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中挚爱者,即使孤身一人,也不会感到寂寞。
世间情感唯有思念最令人欲罢不能。
——《洪荒年间的爱情》
南疆之地素来不兴葬礼,人死之后,卧土而眠,从而导致瘟疫不绝,每年楚辞学院都会派出数百名二年级学生前去帮助官兵抑制瘟疫的蔓延,而今年带队的正是赤心,赤心本生于南疆边境之地,熟通南疆言语,也是本次南疆行最适合的队长人员。
可是最适合的并不一定最稳妥,赤心的性子姬寒食是清楚的,他是见不得百姓受苦的,肯定会去瘟疫的源头探究一番以图有更好的解决方法,而这份好奇心最终害了他,也害了数百人的性命。
姬寒食等人陆续回到楚辞学院时,整个学院都沉浸在悲伤之中,不时有已逝学生的父母来学院认领尸体,他们或悲伤或愤怒或指责,他们依旧无法相信这么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本该在修炼这条路上前途无量,却让他们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陆离拼命地安慰他们,诚恳地向他们保证一定会给他们一个交代,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姬寒食独自来到四方酒肆喝酒,他遇到了上方梵,他也在这一个人喝闷酒。
“你都听说了吧。”上方梵的声音有些空洞,赤心的死去也让他悲伤不已,“学院与天机阁共同组织了一个调查小组,大概明日便会出发。”
“人员确定了吗?”
“我,鱼游濠,姬水,贾梧桐,官绾,汤圆,洛玉白想去被洛天一拦下来了,二年级那边伤亡惨重,陆离院长也不愿再让他们涉险。”
“嗯。”
“如果你想去,别偷偷去,现在去院长那估计还有机会。”上方梵明白姬寒食的心思。
“好的,多谢上方师兄的提醒。”
姬寒食与上方梵对饮了几杯后便回了学院,他来到陆离歇息的院子外轻轻地叩了叩门。
“是寒食吧,进来吧!”陆离的声音多了几分苍老。
姬寒食推开门走了进去,屋中的男子尽显老态,浑然看不出有一丝中年人的稳重。
“您……!”姬寒食有些无措。
“看到我这副模样感到很奇怪吧,哈哈,我本就近五十,只是在学生们面前总不能不修边幅吧,我这个半截身子都入土的老头子对于容貌也是有点小小要求的,坐吧!”陆离在姬寒食身旁坐了下来,“我知道你来是为了赤心这事,而那天我把你从幻剑大阵带出去时就已经感知到你入了小成境界,已满足了去南疆的最低条件,所以我不会阻拦你。”
姬寒食没想到陆离会同意地如此迅速,他有些感激:“多谢院长。”
陆离挥了挥手道:“我有些乏了。”
“那我就不打扰院长了。”姬寒食关好房门走了出去,他想去停尸房再看赤心一眼。
在姬寒食走后,陆离并未休息,而是走到院子里久久站立不说一句话,像是在缅怀着什么。
天空下渐渐下起了细丝儿,他仰首迎着那细雨喃喃自语道:“他便是你的传人吗?”
姬寒食脚步轻蹑地来到了停尸房,这儿只剩下不到五六具尸体无人认领,大致都是孤儿。
姬寒食掀开了那块素净的白布,看着两个月前还能谈笑风生的赤心,如今却是连眼皮子都眨不动了。
“你让我们当心当心,你自己怎么却这样的粗心。”这个满身侠义的如火少年从第一次带姬寒食进入楚辞学院开始,就让姬寒食切身感受到了温暖,这恰恰是他从小便最缺乏的情感,而在他心中,赤心就像一个老大哥。
“赤心师兄,来世如若相逢,愿与你不醉不归。”姬寒食将从四方酒肆打来的一葫芦酒放在了赤心的怀中,然后轻声离去,死者已逝,静声为敬。
翌日清晨,众人早早便已到了学院门口,除了特意来送行的陆离,还有两人也加入了这次调查南疆瘟疫事件的队伍。
那身负巨弩,宛若仙女的女子自然是洛天一,而在她的旁边,还有一位身着青锦长袍的男子,长发如墨披于肩,仙剑似虹悬于腰,剑眉星目,世间男子当如此。
陆离见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便开口道:“这两位是天机阁的弟子洛天一与道公卿,想必大家都有所听闻,这次将由道公卿全权负责带领大家前往南疆调查瘟疫一事。”陆离突然顿了顿,“哦?道师侄莫非已经入了那……?”
道公卿一笑:“正是!”
陆离大喜:“那此次南疆行就更多了一分安全,天一以后可就当不得天机阁第一人了。”
面对陆离的打趣洛天一报以一笑。
“好了,我陆离在此以长辈的身份祝福大家平安归来。”陆离的话让大家感到一阵温馨,说什么查个水落石出倒真不如一句平安来得实在,长辈们固然希望晚辈们有所出息,但是平安是一切的前提。
姬寒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传闻中的天机阁大弟子,这贾梧桐一路上的唠叨中,他对这个闭关十载,如今修为不知已达何种境界的道公卿有了些许了解,这世间最不乏的便是默默无闻的苦修者,他们总能在人们即将忘却他的时候突然跳出来,然后一鸣惊人,当世人称他们为天才时,也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这所谓的天才是历经了多少的磨难与寂寞才换来的。
“各位都是楚辞学院的精英吧,到了南疆还需要贾师弟多多配合啊。”
“哪里哪里。”
不得不说道公卿为人处世很有一套,虽贵为天机阁大弟子,却并不骄纵,是个天生的领袖。
南疆的楼桑村是还未被瘟疫传染的地区,也是众人准备落脚调查的第一站。
当道公卿他们来到楼桑村时,村子里的大部分百姓已经走的七七八八了,不少人赶着牲口带着大小包裹神色匆匆地出了村子,想来是瘟疫的传言传到了这里,让这的百姓不得不北上避难。
村口的一棵枯桑树下站着一个老道士,黑白头发遮面,身型佝偻,模样是颓废无比,行为却很是悠哉。
贾梧桐很是奇怪这道士的举措,便上前问那老道:“老人家,您在这干什么呢?”
那老道士连头都未曾抬起,沙哑的喉咙里传出了难听的声音:“我在等戍南军的英雄回家啊。”
“戍南军不是早就全军覆没了吗?”贾梧桐的心情有些急促。
“哈哈哈,胡说,贾将军说过会扫清南疆土著,还边疆一个太平。”那老道似是有些疯癫,他朝着贾梧桐看了一眼突然就握住了贾梧桐的手流下了泪来:“贾将军,你终于回来了啊,可是怎么就你一个人啊?”
贾梧桐有些心酸,他摸了摸老道的手背安慰他道:“老人家,我不是贾将军,您看清楚了。”
那老道闻言突然安静了下来,浑浊的双眼出现了一丝清明,他放开了贾梧桐的手,望向了南方道:“是啊,贾将军早就死了,被这大楚所逼,为这大楚而死!”
老道的话让贾梧桐嗅到了一丝阴谋,在他的印象里他的父亲贾自甲是为了誓死捍卫大楚边疆的安危而流尽了最后一滴血的。
“老人家,那这贾将军到底为谁而死呢。”秦翩的精神状态让贾梧桐只能从一星半点的传闻中了解父亲当年的事迹,虽然有贾十万这么不雅的外号,他依旧相信他的父亲是大楚的英雄,现在作为一个儿子的身份,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这一切。
老道士的精神状态显然又开始变得糟糕,他指着贾梧桐开始骂道:“洛羽你个老东西,你以为当年戍南军全部死光了吗,你以为当年的事情没有人知道了吗?当年你害怕我家将军在军中威望过高,竟挟持我家夫人,逼着贾将军带戍南军清剿南疆!当年谁不知道土著的凶狠,二十万戍南军啊,一半进了南疆土著们的嘴,一半被你随便找了个借口发配成了苦工!”
贾梧桐已经没有再听下去的**了,老道的话像是一个炸雷在他的脑海中翻滚,像是一个晴天霹雳让他不知所措。
楼桑村以北,越向南行便越是荒芜,遍地腐臭的尸体让姬寒食等人的脸色更加苍白,贾梧桐如行尸走肉般地迈着步伐的诡异模样给众人更添一丝阴霾。
“贾师弟?贾师弟?”上方梵的声音将他稍稍拉回了现实,众人看贾梧桐脸色不对,忙问他是不是水土不服,需要需要休息。
贾梧桐神色惨白地说了句:“没事!”
前方已经处了南疆与大楚的分界点,道公卿将众人拦了下来:“这一路上的情形大家都看到了,比之往年尤有胜之,上方师兄想必心知肚明。”
“是的。”上方梵道,“我觉得我们需要兵分两路,一路深入南疆探查沿途留下记号,一路配合官兵处理百姓撤退事宜后再陆续跟进。”
“贾师弟的状态不大理想,那就由鱼师兄姬师姐代为照看,我与其余众人先行入南疆,我会沿途刻下十字暗号。”道公卿显然也对贾梧桐的精神状态比较忧心,“没有问题吧?”
“……”
“那就出发,还是那句话,安全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