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见她们兄妹们和睦的样儿,心里越发的高兴,手搭凉棚向那边望了望:
“刚刚瞧着那船上仿佛还有几个小子,怎的如今却只见你一个,那几个是谁家的孩子”
谢宝树忙道:
“说起来倒也不是外人,西边翰林府的子谦,我舅舅家的表弟敬生,还有安平王府的思明公子,今儿学里放了假,因都说咱们园子好,约了来一起划船散心的,本来是要和孙儿一起过来拜见祖母的,因知道几个妹妹在,直接过来恐不妥当,故在那边岸上的轩阁里喝茶呢”
老太太瞧了谢桥姐妹们一眼笑道:
“不过尚未及笄的小孩子罢了,哪来的这么大的规矩,巧月,你还过去直接给我请过来吧,思明那孩子倒是有些日子没瞧见了”
巧月答应一声,忙特特的去了,老太太拉着谢桥的手道:
“你这一程子来,倒是还没见过你外祖那边的人呢,前些日子你舅母原打发了管家的婆子来,说要接你过去翰林府住上一阵子,你外祖母虽没了,外祖父毕竟在堂,倒是该着过去见见你祖父的,可我虑着你刚来,你的奶妈子又说,你的身子刚刚好将起来,恐接了过去,下人们服侍的不周到,回头再病了,可就不好了,况且你外祖父,日常里朝廷里大事缠着身,比不得咱们府上,是个清闲的所在,因着这些缘故,纵西边府里来接了几次,都让我回了,思量着过了清明节,再让你过去好好住些日子,别的还罢了,那边却又几个很不错的姐妹,一起玩耍会子,倒也是好的”
老太太略停了停,扫了谢雅姐妹几个一眼。暗暗一叹,若论这各府的小姐,谢府毕竟不如何府会教养啊,如今也就谢桥是个体面的样儿,其他三个,有一个算一个的,都是上不了高台面的主子,老太太摩挲着谢桥的手背:
“今儿可凑巧了,你也见见子谦,是你大舅舅家的表兄,比你大哥哥也是不差的”
说着瞧了那边大太太一眼笑道:
“瞧我,倒是差点糊涂了,那张家的孩子,可不也是咱们三丫头嫡亲的姨表兄吗,真真这都是一家子里的兄弟姐妹呢”
提起大太太的侄子,大太太露出一个笑容来:
“前一阵听说身上不怎么爽快,倒是有半个月没瞧见过来了,今儿既来玩,想来是大好了”
谢宝树暗暗冲谢桥眨眨眼,心里计算着,这几个都是馋鬼来着,让他们直接认识了本主也好,省的他们每日里纠缠着自己要嘴吃。
谢桥这里却听明白了,原来和谢宝树一起在船上玩儿的,一个是她大舅家的表哥,一个是她姨母家的表哥,听着名儿都挺雅的,不知道是不是也如谢宝树一样,人如其名。
她这里正捣鼓几个人的名字,那边由远及近,走过来三个锦衣少年,迎着清浅的日光,竟让谢桥有点看傻了,粗一打量,三个人和谢宝树年龄相仿,个个锦衣玉服,俊美不凡。
头先一个玉带金冠,身上穿着一件雨过天青的锦缎袍子,暗花云纹,腰间系着锦带丝绦,勾勒出修长的身形,侧面垂下青白玉雕双龙佩,和着碧色的流苏,瞧着甚是舒爽,五官认真说,较之谢宝树略差,但剑眉斜插入鬓,一双眼睛虽不大,却有些上挑,眸光晶莹璀璨,天生有一股子谢宝树没有的威严,总体瞧来,谢宝树反倒落下了一筹。
头上金冠前镶嵌着一颗龙眼大小的南珠,随着他的动作,不时光华流转,说不出的灿灿华彩,气势不凡,有些黑,成小麦色的肌肤,却更显得比其他三人健壮不少。
后面一个眉梢眼角藏着浓浓的书卷气,五官也不差,举手投足都有一种漫不经心的温文尔雅,书生意气,随意挥洒,最末的一个却是个神采飞扬的美少年,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晶莹夺目,两道舒展的剑眉,行动间,翩然洒脱,不拘一格。
三个人和谢宝树站在一起,真真春兰秋菊各占胜场,完全不同类型的极品,谢桥不禁开始琢磨,是不是这古代的水特别好,没啥乱七八糟的污染,故此,帅哥到处可见,又想起二房的宝松宝杉,遂暗暗摇摇头,好像也做不得准。
那边头先的少年,到了近前,中规中矩的躬身施礼:
“思明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却没等他躬下身,急忙伸手扶住:
“我可不受不得你的礼,来坐这边,老王妃近日可好些了,前儿听说怎的犯了咳疾,我差人送了两罐枇杷膏子过去,平日里我吃着倒管用,却不知道老王妃吃着如何,若是好,回头我再让人送过去些,比太医院的苦药汤子倒真强些”
秦思明忙道:
“祖母也说吃的好,如今倒是好多了的,每日晚间吃一小酒盅,倒是能睡整夜的安稳觉,祖母也说是那枇杷膏的功劳,说是等到大好了,必要请老太太过府去听戏,以答谢这番送药之情”
老太太笑道:
“可不敢劳动老王妃相请,这春天虽说和暖,却是最易勾旧疾的,倒是要好生歇息的为是”
说着忙吩咐边上的谢妈妈,去把府里新配得枇杷膏子另装了两罐子拿过来,等小公子回去时顺便带了去,秦思明忙起身谢了。
后面的何子谦张敬生上前给老太太见礼,老太太拉着两人的手,仔细端详了一阵:
“这些日子没瞧见,倒是长高了好些了”
瞧着右手边的敬生忽然抿嘴一笑道:
“我瞧着敬生这双眼,倒真真和咱们三丫头的一个样,瞧着就有精神气,你们说是不是,三丫头过来,站这里,让我好好比对比对”
老太太话一出口,秦思明、何子谦、张敬生三人的目光都向谢家姐妹站着的那边飘去,心里都掂量着,到底哪个才是谢宝树近日里常常挂在嘴边的三妹妹。
被他们三个齐刷刷的目光看过来,谢雅谢贤姐妹顿时脸颊绯红,就是谢珠,那脑袋也比平常更是低了一些,不过偶尔撑不住羞涩的抬头一望,还是能瞧见那清晰的红晕,竟是一直红到了颈子中去了。
谢桥不禁暗暗摸摸自己的脸,心说难不成是自己的脸皮特意的厚了,怎么就一点也不红呢,一抬头就瞧见谢宝树在对面笑眯眯的冲她使眼色,谢桥不禁白了他一眼,走前两步,站在老太太手边。
张敬生歪着头略略打量了谢桥几眼,对这个传说中的表妹,却是听母亲提过多次,谢桥的生母,子谦的父亲并自己的母亲,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感情自是亲厚,尤其同姨母更是不同常人,故此对这个表妹也多有怜惜,敬生早知道表妹被谢家老太太接回了京城,母亲那里正想着,无论怎样都要见上一见的,却因府里的一些乌糟事儿,耽搁住了,不想今儿自己倒是先见了面。
虽年龄不大,但敬生瞧着,和自己府里那两个庶妹,不怎么一样,行动间落落大方,毫不做作,他们几个私底下也品度过各府的千金,数得着何府里自己的两个表妹,最是出挑的,如今见了谢桥,觉得将来必是个更不错的了,遂从心里升起一股子自然而然的亲切来。
谢桥福了福道:
“谢桥见过表兄”
敬生道:
“桥妹妹却不用这么客气,都是一家子的兄弟姐妹,你就叫我敬生哥哥就好了”
何子谦道:
“母亲前儿还念叨呢,说是要接着妹妹过去住一阵子,屋子都给你收拾好了,闲搁着呢,可惜老太太却舍不得妹妹”
老太太道:
“不是我舍不得,你这妹妹现下瞧着好模好样的,自小却是个身子弱的,这春天里是最容易勾病的,好不容易三丫头在我这里安置的顺遂了,怕这一挪动,回头一个不惯,再拎拽的病了去,可不就糟了,再过些时日,等这天再和暖些,我自会送了你妹妹过去的,你祖父那里,三丫头也该着替她母亲去好好磕几个头才是道理的”
说着笑眯眯的看了谢桥一眼:
“你两个表兄左右都是自家人,倒也不着急叙话,这是安平王府的小公子,你却要见礼的”
谢桥扫了秦思明一眼,微微蹲身一福:
“见过秦公子”
秦思明和她的目光一对,轻轻扬了扬眉,遂和悦的道:
“我和你几个哥哥即是同窗,府里也都是世代的交情,就和那嫡亲的兄弟也不差什么的,你也称呼我一声慎远哥哥便了”
老太太一怔,不过抿抿嘴笑了,谢宝树插口解惑:
“慎远是思明的字”
谢桥点点头于是又施礼道:
“慎远哥哥”
谢雅手里的帕子用力的绞着,几乎快绞烂了,便是谢桥与翰林府尚书府都沾着亲,只让她见礼,也是没道理的,眼睛里盯着前面三个不凡的少年,心里却不禁想起了她亲娘的话,指着嫡母给你找好婆家,那可是没边的梦,凡事还要自己多打算才是。
谢雅虽常暗恨她娘的出身低,但是心里却明白,她娘可算个有真本事的女人,自己爹是个什么样,即便她和谢贤也是清楚的,最是个喜新厌旧贪恋女色的,可即使如此,东侧院里有脸面的姨娘,也不过就那几个,剩下的都是没位份的通房丫头或是滕妾,别的不说,就是谢贤的生母,也是外面寒门人家的正经女子,不像她娘是个不入流的丫头。
也正是如此,更说明她娘手段不凡,听那些老婆子们私底下说,她娘年轻那阵子也是很得宠过一阵子的,挤得当时刚过门的嫡母,都要忍让几分,就是如今,爹爹几乎不进张氏的屋子了,可她娘的屋子,却隔上两个月还是要歇上一两宿的,故此,嫡母虽心里看不上自己这个庶女,这面子上却还是假装着疼爱。
因此,谢雅觉得她娘实在是个有本事的女人,加上毕竟是自己的亲娘,总不会害了她去,故此许多话,她倒是听的入耳,这眼瞅着自己就十二了,该到了议亲的年纪,她娘和她着急了这大半年,想着寻个富贵体面的好人家,早早嫁过去,也好过在谢府受嫡母的白眼。
可深宅大院里,平日里见着的也不过是几个兄弟,好不容易有了今儿这个机会,谢雅知道是万万不能放过的,可是上有规矩严的祖母,下有看她不顺眼的嫡母,却真不敢再造次,心里却急的一股子火气不住的翻涌。
老太太却也不是个不为孙女打算的,拉着谢桥靠坐在自己身边,伸伸手淡淡的道:
“大丫头、二丫头、四丫头,过来见个礼吧,如今你们年纪还小,倒也不用特意回避,一起玩耍一会儿子,也是使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