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生水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宛若神明

人们总是喜欢盯着错误不罢休，从不愿意去多说一句肯定。

而赤心却是截然相反的，他与他的剑一样，会让你感受到生命的燃烧，希望的蒸腾。

——《大陆志人物篇》

洪荒历的九百七十二年，屈路远七岁，稚气未脱而且相当骄傲，那时的他就嚷嚷着要去寻找传说中盘古道君的遗址。

枯桑本以为屈路远是童言无忌，但是在屈路远失踪了两日后，他才明白过来，这孩子怕是真的去了边疆。

屈路远很幸运地躲过下山来寻他的各路师兄师姐，也成功地出了飘渺峰的地界，靠着一路装傻卖萌来到了大楚最北的疆域。

道君遗址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传说，可便是这样的一个七岁孩童，竟然真的误入了道君的遗址。

盘古道君贵为天下修道始祖，神威绝世。传说他一个呼吸便能创造出庞大的天地元气，而当整个天地都充满了象征生命的元气之后，道君突然发现了这些天地元气的过盛而引发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元气的狂暴。

不仅仅是元气产生了问题，世间的生灵的体型也开始了疯狂的膨胀，不论是动物或是植物，它们贪婪地吸收着天地元气，久而久之，它们由于有不下于人类的灵识，随后它们互相为了争夺元气而开始杀戮，让这世间变得更加荒芜。

道君看着原本天堂般的人间转眼变成了地狱，心有悲鸣，他舍身化为道阵以吞食天地元气，让这天地之间再次祥和了起来。

在飘渺峰修道的人肯定都看过这段话，这是飘渺峰道法总诀的开篇之语，而那道阵自然是南疆的十万大阵。

虽然这段话已经无可考证，但是对于盘古道君，所有正魔修道都是十分敬仰的。

而进入道君遗址的屈路远也生平第一次吃到了骄傲自满的亏，其实这次亏足以让他致命，可惜老天爷不肯让这个天纵奇才如此憋屈的死去，而道君遗址里究竟有什么滋味也唯有他知道了。

“你小子可别死啊！”

姬寒食的意识有些迷糊，他的耳边出现了重音，他发现屈路远的声音一直在他的脑海中出现，就像是？很多年前他背着屈生水那样。

姬寒食缓缓地睁开了双眼，他朝着屈路远问道:“你是？屈生水？”

“是啊，是我！”

屈路远坐在一旁，他永远记得大漠的那个夜晚，有个流着鼻涕的脏小孩硬扛着天地魔气将他从盘古遗址里背了出来，然后挥舞着火把将狼群逼退，把吓得双腿麻木的他一直背到了村子里。

他看着血从他那破破烂烂的裤腿中渗出，一滴一滴地流淌了一路，那一刻，这个脏小孩在他的眼里，宛若神明。

那年的寒冬，屈路远是躺在床上渡过的。

那年的小村，脏小孩打遍村里无敌手。

而当两个熊孩子呆在一起时，奇妙地缘分也就开始了。

“你这半死不活的熊样子还想打赢我！”那流着鼻涕的脏小孩踹了伤还未养好的屈路远一脚，“来，哥带你见识见识大漠的风土人情！”

脏小孩十分奇怪自己救回来的人到底是男是女，他相信再过几年即使是村东头那最漂亮寡妇也比不上这个人容颜的万分之一，他也第一次认同了完美无暇这个词语。

当脏小孩还在那瞎想时，屈路远已经在笑呵呵地看着他了，有道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接下来便是他的表演时刻了。

“好汉饶命！”一声惨叫从脏小孩嘴里面传出，紧接着便是屈路远那胜利者的笑声回响在这个院子里。

“我叫屈生水！”

“我还没名，你可以叫我小姬儿！”

“……”

屈路远看着同那年的自己一般半死不活的姬寒食，他背对着飘渺峰面带微笑:“你好小姬儿，重新认识一下，我是屈路远！”

姬寒食有些尴尬:“这次我有名了，我叫姬寒食！”

姬寒食将秋亦浓安葬在了飘渺峰的山脚下，在这片道家庇佑的祥土，但愿他在下面也能平安地投个好胎吧。

其实当谈戈出现在桃源谷时，姬寒食已经对这个号称修道圣地的缥缈峰有所怀疑，只到如今夏侯袂的出现，让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想，桃源谷表面与飘渺峰打得你来我往，实际上却暗中勾结，这更让姬寒食百思不得其解，当他主动向屈路远询问时，屈路远却什么都不说，反而将他带到了飘渺峰山脚的一个小酒肆。

这个有一个十分响亮的名号:一碗醉，二碗倒，三碗当作神仙人。

这里的名号虽然响亮，酒却是清酒，基本喝不醉人，至于为何有这么个名号，还得归功于虹桥。

坐在缥缈峰的山脚与同行好友观虹桥饮佳酿，酒不醉人，虹桥醉人，当年江南才子叶永在这连喝三碗酒，然后对着虹桥作出了流传于世的绝世之篇《神仙桥》，之后大醉了三天三夜。

与姬寒食一样，屈路远也是嗜酒之人，无论伤有多重，心有多痛，酒向来是从不离口的，这让姬寒食大为赞同。

二人来到酒肆的门口，屈路远说只要姬寒食喝酒能喝赢他，一切之事知无不言，这让姬寒食眼前一亮，论酒，他自认为天下之事尽在囊中啊！随后两人便一同进了酒肆。

酒场如战场，这两人从白天喝到日落，从日落喝到月升，酒肆里的客人也换了一批又一批。

屈路远原本以为拿下姬寒食根本不废吹灰之力，没想到自己都快被喝趴下了，幸亏酒肆老板与屈路远熟识，要不然他们两早就被轰出去了。

“嗝！没想到啊，没想到。”屈路远脸色酡红，说话也有些含糊不清。

“没想到什么啊？嗝！”姬寒食的眼睛也闭上了一个。

望着满地的酒瓶子，屈路远脚步踉跄地拉着姬寒食道:“出去走走吧！”

“走！”姬寒食食指朝天。

晚风的凉意让两人的酒意醒了大半，而屈路远也开始讲起了关于天机阁一事的由来。

“很多年前我的师父枯桑道人与陆压道人同是飘渺峰的弟子，他们一同修道习武谈论人间大道，友谊极为深厚。”

“当年南疆瘟疫之事爆发，缥缈峰与天机阁弟子组成了调查团前往南疆，深入南疆腹地巫山与巫族展开了三昼夜的大战，这这场战斗中。师父与陆压师叔一同爱上了天机阁弟子木恬，也就是已故阁主木蔓的妹妹。”

“后来木恬垂青师父，陆压师叔也选择了退出。”

“原本郎才女貌的师父与木恬却遭到了师祖们的极力反对，因为师祖们一直都想要让师父继承掌门之位，而飘渺峰掌门作为天下修道的首领怎能有儿女私情，况且缥缈峰也有些掌门禁止娶妻的清规戒律。”

“师父最终还是听了师祖们的话，坐上掌门的位置，与木恬断绝了来往，可他并不知道木恬怀孕了。”

“天机阁虽允许弟子婚嫁，可未婚先孕这种事情实在伤及颜面，后来在天机阁的秘密协调之下，陆压师叔娶了木恬并离开了缥缈峰，去了荥阳城当了楚风学院的长老，这让一直爱慕陆压师叔的木蔓怀恨在心。”

“半年后木恬生了个儿子，可惜因为难产而死，而陆压师叔却并未让这个孩子姓陆，他给木恬的孩子取名叫唯我意，希望他以后能顺自己的心意，后来陆压师叔又娶了一个妻子，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陆离，也就是已故的楚辞学院的院长，当然这都是够话了。”

“当年师父和陆压师叔并称为道家双璧，天下女子也尤以天机阁木蔓木恬两姐妹为最，这问题就出现在了两姐妹身上。”

“妹妹性格如水，谦虚善良，较为柔弱，姐姐木蔓性格如火，直爽却也争强好胜，早些年的天机阁是将阁主之位传与木恬的，由于木恬的出嫁才落到了木蔓的头上，也正因为嫁给了陆压师叔，让天性骄傲的木蔓心中滋生了仇恨的种子。”

“木恬死去那年，陆压师叔又对木蔓恶语相向，这才导致了后来的荥阳城楚风楚辞学院的惨案。”

“师叔在世的时候，木蔓自然是不敢动楚风学院的，可惜师叔在突破入大长生境界后走火入魔，修炼了当时大陆上臭名照相的幻情诀而逝世，这才让木蔓有了可趁之机，她报复了当时可与天机阁一争高下的楚风学院，而楚辞学院也成了牺牲品，一人之私欲，让无数修道英才腰折，说是千古罪人毫不为过，如今人死茶凉，也徒为笑柄了。”

“学院一役中唯我意与陆离兄弟反目，最终以陆离的幻剑大阵发动，结束了这场学院之间的腥风血雨，其实以当年陆离的实力是绝对打不过唯我意的，我更愿意相信是唯我意与陆离合力布下了这座陆压师叔的得意绝学幻剑大阵，只是其中缘由我纵使再卜上百年也不见得能够算出。”

“木蔓这些年一直在悔过，她救出了唯我意的儿子道公卿，倾尽心血培育他，也算是一种变相的补偿吧，就算如今凝眉梢选择原谅她，可当年学院的数万学生的冤屈又有谁能来鸣个不平，历史总是胜利者的一家之言，如我们，即使知道真相又能如何，这种如鲠在噎的感觉，还不如不知道来得舒服自在呢。”

“当年师父一心向道，两耳不闻窗外事自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缥缈峰的卜卦之术何其强大，只要师父发现了一点端倪，必定可以将这事查个水落日出，而当师父发现唯我意是自己和木恬儿子后，一夜之间性情大变，终日不再上大殿理事，这些年也就只有我才能见到他。”

“桃源谷的事情我承认有我在推动，为什么飘渺峰有着一步入长生的传说，就是因为这天书是可以让凡人一步登天的无上至宝，这秘密也唯有历代掌门才知道。”

“正如你推测的，我当年杀夏侯袂只是师父暗通桃源谷的幌子，百年之敌啊，顷刻间便成被利益所驱使。”

“师父许诺以飘渺峰功法为交换，控制了桃源谷众修士，并用天书引起多方关注，那日我让洛天一来桃源谷，原本打算伪造一场我与桃源谷修士大战而昏迷不醒的假象，从而让洛天一恰好能救我，而我也顺水推舟地能将天书赠与她，让她把天书带到天一阁，随后天一阁便会成为混乱中心。”

“因为任蔓一直高傲惯了，师父料到她一旦得到天书必定大肆宣扬，以加深天机阁权威，到时候师父便大有文章可做，说天机阁借着天书在桃源谷布下陷阱铲除天下不服从自己的修士。”

“相信你也看得出如今各门各派的首领早就已经对天机阁心怀鬼胎，更何况自古修道者为入长生之境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天下群雄覆灭天机阁的情况想必师父已经迫不及待了。”

“原本我以为，将天书赠与你让你入了长生境，便可与我一同做些事情制止师父，其实天书根本不再那，但由于我卜出了天书的心法，所以我偷了天书，我本想把天书到你手上让你入了长生境也好与我一同制止师父，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师父也算出了我会将天书赠你，怪我没有早些告诉你，而你将天书送给过卉琪了，而天书到头来还是回到了天机阁的手上，在天机阁得到天书之后，贾梧桐在汤隐的帮助下潜入了天机阁导致过卉琪身死，这才导致了过卉琪的惨案。”

“其实汤隐才是师父藏在荥阳城里最大的棋子，荥阳城官员不断死亡的案子也是师父怂恿汤隐的所作所为，原本师父并未让贾梧桐发挥多大作用，而贾梧桐也只是师父用来引起楚风学院内乱而无法顾及天机阁的一颗棋子，但贾梧桐在汤隐的引诱下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又急功近利地修行了幻情诀导致他被汤隐完全控制，让你提前大闹了天机阁，说起来，天机阁还得谢谢你。”

“可最让我没有没想到是，我给你的竟然是本假天书，真的天书作为与桃源谷交换的筹码让谈戈拿去入了小长生，而这个谈戈在桃源谷真是神奇的狠啊，短短半年，就一跃成为桃源谷的桃园七长老之一。”

“至于夏侯袂，现在应该在去南疆的路上，师父交给他的任务便是在阻杀你之后去南疆探查如何入巫山的途径。”

“今日我告诉你的这一切，在你修为未入长生境界之前切勿泄露一丝一毫，否则我也保不住你的性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