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程佳不信,不死心的跟去了厨房。
柬方若一手舀排骨汤,一手拿着手机和程秀衫说话,“你自己看喽,人要是不错,我一直支持你再找一个的。你说程佳?程佳很好,没什么事,我们相处的很好,你放心吧。好好工作,好好照顾自己,就算看见帅哥也得多个心眼,别被骗了!”
啰啰嗦嗦,像是程秀衫的妈!
程佳心里腹诽着,直到柬方若挂断电话看过来。
她眼一瞪,没好气道:“看什么看!”
柬方若无奈,“是你追来厨房看我打电话,我只是想问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的吗?如果有,只管问,如果没有,你该去洗澡了,明天有早自习吧?”
周一到周五每天早上都有早自习,不能迟到。
程佳经这一提醒,不甘不愿的转身走了。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柬方若伸手拍拍胸口,长长舒了一口气。这孩子可真不好对付,亏得及时接到了程秀衫的电话,要不然还不知道怎么应付过去呢。不过程秀衫……
柬方若低头,看着手机发了好一会呆。
程佳窝着火洗好澡,窝着火关了门把内衣洗了,出来晾在阳台上时,不自由想到方才没丢成,反被她扔回次卧床上的一套内衣。
柬方若表现的越正常,她心里越是不信,也就越不想再穿回那套内衣。
偏这时柬方若从主卧出来,靠在客厅一面墙上和她说话,“不是跟你说了,你只管好好学习的吗?洗衣服这些以后你就别管了,洗完澡丢那,我来洗就好。”
这女人!
程佳简直想冲上去和柬方若打一架。
可也知道这么干不仅没道理还没用。
她站在阳台,一面轻轻甩着手上水珠,一面看着柬方若大脑飞速转着。
才洗过澡,她穿了一身印有草莓的短袖短裤睡衣,手臂纤细,双腿笔直。短发洗过用干毛巾狠狠擦了,正张牙舞爪的四处飞散着,一张小脸在阳台昏黄的灯下,看着虽鲜活,但却隐隐罩上了温柔。
很可爱,很俏皮。
柬方若心里这么想着。
而程佳,终于眼睛眨啊眨,不客气的开了口,“啧啧,我以为你跑主卧哭去了。”
好端端地,哭什么?
柬方若想到程佳的话里有话,心头顿时掠过一丝不自然。
程佳眼睛盯着她,却是连眨眼都不肯,生怕错过了她脸上的神情。
她那么喜欢程秀衫,如今发现程秀衫“出轨”,没道理不伤心的。程佳一步步走近,最后站在柬方若面前,虽然她比程秀衫高了三厘米,可一五八的身高在一六八的柬方若面前,依然需要仰着头。
她笑的恶略,说的话更是刺人的关心。
“唉,难过就哭,我不会笑话你的。”她甚至还拍了拍柬方若的肩,“情场已经失意,我这里你也不用再讨好了。说起来程秀衫这么对不起你,我也怕的,万一你因爱生恨,想杀了我怎么办?”
柬方若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
一向对着程佳只有温柔的脸,不知不觉带上了几分冷色。
“程……”
“嘘——”她连程佳的名字都还没来得及喊出口,程佳就已经手放唇边,嘘了她,“行了,知道你心里难过。要是待不住,就回家去吧!”她伸手一指主卧,道,“这里虽然是程秀衫的房间,可曾经和以后,却不仅仅只有她一个人住的。想必,你睡在她和别人一起睡过的床上,也会失眠吧?”
柬方若终于控制不住,厉声道:“程佳!程秀衫是你妈,你怎么能这么说她!”
程佳后退一步,看着柬方若呵呵冷笑。
“不是不喜欢她吗?这么激动做什么?”她冷道,“再说我怎么说她了?哪一句是冤枉她的?”
柬方若刚才还犹如一只愤怒的雄狮。
可程佳一反问,她却顿时犹如泄了气的皮球。
是,程佳没有冤枉程秀衫。
程秀衫这些年的私生活,的确很混乱。
而就在刚才,她甚至还兴冲冲打电话来,说要睡某个男人。
柬方若有些无奈的看了看天花板,情绪低落的道:“程佳,你妈她……是有苦衷的。”
这苦衷不用任何人说,程佳早已听程秀衫说过无数遍!
在程秀衫喝醉酒,指着她鼻子骂的时候!
如果说程佳方才只是因为气恼,而故意恶劣的想要柬方若自露马脚的话。
那么现在,她是真的愤怒了。
她脚一碾地面,周身就都笼罩上了戾气,不等柬方若开口,噼里啪啦便是一长串的话,“当然,她当然有苦衷!十七岁,还正是花季少女,人生的美好篇章还没来得及打开呢,谁知道就遇到了我的生父。一个卑鄙无耻的恶劣男人,夺走了她的第一次不说,还让她肚子里有了我这么个孽种!”
“这个孽种可真烦啊,因为这个孽种,她读不了书了,回不了家了,亲爹亲妈也不要她了。”
“她可真惨,明明才不过是个小姑娘不是吗?”
“老天爷怎么这么不公平,为什么别人的人生都一片光明,偏偏她的就一片黑暗呢?明明是即将迎来美好前途的小姑娘,却偏偏成为一个孽种的妈,还未成年就得养一个娃,这娃还没有爸!”
“这孽种为什么要出生?”
“如果她胎死腹中,如果她一生下来就死了,如果她懂事后就自己去死,多好?”
“没了这样的拖油瓶,没了这样的人生污点,程秀衫的人生,应该就没有苦衷了吧!对吗?”
柬方若这小半生,第一次听到这么难听的话。
这些话不仅仅是侮辱程秀衫,也是在侮辱程佳自己。
柬方若被惊到了,被吓到了,也被气到了。
可是看着程佳不知不觉变得通红的双眼,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安慰的话说不出,责怪的话也说不出。
刚才她还觉得很可爱很俏皮的小姑娘,这会儿却变成了有些可怜,却蕴含着天大恶意的小恶魔。
程佳根本就没指望柬方若说什么,甚至可以说,程佳原本以为柬方若如果开口,应该也是帮着程秀衫指责她的。
没想到柬方若只是神色复杂,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程佳也没再说话,转身回房,下一瞬拿起床上的内衣,出来丢在客厅的垃圾桶里。
门被“咚”一声掼上,像是和外面变成了两个世界。
世界这面的柬方若还在愣神。
而世界那面的程佳,靠在门后,努力瞪大眼看着天花板。
这些话虽然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说出来,可却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在她世界里不是吗?从小到大,她已经听醉酒后的程秀衫说了无数遍,她还有什么好难受,有什么好哭的?
她不是从小就知道,她就是程秀衫人生的污点,是程秀衫的拖油瓶吗?
快了,再过两个月就是高考。
高考后,她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读大学,除非程秀衫要见她,不然一辈子也不要回来!
·
这天之后,程佳视柬方若为无物。
即便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可程佳不和她说话,不和她有眼神接触,不吃她做的饭,不吃她买的水果零食。
这场面是柬方若没想到的。
那天程佳说过那样难听的话后,她一夜未眠,第二天只上了半天班就回来歇着了。可中午没等到程佳回来吃饭,电话不接,信息不回,要不是匆匆赶去学校发现程佳好端端在学校上课,她还以为程佳出事了。
因为这事,她也歇了和程佳谈心的打算。
不管程佳为什么心里对程秀衫那么抵触,不管她为什么会那样说自己和程秀衫,柬方若都知道,这女孩如今正是竖起浑身刺的时候,不能硬来。
她束手无策,想到了程秀衫。
然而程秀衫,一通电话过去,还没开口她就歇了心思。
这些话若是说了,再伤程秀衫一次的同时,也是在母女关系间再砍一刀。
她不能做。
程秀衫出差事情忙完,周二的傍晚回到H市。
柬方若开车去机场接人。
程秀衫坐进副驾驶后,带着歉意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出差把程佳麻烦给你就算了,这回来还劳累你来接我。”她低头,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这是你最爱的D家香水,我这次去S市正好陪客户去了一趟香港,顺便买了这个送你。”
柬方若很专情也很长情。
她多年如一日的用D家这款香水。
程秀衫送她礼物,还送的是她喜欢的礼物,她本应该开心,可想到程佳,却怎么都开心不起来。接了香水放在一边,勉强才挤出一个笑。
程秀衫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不对。
她认识柬方若多年,知道柬方若是个能很好掌控自己人生的人,她这么一副纠结到说不出话的模样,只能是因为别人。
而她出差,正好拜托了柬方若看着程佳。
她语气不由紧张起来,“是程佳怎么了吗?”
柬方若点头,“还不确定。”
“你说!”
柬方若道:“两件事,一个是程佳好像误会了我们。另一个,她可能有了喜欢的男孩子。”
“误会我们?我们有什么好误会的。”程秀衫脱口就道,不过说到后面,语气却一下子变了,“有了喜欢的男孩子?简直过份!她才多大,正是一辈子最关键的时候,居然这个时候谈恋爱!方若,我暂时不回家,先去程佳学校!”
柬方若心道,幸亏她没说程佳可能有了喜欢的女孩子。
程秀衫对同性恋深恶痛绝,她如果说了,只怕程秀衫会疯。
“我说是可能,并不是真的!”她只好急急解释,“所以我才想问问你,平常有没有感觉到她哪里不对的?”
这个还真没有。
程秀衫不以为意的道:“我每天那么忙,哪有时间去关心这个。你发现她哪里不对了吗?怎么会说她可能有了喜欢的男生?”