说小妮子能不能把她弄到城里来工作?如果最后跟大妮子一样,过了十七八就说个对象结婚,可惜了。”
大妮子的孩比旦旦大一岁,又怀上了二胎,跟她男人还是吵吵闹闹,三五不时干仗回娘家,再来好声好气的给喊回去,如此反复,还真应了郑二婶那句话,柴米油盐过日子,关上门哪家能不吵架干仗。
陈学功坐在书桌前擦头发,想了想道,“真想办法,也不是不能,不过无论找到哪个单位,都只能是临时工,干得好熬个三五年可能会转成学徒工,等转成学徒工也就好办了,能想法子在单位给她按个集体户口。”
听陈学功这么说,秀春决定找个机会跟小妮子提一嘴,看看那丫头是什么想法。
陈学功擦干了头发,踢掉鞋上床,把秀春连着旦旦往里面推,秀春原本在想事,一见他这样,就知道他存什么心思。
果然,陈学功已经掀开了她上衣,细细密密的亲了上去,秀春推了两下就由着他去,但进去的时候还是不忘提醒他,“苗苗哥,别弄在里面。”
旦旦还在喂奶,秀春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再怀孕。
陈学功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因为旦旦睡在中间,他们亲密的机会比以前明显少了很多,一来是顾忌着旦旦,二来陈学功也不想让秀春再怀上。
“春儿,你也想我了。”陈学功在她耳边低声笑,秀春面红耳赤,伸手捂他嘴,黏黏糊糊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
事后,秀春蜷在床上不想动,任由陈学功端水盆进进出出擦洗她肚子上的东西,等他再上床,秀春已经快睡着了。
“讨厌,下次只能一次。”
“好好好,一次就一次。”陈学功把人搂进怀里,相拥而眠。
次日,旦旦眨眨眼醒来,对着墙面看了好久,再扭个身,才发现自己非但没被妈妈搂着,妈妈还被爸爸给抢走了,看他两相拥而眠,离他十万八千里,旦旦不高兴了,吭哧吭哧滚到妈妈旁边,憋红了脸,抬脚往爸爸手上蹬。
陈学功被蹬醒,蹙眉眯眼看旦旦还在奋力蹬他手,忍不住咧嘴无声笑,伸长胳膊摸摸旦旦脑袋,“乖啊,别吵你妈妈睡觉。”
旦旦咿咿呀呀,突然从嘴里发出了一声,“怕怕。”
陈学功听得清楚,顿时睡意全无,激动的直接把秀春晃醒,“春儿,刚才咱家旦旦叫爸爸了!”
虽然陈学功心里明白,才六个月大的小娃不见得知道他再喊什么,可能只是他无意识发出的两个单音,但还是足够陈学功嘚瑟好些时候。
果然,接下来无论怎么鼓励旦旦喊人,他都不愿意喊了,直往秀春怀里拱,摸着要吃奶。
秀春才叫郁闷,明明是她带旦旦更多,怎么旦旦先会喊的居然是爸爸!
往后去的几天,秀春抽空就教旦旦发妈妈的音,陈学功笑话她这是吃醋。
“就吃醋。”秀春瞪他,扭头又教旦旦说简单的话。
已经深秋了,旦旦穿上了羊毛衫羊毛裤,陈木匠给重孙打了个木头车,旦旦平时就坐在里面,面前放着木头碗,里面盛了切成丁的苹果,还有鸡蛋糕,旦旦两手扑腾着,忙着抓着往嘴里塞,下巴围了围嘴,糊得全是蛋糕渣子。
旦旦吃得欢,竖耳朵听秀春在他耳边发出一连串的话,然后也很给面子喊了一声,“麻...麻。”
陈学功甩了书,笑道,“叫了叫了,还真叫了!”
秀春跟着得意,往后几天,旦旦喊妈妈喊上瘾了,时不时就蹦出这两个字,反倒是爸爸再也没叫过,陈秋实夫妇两一看这样,心里那叫一个酸啊,开始不停给旦旦灌输爷爷奶奶,力求把旦旦教会喊人。
农历九月初六,正好赶上周末休息,秀春要去喝小二喜酒,有意把旦旦带回去。
许淑华不放心,“刚变天,外头风大,可别把旦旦吹感冒了,依我看就让旦旦在家,我来带,你想在家住也行,晚上让苗苗值班回来让他带。”
听许淑华这么说,秀春也怕把旦旦弄感冒,打消了带旦旦回去的念头,给小二带了一套分红床单和枕巾回去,机织布,颜料染得均匀,正中间是大牡丹花。
郑二婶爱不释手,“春儿,得花不少布票吧!”
秀春道,“不用,我赶在中秋节买的,拿粮本排队买就成,不用布票。”
说着,秀春又把礼钱递给郑二婶,郑二婶不收,“都送了礼了,还添啥钱,跟大妮结婚一样,礼我收了,钱不能再要!”
秀春硬塞给了郑二婶,笑道,“大妮姐结婚那会儿我还是姑娘,不添礼钱就算了,现在可不行,我都结婚了,哪能不随礼啊。”
听秀春这么说,郑二婶才收了下来,秀春看郑二婶要忙的事还挺多,让郑二婶去忙活招呼客人。
“那行,咱都是自家人,我就不跟你客气了,那啥,春儿你自便了啊。”
郑二婶家堂屋里挤得满满当当的人,秀春跟父老相亲说了会话,就自己出来转悠,准备回家看看钱寡妇,高淑芬也在,撅着屁股在挖自留地里的菜。
瞧见秀春,心里明白秀春这个时候回来干啥,不由阴阳怪气道,“哟,春儿回来啦,咋地,工作不忙啊,还能赶回来喝小二喜酒,上回你大丫姐结婚,也没见着你回来,你大丫姐还念叨你呢!”
秀春不傻,自然听得出来高淑芬这是在怨她,没能在大丫结婚的时候回来。
回来干啥?她结婚的时候,也没见家里哪个人去送嫁,倒是郑二婶娘几个,大老远的赶去城里送她出娘家门,将心比心,她凭啥要回来送大丫?
秀春只当没听懂高淑芬话里的意思,进了堂屋。
钱寡妇在往腿上绑护膝,秀春心里咯噔一下,“奶,你老寒腿又犯了?”
钱寡妇耐不住疼,呻.吟了一声,叹气道,“这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一变天又不行了。”
钱寡妇话音刚落,秀春便道,“明天我带你回城里住,去医院好好看看,可别拖,不然又像头几年那样,拖拖拉拉总不见好。”
钱寡妇不想去瞎折腾秀春,“回头我让你大伯带我去乡卫生站拿点药吃算啦,还折腾去大医院,麻烦。”
秀春道,“奶,这有啥麻烦的,苗苗哥虽然在外科,但我公婆都在内科,他们能看这病,直接找他们就好了,这事你得听我的,有病就趁早治。”
秀春没由着她,中午在小二家喝了喜酒,下午收拾收拾东西就把钱寡妇带回了城里,安置在他们原先的老房子里。
钱寡妇心里挺不是滋味,“我过来又得折腾你来回跑。”
秀春宽慰她,“你就别瞎想了,在这住一段时间,等病控制住了,想回老家我再送你回去。”
铺床引炉子烧开水,把钱寡妇安置好又做好晚饭,秀春才回家属院,正好赶上陈学功下班,两人一块往家走,“春儿你不是说要明早才能回吗?”
秀春道,“我奶老寒腿又犯了,我把她接了过来,明天带她去让大伯看看。”
闻言,陈学功道,“你把奶安排住在老房里了?”
秀春点点头。
陈学功叹气,道,“傻媳妇,你把奶接到咱家住,在客厅铺张床不就行了,最起码方便照顾她。”
秀春也叹气,说是这么说,钱寡妇不是陈家的公亲,而是她的私亲,她哪能二话不说就把钱寡妇接到家里住下,就算陈秋实和许淑华再好说话,住时间长了也容易生矛盾。
“苗苗哥,我奶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古怪的很,她对老房子环境熟悉,让她住在那儿没事,我每天中午都去看看她,等她病好了,她还得要再回乡下去住。”
听秀春这么说,陈学功道,“我看这样吧,你中午就别去了,旦旦看不到你一准哭闹,我中午过去,你傍晚下班过去,我们两换着来。”
有陈学功这番话,秀春心里暖的不行,左右看看没人,赶紧拉了拉陈学功的手,“苗苗哥,你对我真好。”
陈学功失笑,“你都给我生旦旦了,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话音刚落,陈学功干脆直接拉住了秀春的手,秀春挣了挣,小声道,“被人看见不好。”
陈学功道,“没事,都是老熟人,咱两正儿八经领了证的,还不能拉拉手啊。”
楼下碰见梁主任他爱人,互相打了招呼,梁主任他爱人猛地拍脑门,对秀春道,“看我这记性,春儿,有你的信,今天老许带旦旦出门,你家没人,我就给你代收了。”
秀春跟梁主任他爱人上楼去拿信,边下楼边拆开信,竟然是张秀英寄给她的。
她向秀春道歉,并且告诉秀春她已经结了婚,在临市安家落户,信尾处再次恳求秀春不要把她之前说的事向别人说。
秀春无奈,张秀英犯不着再特意提醒她一次,先前她都没存过毁张秀英名声的心思,以后就更不可能会,只要顾伟民不放出去,她可没那个闲心去跟别人碎嘴。
次日,秀春先把钱寡妇带到医院找陈秋实看了病,又把钱寡妇送回老房,之后才匆匆忙赶去上班。
紧赶慢赶,还是迟到,周科长已经在主持开会。
秀春悄悄进了去,坐在吴大姐旁边。
吴大姐低声道,“孙啊,我让你写的入党申请写了没?”
秀春茫然,把这事给忘了。
吴大姐恨铁不成钢,催她,“快写快写,那谁,小顾都交上去了,你可不能落后,明年有个名额,别被他抢了去!”
秀春连连点头,“这次肯定不能忘!”
开完会,各自上班,趁不忙,秀春拿了纸笔,刷刷写入党申请,顾伟民伸了个脑袋过来看,“孙秀春,你也要入党啊。”
秀春没理他。
顾伟民又道,“我听说张秀英结婚了?”
是哪个傻帽,还敢要她?
秀春搁了笔,直了身子,面无表情看向顾伟民,“你到底想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就中秋啦,祝妹纸们中秋快乐,月饼虽好吃,可不要多吃哟,卡路里太高~\(≧▽≦)/,减肥的妹纸一定要坚持住呀!!
预告下一更:明早八点半~
ps:感谢小天使的地雷,么么哒,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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